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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 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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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荆柏耳朵不好,注意力又全在割稻子这件事上,压根没注意到有人过来。
直到何荷那软绵绵的手贴上他的手臂,才惊觉有人在他旁边。
还是个女人。
他不知道是哪个女仔那么大胆,下意识想甩开,可还没来得及甩开握在他小臂上的手,就听见何荷那带着娇羞的声音,伴着丝丝吐露气息的轻风,一阵阵绕进他耳蜗里。
他耳朵被吐出的呼吸弄得很痒,但他清晰意识到是何荷,又故意凑近他耳朵说话。
反应过来她说了什么,陈荆柏瞳孔猛得放大,他急忙直起身往左边走,甩开何荷的手。
理智让他很快回神。
他们之间的距离太危险了,被人看到有嘴也说不清。
陈荆柏长睫上下摆动,原本放松的神情现在有些严肃,对着何荷道:“何荷同志,我想你误会了,我没有生气,你也不用对刚刚的事情那么在意,无论是谁站在这看到你处在危险之中,都会出声的。”
“生命很重要,你知道危险就好,你来这里也两年了,危险的地方有很多,很多农具是不长眼的,你自己小心点就好。”
他不希望任何知青在这里出事。
陈荆柏小的时候,爷爷奶奶就去世了,所以他对生命看得很重。
他爷爷奶奶因为留学归国背景,在那场运动里被批斗、被赶到艰苦的大西北。
即使他们在抗战时期就开始参与铁道修建工作,抗战胜利后在铁道部担任要职,可就因为子虚乌有的勾结外国的罪名,让他们的生命永远停留在了那会儿。
那年他十二岁,是一个天气很晴朗的早上,爷爷奶奶在出门上班之后,到夜晚也没有回来,父母回来得很晚,脸上还带着平时没见过的愁容,几乎可以说是乌云密闭。
他们说爷爷奶奶被送去很远很远的地方了,有可能这辈子都见不到他们了,也有可能很快就会回来。
当时他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可隐隐约约觉得不对劲。
果不其然,那段日子大街上人人自危,到处是手上挂着红袖章的学生巡街。
那天起,家里就如同被黑幕笼罩一般,时不时会有带着红袖章,脸上很不好惹的人把家里翻得一团乱。
爷爷奶奶跟着他们家生活,那群人在找爷爷奶奶有没有跟外国人联系的证据,又或是其他铁路资料。
即使陈父陈母在市政府都有着体面的工作,可他们也不敢阻拦那群带着红袖套的人,如果阻拦,那么便会被他们说是爷爷奶奶的同谋。
可即便如此配合,他父母在爷爷奶奶被送去大西北的三年后,双双被劝退。
老市长人好,怕陈父陈母都没了工作活不下去,替陈父陈母在街道安排了打扫卫生的工作。
这样时刻警觉的日子,持续到陈荆柏和陈荆仪十八岁下乡。
即使爷爷奶奶在大西北只待了五年就去世,陈父陈母也早成为打扫卫生的工人,那群红袖套的人还在继续翻找他们的家。
就连陈二叔一家也受到爷爷奶奶的牵连,过着和他们一样举步维艰的日子,二婶后来怀的一胎也是在这个时候没的。
所以陈荆柏很珍惜生命。
何荷很认真点点头,“我知道的!我会保护好自己的。”
陈荆柏:“你要是没别的事,就回去继续干活,别忘了今天中午你自己说过什么话。”
陈荆柏稍远离何荷,弯下腰,继续割稻子。
何荷看他远离,又凑过去,贴近他的耳朵说:“哎呀你别走那么快嘛,我有好东西给你。”
陈荆柏再一次感受到何荷的缠人,侧过身体正对着何荷,看清她那红润的唇,分辨出她说的话:“不用,好东西你自己留着就行了,你还有什么话一次性说完,不要再贴着我耳朵说话,你下次要说话之前,可以拉了一下我,不要凑那么近,对你影响不好。”
“哎呀,我都不怕,你怕什么。”怕陈荆柏拒绝,何荷把糖直接塞在他衣服下摆的口袋里,“是糖,很好吃的。”
何荷低着头,陈荆柏看不清她的唇,自然也听不见她说了什么,只看见她的发旋,以及她紧握着到他口袋里才松开的手指。
何荷的手很白,明明都一起干活,一起晒着太阳,她却跟晒不黑一样,反而越来越白,白皙的手贴近他灰扑扑的衣裳,没暗淡反而更加明亮。
陈荆柏手颤了一下,下意识远离,“你不要往我口袋里放东西。”
何荷手里握着的糖,在他动之前就落在陈荆柏口袋里,才不至于他一动,糖就掉落在地上。
何荷看他远离,抬起头,明媚的脸有些恼怒,“你干嘛突然走开啊,差点糖就掉地上了。”
何荷只到他脖子处,陈荆柏和她说话时,会下意识垂着头,目光盯在何荷翕动的唇,还不可避免看见她时不时因为说话,露出的洁白小兔牙。
他把糖从兜里掏出来,是外包装上印着兔子的大白兔奶糖,他想将糖还回给何荷。
可何荷不管不顾直接走了,就像是知道他不要一样,还回头冲他摆摆手,又将手指放在唇间做出噤声手势。
陈荆柏能看懂她意思。
小巧的糖落在他宽大的掌间。
可他搞不懂何荷把糖给他是什么意思,为什么突然对他那么好,他都已经习惯了何荷针锋相对的目光。
现在这样,他更无所适从,也更害怕是不是何荷换了一种新的方式耍他。
陈荆柏重新将糖放回兜里,晚上回去再还给她好了。
还没重新开始工作,就见孙家宝神秘兮兮走过来,“荆柏,你和何荷什么时候这么好了,她之前不是就会使唤你吗?还经常对着你一副臭脸,今天她态度也太好了吧,笑脸相迎的,看得我都以为她变性了。”
孙家宝揽着陈荆柏的肩,“还有今天中午,我都替你捏了一把汗,以为她不高兴又要迁怒你了。”
以前也不是没有,何荷最爱挑刺陈荆柏做的饭,说陈荆柏做的饭难吃,喂给猪连猪都不吃,然后一摔碗筷就自己开小灶去了。
骨气是挺有骨气的,就是那嘴得理不饶人。
陈荆柏也搞不懂何荷想做什么,他摇摇头,没有抹黑何荷,“也许她幡然醒悟变善良了吧。”
陈荆柏说何荷善良这话,让孙家宝笑出声,善良这个词和何荷简直八竿子打不着。
孙家宝力图让陈荆柏醒悟,“荆柏,你可别被她那乖巧的脸蛋骗到了啊,何荷就对你好一天,你就对她改变想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