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卿》唯艾雅荷

10、明珠蒙尘

　　黄义非明主。
　　这点，从我追随他之日起，我就万分清楚。
　　明主，昏君，如何，只有黎民百姓在乎。
　　我不在乎，我只在乎一人得道 ，鸡犬升天。只在乎荣华富贵，功名利禄。
　　我的愿望实现。
　　如今我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宰相。
　　要风得风，要雨有雨。
　　遥想我成为宰相之路，真是坏事做尽。
　　我并非善类，但是追求富贵荣华，得偿所愿。好坏，是非，通常不那么分明。
　　我在黄义展露头角，是授意，派暗卫行刺被俘虏的黄义的妻子。
　　我当时仅存的一点善念觉得自己不是人。
　　黄义之妻为保护其高堂，自愿被俘虏。
　　黄义都恩将仇报，就是恶鬼索命，也有他在我前面挡着。
　　就算下十八层地狱，也有他陪着我。
　　富贵同享乐，黄泉非独身。
　　何惧有之?何惧有之?
　　黄义之妻或许有上天庇护，几次三番虎口脱险。
　　当两军对峙时，将军毕山设宴议和。
　　虽然将军为人光明磊落。
　　但，我是小人。
　　天性使然，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为了避免鸿门宴重演，我想出一个绝妙的好主意。
　　既能让我们安全脱身，有能为我解惑，让我百思不得其解的问题，手无缚鸡之力的糟糠之妻何以躲过多批刺客。
　　我采用调虎离山之计，用激情澎湃的豪情壮志，激发好汉的热情。果然，鱼儿自愿上钩。
　　吴信，字言而，没落的贵族，从一堆好汉中自愿站出，长相眉清目秀，没想到是个草包。没有脑子。
　　也对，他们不是布局人，自然不知晓自己成为废弃的棋子。
　　敌军处有我的内应，听说还被黄义妻子打一顿，也是个蠢材。愚蠢人太多，显得人间拥挤，此事毕，他自有归处……
　　吴信救人出逃，立马大声嚷嚷，引起骚乱。果然将军坐不住，我们趁机逃之夭夭。
　　然而吴信竟然活着，与我们汇合。
　　他竟然没有死，没有被抓住，还能逃出生天，可真是吉人自有天相。
　　糟糠之妻，自然比不过温香软玉在怀。将军毕山的眼神着实不济。
　　君子不夺人所爱。
　　我是小人。
　　黄义请求放人。我派吴信去接人。吴信还是那副老样子，忠君报国，重情重义。
　　他是一个好人，一个君子。
　　然而我厌弃君子，讨厌好人。
　　若不是他还有价值，我不介意他去陪蠢材。
　　我的计划很顺利！
　　黄义的糟糠之妻死在途中，吴信护送不利，留审下狱。
　　他是一个废弃的棋子，早就该死，如今才死，也算是他长寿。
　　我看着他衣衫褴褛，伤痕累累在狱中。
　　然而他黑亮的眼神看着我。
　　一瞬间，我想起了，“明珠蒙尘。”
　　奈何他时运不济，追随错了人，落得此地，也无人叹息。
　　然而他眼神里没有愤怒，真可怜啊，都要死了，他还不知道谁害他至死。
　　我忽然很享受，他被耍的团团转的滋味。
　　若是我此刻救他，他不就对我感激涕零。
　　他们君子有句话，怎么说来着。
　　哦，对。
　　救命之恩，当涌泉相报。
　　我的怜悯之心不过是为了更好的戏弄他。
　　果然他像一条狗一样，对我摇尾乞怜，跪谢我的大恩大德，没齿难忘。
　　他一个小喽啰，自是翻不起什么大风大浪。
　　我在他身上，渐渐找到，黄义在我身上的成就感。
　　毕恭毕敬。
　　绝对臣服的滋味。
　　黄义自立为帝，沉迷于享乐。不少人上书谏言。
