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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6、公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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善儿腿脚一软,跌坐在她身旁。
倚熏有气无力的说:“你去见主母,就说我儿,名具,食具的具,他,他该叫这个名儿!”
善儿大哭:“你还有什么心愿,快说出来!我生死都替你了了!”
倚熏的眼睛亮了,用尽全力,拉住善儿的手:“你,你愿意守着我那孩儿么?”
善儿连连点头:“你放心!我守着他!守着他长大成人,守着他娶妻生子,守着他为官做宰.......”她一边说,一边眼泪哗啦啦的如雨落下。
倚熏紧紧的握着她的手,说:“我一生,只知捧高......踩低,烧热,热灶,我,我悔也,你告诉,告诉我儿,莫要学我......”
善儿连声说:“放心!放心!”
倚熏笑了,手上松了点劲儿,轻轻的说:“临了,有你给我送终,我,我是有福之人.......”
说完这一句,她慢慢的闭上了眼睛。
善儿一边流泪,一边伸手试探了一番鼻息,果然没了气,她抱着倚熏大哭了起来,可哭了几声,她突然停了下来,伸手在倚熏身上乱翻,翻了半日,啥也没翻着。
她不甘心,又冲到内室翻箱倒柜,终于在一只不起眼的箱笼里,翻到了一块玉佩。
这正是当年公子沸随手赏给倚熏的定情之物,被收拾床铺的侍女扔在箱笼之中,一番辗转,这箱笼跟着倚熏到了鲁庄。
善儿不知这玉佩的来历,却知道这东西光彩夺目,必定值钱,她连忙藏在袖子里,然后冲了出去,路过倚熏的尸首的时候,她停顿了一下,见她头上有一朵不起眼的珠花,于是连忙上前拔了下来,戴在头上,又俯身抱了抱死者,然后狂奔而出。
鲁庄颇大,她径自往车马主道奔去,也是机缘凑巧,此时绿蒲刚赶着一辆骡车,正要离了庄子,善儿拼命冲上去,拉住骡子的缰绳。
骡子踢了她一脚,停了,善儿吃痛,倒在地上。
车停了。
绿蒲唬了一跳,大骂:“你不要命啦?”
善儿攀着车辕,哭叫:“主子死了,我们没了主子的下人,谁都能踩一脚,我情愿服侍公孙去!”
绿蒲骂道:“这事我做不得主,你自去找门路。”
善儿伸手把玉佩塞在绿蒲手里,说:“谁不知道夫人看重你!你不帮我,我死路一条!”
绿蒲只觉入手温润,低头一看,看出是个晶莹剔透的好东西,她的心就活络了。
善儿哼哼唧唧的爬上车,“好歹你带我见夫人一面,若夫人瞧不上我,是我命不好!”
绿蒲想了想,说:“这话可是你说的,若是夫人不要你,东西我也退不了,若不然,你趁早拿走!”说罢,舒着拳头给善儿,拳头攥那玉佩倒是攥的死死的。
善儿忙推她的手:“啊呀!我不是那样的人。”
绿蒲笑了,把玉佩塞进袖子,赶着车子,一路追赶辞凤去了。
辞凤一路怕颠簸新生儿,故而走的不算快,不多时,就被绿蒲赶上。
绿蒲陪着笑,引荐善儿,辞凤狐疑的看着她,善儿跪在地上磕头:“主母!主母!那人临终留了话儿,我我,追上来告诉主母。”
辞凤有了点兴趣,“说罢。”
善儿说:“那妇人说孩子叫具,又说公子疼她,才叫她在此处生养......”
辞凤简直要笑死了,问:“还说了什么?”
善儿道:“她还说夫人也疼她,赏赐的食具都是按少妃的品级来的,她爱的不行,这才给孩儿取名具!”
辞凤听到这里,心里就有些不自在,她自是命人好吃好喝的伺候倚熏,食具也都精美的很,不过本意却不是为她好,只为了她腹中孩儿罢了。
况且她自己也生养了孩儿,很清楚产妇不能多吃的道理,可她为了孩儿每日给倚熏送鱼送肉,竟是吃出了一个去母留子。
饶是辞凤,见倚熏死前还念她的好处,她心里就有点过意不去。不过转念一想,她又觉得这话说给公子沸听正好显出自家贤良来了。
于是,她笑容满面的对善儿说:“好丫头!果然有忠心,你既传了话,不如就由你伺候公孙罢。”
善儿巴不得如此,连连叩首:“多谢夫人!多谢夫人!”
辞凤打发善儿坐到公孙那车上,抱着公孙的正是辞凤的丫头蓁儿,她早也不耐烦抱着个血糊糊只会哭的娃娃,见辞凤叫善儿管公孙,就忙不迭的把孩子塞给她,然后爬到辞凤那车去了。
善儿抱着哭哭啼啼的孩子,搂的紧紧的,小声说:“乖乖,等一等罢!见了你爹,你就有吃的了!”
辞凤到了下午才回到公子府,先指挥善儿带着孩子见乳母吃奶,然后去看自己的娃娃。
到了公子沸散朝回来,就见厅堂的暖塌上滚着两个娃,大些的正十分好奇的瞪着小些的。
两个娃娃都穿的粉雕玉琢,十分讨喜。
正是公孙擢和公孙具
辞凤正坐在床沿上,一脸慈爱的逗弄小的呢。
公子沸顿时明白了,上前笑道:“如何?男的女的?”
