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博/远征队群像】大梦》康复中

121、3-9 幻梦

　　“咕！”小金一边撑起自己，跳到更上方的岩石上，一边大叫着提示其他人：“注意脚下！”弗雷林眼疾手快地背起母亲躲到安全区域，而索恩和索尔也以蛇形走位避开被阿佐格带起来的冰层碎片。“索林，他在冰层下面！”
　　索林低头过后，全凭本能地向后撤脚。闪避不及，倒在地上，幸好紧急偏过了头，这才免得被阿佐格的尖锐义肢直接爆头。刀刃深深插入冰面，动弹不得，索林双手死死控制住阿佐格的另一只手，将自己的劣势转变成双方共同的劣势。
　　腿脚挣动间，索林想起了藏在鞋底的暗器。他猛一跺脚，随即抬腿将伸出来的利刃捅向敌人腹部。阿佐格顿时疼得卸力，拔出义肢，直起身，捂着肚子连连后退。索林的成功反击彻底激怒了他。满脸刀疤的奥克人大吼一声，向仅剩一把防身武器的索林再次袭来。
　　“索林！”
　　“索林！”
　　索林刚拔出匕首，还没爬起身来，伤口的血流和松散的头发交错眼前，视野一片模糊。他不敢犹豫，盲目向前刺去……索林身体已经软绵绵的，生怕自己使不上力气，但终于听到阿佐格渗人的惨叫。
　　再回过神来，索林发现自己方才晕了过去，是弗雷林他们围过来摇醒了自己。他在父母的帮助下，艰难地站起身，看到一旁索尔紧盯着仇人尸体狰狞的面部。小金跑到悬崖边，向下张望着：“狄斯怎么还没来？”他天真地以为爱人随时就会出现在附近。
　　索林离开搀扶，走到索尔身边，中途他还被断掉的匕首绊了一跤。他顶着一张血刺呼啦的大花脸，对爷爷欣慰道：“终于报仇雪恨了，爷爷。”索尔的万年冰山脸彻底融化，感动地搂过儿子、孙子：“是啊，我终于可以瞑目了。”
　　索林一愣，连忙挣脱开怀抱，不可置信地盯着爷爷。他不理解爷爷为什么说这样的话。
　　“索林，”一旁披着厚厚皮草的母亲发话了，“你这回可是做了件了不起的大事。”
　　索林终于开始意识到哪里不对劲，但他固执地不肯相信。索恩和弗雷林正要说话，被索林语无伦次地制止。他边摇头，边退后，不知不觉踢到了蹲在崖边的小金。
　　索林回头看去，小金背着他，曲着腿缩成一团。小金没有对他说任何奇怪的话，只是不停地挥舞手臂，用简单的语气词向山下呼唤。在索林审视小金的身影，试图佐证自己的感官无误时，弗雷林从身后走来，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索林茫然地转过身，看向弟弟。
　　弗雷林身着迷彩，仪容干净，像刚入伍时兄弟二人的合影上一样，对他温柔微笑。那与索林酷似的眉眼弯弯，满是不舍。“已经结束了，哥哥。”弗雷林轻声道，“你该醒了。”
　　索尔走了过来：“已经结束了，我珍贵的宝贝。”
　　索恩走了过来：“已经结束了，儿子。”
　　母亲走了过来：“已经结束了，我的孩子。”
　　索林有所知觉地回头，小金果然已经站了起来，正面向他：“已经结束了，索林。”
　　几个人异口同声道：“你可以醒来了。”
　　索林突然感到大地异常地扭曲，而天空闪耀着诡异的光彩。周围的人影全都消失不见，四散各处的血污上的颜色也愈发浓重，就好像此刻自己眼前的并非真实世界，而是幻想，亦或是梦境。
　　索林其实觉得他这半辈子都好像一场又一场不真实的梦。怪不得他一直努力想把一切过好，却从始至终都那么徒劳。梦啊，哪有什么逻辑可言？
