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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伤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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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够了,我还什么都没说呢?”姜玥瑶睨了眼修启,“你们先退下吧,我单独同宁柳说几句。”
修启有些不放心,嘱咐了一句,“我好不容易收了这么个称心如意的徒弟,你可别……”
“我如今这副模样。”凉风抚过额间,姜玥瑶觉着有些冷,轻咳了几声,“你有什么不放心的?”
修启讪笑一声,不再多语,留下一句“我去给你熬药”,便急匆匆地走了,还不忘带着思洛一起离开。
姜玥瑶瞧着二人离去的背影,合上手中的书,作势要站起身来。
宁柳见状卷起姜玥瑶膝盖上的毯子,抱在怀中。
“扶我进屋去吧。”姜玥瑶道。
屋内暖和不少,姜玥瑶解了外衣,顺手将书一起递给了宁柳,示意她把书放回书架之上。
书架都是思洛整理的,虽然搬来沛州不过短短几日,姜玥瑶卧房里的书架已塞得几乎满满当当。
望着排列有序的书本,又瞧了瞧手里的这本,宁柳一下子有些犯了难。
“二层丙部,你放那就成。”姜玥瑶的声音透过书架传来。
宁柳应着将书放回去,却又听到姜玥瑶吩咐道:“四层甲部的第五本书,拿过来。”
“是。”
宁柳走到姜玥瑶跟前,躬着身子把手里的书递过去。
姜玥瑶未接,却是问道:“宁柳,你可知错?”
宁柳“唰”地一声,利落跪下,道:“奴婢知错。”
“错在何处?”姜玥瑶继续问道。
宁柳回道:“奴婢不该欺瞒殿下。”
“其一也。”姜玥瑶见着低垂着脑袋的人,轻叹道:“其二,你不该擅作主张。上次我就同你说过若遇不决之事,要同我商量着来。”
“是奴婢辜负了公主的期望。”宁柳语气闷闷。
”宁柳,你抬起头来。”
宁柳虽有不解,但还是应声照做了。
姜玥瑶望进宁柳有些死气沉沉的双眸,道:“你是个聪明的,对我也可算得上是忠心,可是……”
“殿下!”宁柳一时心急,“殿下”二字脱口而出,见姜玥瑶眉头微蹙,反应过来,改口道:“小姐,是奴婢之错,但求您给我一次机会。”
“我救你已有两年了吧?”姜玥瑶突然换了个话头。
宁柳回道:“一月后,便是整整两年。”
“你既记得如此清楚,那也合该记得那日我救你出来后,你我二人交谈的言语?”
姜玥瑶刻意顿了顿,等着宁柳的答复,却见下头跪着的人毫无反应,“你不记得了?”
宁柳心头颤动,怎会不记得?
她摇着脑袋,轻声道:“您说从此往后,我便是自由之身,不必再受人桎梏。”
“既允你自由,我本不愿让你卷入这场纷乱之中。几月前,我发现你在京城后,你说甘愿为我差遣,你之后所做所为也证实所言非虚。”
“可你只记得我助你摆脱魔窟,得以重见清风明月。你却忘了那日先同我言之凿凿地说,要做自己的主人——”
姜玥瑶说着,站起身来,站定到宁柳跟前,缓缓吐出最后两个字,“是你。”
宁柳浑身一颤,对上姜玥瑶坚定的眼神,恍惚间又瞧见了那日的情形。
*
“给我一间间地搜,一处都不要放过。”
不知道是谁,嗓门巨大,粗犷的声音透过窗户纸直击耳膜,吓得蜷缩在柴垛后的一众女子抖了机灵,抱在了一起。
“姐姐,我怕。”
“不怕,不怕……”
“这次是来救我们的吧?”
……
类似这样安慰的话语,传递在这片角落之中,声音细小,夹杂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希望。
门被“吱呀”一声推开,她们却又恍如惊弓之鸟,蜷缩地更加厉害,恨不得将整个身子都藏在另一个人的怀里。
有人大着胆子,将捂住眼睛的手挪开了一点,从缝隙中瞧见火把重重,令她惊讶的是,站在前头的似是一名女子。
“带她们出来。”领头的官员发话了。
“出来……出来……”手下的吏差得了吩咐,便挑开了那些草垛,动作粗鲁,将人给拽了出来。
整个屋子霎时间充斥着女子的尖叫以及官吏的叫喊。
“让你手下动作都轻些,她们并非犯人。”
梦儿,也就是那名大着胆子的姑娘,于混乱中听到这句话,第一反应竟是心道:还真是个女子。
显然,女子身份不一般,说了这话后,吏差的动作确实是轻了不少。
梦儿是最后一个,被带着走过女子身边时,她突然停住脚步,喊了一声,“贵人。”
女子偏头看过来。
梦儿从女子似水的眸子里,瞧见了自己蓬头垢面,伤痕累累的模样,但那双眼睛里未有嫌弃,只有不忍和怨恨。梦儿知道这怨恨并非对着她们。
她指了指另一边的墙角,“那里还有一个。”
女子一愣,而后唇边扬起一笑,似如冬日里最舒服的暖阳,“放心,每个人都不会错过的。”
梦儿见状,也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忍着嘴边伤口的痛意,道:“多谢贵人。”
躲在另一处柴垛的人正是宁柳,她低着头,哆嗦着身体,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待身前的遮挡物被除去时,她抖得更厉害了,然而如往常一般的打骂并未袭来,取而代之的是一道温柔夹杂着点清冽的询问声。
“姑娘,你还好吗?能站起来吗?”