　　享乐多好啊！人生到达巅峰，不就该享乐。美酒，美人在怀，日日到天明……
　　我反对这些朝臣以民生为由的陈词滥调。他们攻击我是奸臣当道，霍乱朝纲。
　　只有吴信不负我所望，与这帮指鹿为马之人唇枪舌战。
　　吴信甚得我心，我准备把他培养成我的心腹。
　　他提出的建议很受用。
　　文官的针锋相对在朝中掀不起大风浪。
　　要将兵权掌握在自己手中。
　　我将吴信放在军营历练，他不负我所托，成为最年轻的将军。
　　我有意将我的女儿嫁于他。
　　适逢敌国出兵，他以得胜归朝，以军功傍身，风光大娶。
　　这就是我一手栽培的乘龙快婿。
　　我将虎符交与他。
　　我的女儿欢欢喜喜准备她的喜服。丞相府也在为婚事张灯结彩。
　　然而，前线来报，吴信投诚。
　　丞相府被怀疑通敌卖国，我被下狱。
　　在狱中数日，我不是身居高位的丞相，锦衣绸缎变为囚衣。山珍海味变为残羹冷炙。
　　如今我是一个囚犯。
　　我有时候怀疑，这如今的一切都是一场梦，梦醒了，我还是风光无限好。
　　然而，清醒数日，我只能通过狭小的窗，去看外面，只觉得好狭窄。
　　我的人生如今就像这小窗，翻不起什么大风大浪。
　　不知道吴信当时被囚禁于此，是否会像我一般自怨自艾。
　　他自然是不会，他还费尽心机的在我身边伪装。他的心计真是比我，有过之而无不及。
　　如今我只能束手无策的等待死亡，即使我想尽办法，垂死挣扎，都无人听到我的呐喊。
　　或许是毒酒，或许是白绫。
　　我完全可以为了气节，国破山河不在，撞墙而亡。
　　我是小人，我可以卖国求荣。我可以投新主。
　　只要给我机会。
　　只要让我活命。
　　我等到了光亮，然而这光亮忽明忽暗。
　　吴信来看我。
　　阴暗狭小的地牢里，一瞬间，我有种身份错位的恍恍惚惚。
　　今夕不同往日，如今的他是昔日的我；如今的我是昔日的他。
　　“言而，我的好女婿，我对你恩重如山，你是君子，救救我。”
　　我试图握住他的衣袖求好。他面目表情的退后一步。
　　“前朝丞相，让你失望，我是小人。”
　　我不死心，声泪俱下的下跪磕头，试图唤醒他存在的良知。他心软，我就有活路。
　　然而他铁石心肠，我抱着他的腿不撒手，他使劲将我踹飞!
　　我踉踉跄跄的爬起来，我好歹也是宰相，何曾受过如此屈辱，他敬酒不吃吃罚酒。
　　“吴信，你以为你摆我一道，你以后就高枕无忧，别忘了，你是前朝宰相的乘龙快婿，及时你如今投明主，你也是受众人议论，卖主求荣!卑鄙无耻的小人。”
　　“举世誉之而不加劝，举世非之而不加沮。宰相大人言传身教，言而时时刻刻铭记于心。”
　　我梗着一口气上不来，他就是故意要气死我。
　　我不能生气，我不能死，不能死，死了就什么都没了。
　　“孩子，我对你恩重如山，你何至于此如此恨我，你是受人蛊惑对不对？”
　　“因为一个人。”
　　“是谁?”
　　“你不配知晓!”
　　我被人团团围住，白绫一圈又一圈的围住我，我眼角的余光瞥见，吴信。
　　他就是那恶鬼索命，冷眼旁观。
　　我不能死，我不能死，我不能让他称心如意!
　　我的挣扎渐渐徒劳，我如今意识确是越来越模糊，我是非死不可了。
　　那我也要，诅咒他，诅咒他什么……
　　就这残存的间隙，我残存的记忆忽然浮现，他第一次出现在我的视野里。
　　“夫人乃女中豪杰，言而自愿为救夫人上刀山，下火海，九死不悔。”
　　我忽然知晓了！
　　还来得及，来得及，我要诅咒他，诅咒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