　　一开始他在做的是一场惊悚噩梦。生在罗马的开局那么美好，也那么短暂。然后在他的困惑中，事情开始走向不乐观。高贵的祖父给予他温暖与厚望，支持与鞭策，亲近与控制。他试图以优秀的答卷维持现状，以微笑巩固快乐，以固执武装尊严。可能从那时候开始索林就有点累，但他精神尚好，一切也都友好地在他能力的范畴内缓慢发育。直到那场大火……
　　他好害怕，怎么会这样？快好好想想，快点思考。之后的时间仿佛换了一套飞驰的乘具。哦，他的祖父！不要这样，他的父亲和兄弟、朋友！别思考了，索林告诉自己，什么都来不及。他得跟着梦境的速度随波逐流。他得沉下去，借助寒冷来使自己镇静。他得站起来，在这斗转星移中掌握平衡。他得……索林开始真正感受到疲惫，但他仍要继续梦下去。只有这样，才能迎接第二场梦……
　　有关比尔博的梦境是缓慢且充满滋味和色彩的。索林就是在这时候明确了自己一直以来所经历的都不过是在做梦。比尔博的时间总能冲散紧张的倒计时，比尔博的出现总是同周遭的一切格格不入。这想必是梦境特有的bug，而索林非常深刻地发现了这一点。
　　他其实蛮喜欢这一段梦境的。短暂，大多数时候都很平静。现在，索林觉得他要醒过来了。
　　一股浓烈到不可抗拒的疲惫向他袭来，视野因此而天旋地转。索琳知道那是清明意识正在攻击梦境的屏障。他就要醒过来了。
　　古老的哲学家究其一生来论证到底人生是梦境，还是梦境是人生。索林怎么就知道自己正在醒来？索林就是知道，因为他已经经历过一次，那时史矛革的影子在他耳边低语：“你需要清醒一会儿，吃点儿什么东西，补充补充能量。等到晚上再回到梦中也无妨啊。”史矛革就是个骗子！梦境瞬息万变，从不等人。但现在他可以放心醒过来了，索林想着，一定是白天到了。
　　“索林！”比尔博焦急的声音伴随着奇怪的、倒立的姿势飞速占据他的视野和脑海。“德瓦林！我找到他了！在这边，快过来！”
　　白昼呐，要不，让他再稍稍睡上一会儿吧。
　　“比尔博，我非常抱歉，对所有的一切。”索林哽咽，说不出完整的话来：请原谅我吧，我怕今晚再回来时，又找不见你了。
　　“索林，不要道歉。你不需要向我道歉。这一切都是我心甘情愿的。你现在只需要活着，跟我待在一起，坚持住！我需要你保持清醒！”
　　保持清醒？
　　可他明明正要去清醒。
　　难道……
　　“哦！都林先祖啊，别让我睡过去！别让我现在离开，我才刚刚清醒！”索林激动地被血液接连呛口，心声混乱而嘈杂，“不，不要现在，不要……”比尔博手忙脚乱地纠正索林的姿势。头顶的咳嗽声渐渐平息，转而是一声绵长而虚弱的叹息。
　　“再见了，间谍本谍，”索林诡异地平静下来。他的视线先行睡去，省下些力气让他把话说完，“我的旅程已经结束。你是时候离开，去寻找属于你自己的故事了。”
　　“不不不！索林，看着我！”比尔博紧紧抓着索林的领子，他慌到不能自已，根本无法措辞和思考，“我的故事在这里，和矮人一起。在此之前，我从未找到过我的人生！别离开我！”
　　“比尔博，你的人生才刚刚开始。”索林的耳朵早已听不见了，“相信我，我就是知道。”
　　索林心满意足地睡了过去。他临走执意泄露了一道天机，作为他坎坷但顺从的人生中唯二的一次忤逆。都在今天。
　　第一次，他叫醒了自己。与深深的思念一刀两断。
　　这第二次，他要叫醒比尔博。“醒过来吧，我的美梦，无需荒废在此。世界一望无际，时间遥遥无极，足够你去重拾一隅静谧，安放今生。”
　　“……求你了，索林。”比尔博绝望又固执地轻声呼唤，“明明和梦里完全不一样了，明明我们都……”
　　“我不喜欢这样的结局，索林，我不想要这样。”
　　“你本来能做到的。”
　　“我们其实能做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