辞凤把小的抱起来,递给公子沸:“好胖壮的公孙!名儿我都取好了,就叫具,食具的具。”
公子沸眉开眼笑的接过小的,瞧了瞧,又放下,依旧抱起擢,亲了一口,漫不经心的问:“怎的叫这么个名儿?”
辞凤把善儿叫来,善儿又如此这般的说了一番,公子沸顿时心情复杂,对倚熏有了些怜悯,道:“就叫这个名儿罢。”
辞凤趁机说:“那倚熏的后事.......”
公子沸随口道:“你看着处置罢了!”他抱着公孙擢去外头看梅花去了,辞凤与那公孙具大眼瞪小眼了一回,她笑了笑,伸手抹了一把公孙具的脖颈,自言自语:“多一副食具罢了,也好!”
善儿小心翼翼的赔笑,辞凤看了她一眼,笑问:“你觉着你主子该如何发丧才好?”
善儿忙道:“啊呀!我哪知道这个,主母想怎么着都成啊。”
辞凤满意的点了点头,打发善儿抱着孩子下去,“没事不许在公子面前转悠。”
善儿畏畏缩缩的应下了。
辞凤又叫了管事的来,“将那人埋在鲁庄罢,那庄子后头不是好大一片墓地么?”
管事连忙应下。
很多年以后,就在鲁庄那里,就地起了一座大坟,只是无碑无铭,却有着与鲁国夫人规格相当的神道阙楼,后人称:夫人冢
当然,这是后话。
倚熏死去的消息很快也传到了雨姚耳中,她对献芹说:“往后不必叫绿蒲进来了。”
献芹深以为然,继续命人寻梳,还加大了悬赏的金额。
不过一直没啥消息。
日子就这么一天一天的过去,妘司徒终于回到了都城,一脸得意的去见公子沸,沸听说鸾声做了天子夫人,好比第二次被甩,脸上还得欢天喜地的道贺。
妘渌狮子开口:“老臣不日便要遣人送嫁妆入宗周,不知公子可否赏面,为小女添妆?”
公子沸忍痛送了五十只羊。
妘氏一门双夫人,在豪族面前很是扬眉吐气了一番,同时与公子沸蜜月结束,又开始了新一轮的拉扯。
就这么尔虞我诈,就这么云波诡谲。
终于熬到了宰出殡这一日。
公子沸和雨姚披麻戴孝出城,从明堂请出宰的棺椁,送入曲水旁的鲁公陵。
宰入土为安。
五日后,公子沸践祚。
无焰又来了,他带来了天子的册封文书,名正言顺。
齐国也来了人,齐公杀了公子季之后又百病缠身,闭门不出,这次遣来的是辞凤的亲舅舅预南,舅母作陪。
常言道,娘亲舅大,辞凤多年不见母家人,故而典礼才结束,就请舅舅舅父来抽思殿坐席。
舅甥见面,都掉了点泪。
哭罢,预南又笑着说:“多亏外甥女出息,不然齐公如何拔擢我做大理,你娘万事都好,只是上了年纪,齐公不放心她舟车远走。”
辞凤心里明知这是扣着她亲娘做人质呢,不过这话不能挑明,只道:“母亲多蒙舅舅照拂,只是太夫人那.......”
预南忙道:“啊呀!夫人薨逝的消息传过来,当天太夫人就卧床不起,我临行前还瞧了一眼,就这几日罢了。”
辞凤心里道了一声好。
预南又说:“如今内宫都知道姐姐生了个好女儿,齐公也另眼相看呢!”
辞凤放了心,又说:“我备了好些礼,舅舅回去时,一并带上罢。”
预南欢喜的眉开眼笑,又说要看公孙。
辞凤便引着预南两口子往内室去,此时公孙具也几个月大了,十分肥壮,居然和年长他快一岁的公孙擢瞧着差不多,两兄弟在一块玩闹,瞧着十分开心。
预南两口子见了两个娃娃几乎以为辞凤生的是双胞胎,谁知辞凤命善儿把公孙具抱走,自己则抱了公孙擢给舅舅舅母瞧。
预南不忙着逗娃,先问:“那是?”
辞凤命蓁儿出去把风,自己便对预南说了实情,接着又说:“申女快来了,这娃娃我不把在手里,必定落在她手上,我且养着,将来也是我儿的助力!”
预南急的跺脚:“天耶,你糊涂至此!你是我亲外甥,老舅我就放肆一回,你细想,你夫君和先君莫非不是异母的兄弟么?结果如何呢?”
这话说的辞凤如同被雪水泼了一般,遍体生寒。
她舅母察言观色,也道:“这不同母的,哪里能齐心?顶好趁他小,斩草除根,一劳永逸!”
辞凤迟疑了,只因这几个月她虽无心,可架不住那娃娃黏人,就是养猫养狗也养出几分感情了,她就有些不忍心。
这时,预南骂老婆:“蠢才!人如何能死在外甥女儿这里,要死也要死在外头!”
辞凤烦躁道:“莫不是叫申女领了去?若是弄不死,竟是白给她个儿!”
预南道:“既如此,养废了也好,叫他五毒齐全,天厌地嫌!君上也说不出你的不是来!”
辞凤含混应下,预南两口子又叽叽咕咕的说了许多养废的法子,招招别出心裁,十分不留痕迹。
辞凤心不在焉的听,到了晚上,带着舅舅舅母去赴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