这声音很舒服,宁柳缓缓抬起脑袋,目光对上时,她似是被吓到,马上将头瞥了过去,过了一会,又点了点头。
大概是蹲久了,她一下子站起来之际,头有些发晕,险些摔倒时,手被人拉住,稳住了身形。
“多谢。”宁柳欠身道,瞧了眼渐渐归于平静,她突然开口问道:“往后的日子,我就能自己做主了?”
“是。”月光度在女子身上,笼上一层薄纱,她语气郑重,“姑娘,往后你便是自由之身,不会再受那‘千面屠娘’的迫害了。”
*
宁柳原先并不知道那名女子的身份,后来与京中再相见时,才惊觉那人是当朝长公主。
姜玥瑶见宁柳似从回忆中回过神来,便又道:“你该清楚,我手中并无你的卖身契,你并非我的奴仆,说到底是来帮我忙的。你从前既说要做自己的主人,如今却又把性命都挂在我身上,算是怎么回事?”
宁柳哑了言。
姜玥瑶继续道:“再者,你所做一切确实为我着想。想来,你那师父所言也并非皆是谎话,确实是他拦着不让你告诉我,甚至还用我的安危威胁你。”
虽然姜玥瑶现在还搞不清楚二人有什么关系,但修启有时候确实挺向着穆巫嘉的。不过她知道修启不会害自己,但宁柳不知道,修启就偏偏拿住了宁柳的这丝弱点。
“宁柳。”姜玥瑶叹了一口气,语气似有些沉重,“我且问你,若是来日有人用我的性命,让你背叛我,你该如何选?你的忠义又将置于何地?”
宁柳眼眶泛着点红,一时有些结巴了,“我……我……”
姜玥瑶摆了摆手,“你不必急着给我答复,回去好好想想。我只最后劝你一句,若不能自爱,又谈何爱旁人。”
宁柳怔愣片刻,应道:“是。”将手里的书递给姜玥瑶后,便退下了。
姜玥瑶垫了垫,又坐回了原位,道:“人都走了,进来吧。”这话显然是对着外面的人说的。
修启端着托盘走了进来,将药摆到桌上。
“怕我为难你徒弟,端药的活都从思洛手里抢来了。”
姜玥瑶调侃了一句,皱着眉头,将碗里的药一饮而尽,又抿了口清水,方觉嘴里的苦涩冲淡了些。
修启笑道:“那哪能,小姐刚才所言可谓字字珠玑,发人深省……”
“行了,正经点。”姜玥瑶打断道:“你作为她的师父,不尽教导引领之责,还带着人家往歪路上走。”
修启知道此事自己理亏,倒也没反驳什么,只是道:“宁柳性格闷,什么也不主动和我说,若不是今日听到你二人的谈话,我都不晓得她还有这么一段过去呢。”
他瞧了眼又翻起书来的姜玥瑶,道:“其实你刚才说那么多,是怕她走错了路,日后会后悔吧?”
姜玥瑶手里的动作一顿,抬手捏了捏眉心,“宁柳是个有本事的,若她有追求的东西,为着报什么救命之恩,番被我耽搁了,我又岂能心安?况且她把注意力都吊我这了,帮你瞒着这事恐怕是耗费了她不少的心力。”
修启轻叹一声,道:“所以你还忧心,若此心结不能除,来日真遇上什么,她会把自己困死。”
姜玥瑶点头,又道:“既说着宁柳的事,刚才忘记问思洛了,安国公现下如何?”
公主府既被安上作乱的名头,先前与公主有点交情的,都难免受到牵连。所幸姜玥瑶的名声实在差劲,来往的人也不多,好友赵浅浅是世家子女,恒王也断不会做些什么,唯独就剩下结为姻亲的安国公一家了。
听到这话,修启似是想起什么惹人厌的东西,“啧”了一声后道:“贬了爵位。”
“只此?竟安然无恙?”姜玥瑶的语气中夹杂了些不可置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