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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6、公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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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姚展示了这张丝帛,然后又放回盒中,转身问高秋:“鲁公丧,无子有女,君位在谁?”
高秋高声道:“兄终弟及,君位在沸!”
沸连忙推却:“我无德,不敢叨临神器!”
高秋又请,沸又推,如此这般三请三让,沸终于答应当鲁公了。
于是,宗室豪族按昭穆之序站列两侧,雨姚扶棺而立,看着沸对宰的棺椁行三跪九叩之礼,礼罢,沸高声道:“我虽无德,愿效先君,续周公百年国柞,祀文王千秋社稷!”
雨姚高声道:“传位姬沸!尚飨!”
少妃端着各式贡品鱼贯而入,果然没有豚牛羊组成的太牢,只有豚和羊组成的少牢,雨姚和公子沸一人端了一盘,奉在宰的灵位前。
尘埃落定!
公子沸灵前继位,然后宣布“遵周礼,五日停殡,五日后扶灵入明堂,五月而葬”,然后说“废夫人吕氏殁,以夫人礼葬于郊,使者明日去齐通丧”,最后总结道:“除非兄长入土为安,否则我绝不敢称君!”众人只得又夸了一遍公子沸“有情有义”,至于姜氏殁了这样的事儿,都不太关心,横竖辞凤也是齐女,论起来,不也是“吕氏”么。
雨姚此时才知道吕氏死了,心中感慨,也知这使者去齐,大概不止通丧这一件事,不过,她也管不着了。
她见众人都夸的精疲力尽了,就开了口:“曲宫为鲁公起居之处,我不能鸠占鹊巢,请新君安置。”
公子沸忙道:“嫂嫂与侄女归琼苑,可乎?”
雨姚道:“那是弟妇居所。”
公子沸含泪道:“嫂嫂居长,贱内为幼,嫂嫂为尊,贱内为卑,长不避幼,尊不让卑也!”
雨姚有些迟疑,公子沸再三求恳,雨姚见他不似做伪,便点了点头。
公子沸对众人说:“我护送嫂嫂,侄女归琼苑。卿等在前朝稍待。”
早有人抬了轿辇来,公子沸小心翼翼的扶着雨姚上轿辇,又亲自抱着新生的公女,往琼苑去了,玉帐等人都缀在后头。
离开曲殿的时候,外头传来燕客行礼之声,公子沸停下步子,轿辇也停了,雨姚微微掀开轿辇的帘子往外看,见燕客正跪拜公子沸,公子沸免礼道:“嫂嫂逢凶化吉,你也是有功之人!快请起!”
燕客起身,又与雨姚拱手,雨姚心中感慨,道了一声“壮士免礼”,燕客起身,目不斜视。
公子沸十分满意,往前走了。
雨姚把帘子放下了,轿辇继续前行,后头玉帐见了这一幕,眸光闪了闪,没说什么,跟着往琼苑去了。
琼苑里也早已洒扫一新,正是:筵开玳瑁,褥设芙蓉,种种精致,不必细说。
雨姚抱着孩子,在正殿与公子沸应对,公子沸行大礼,道:“多蒙嫂嫂扶持之恩!”
雨姚客气道:“公子天命所归。”
公子沸满心欢喜,二人叙了几句骨肉亲情,公子沸便告辞而去。
他一走,雨姚彻底轻松了,对玉帐等人说:“咱们关门过日子,好好歇一阵子才是。”
玉帐催着她回房躺着,雨姚便带着孩子归了内殿,献芹和霜池跟着进内殿照应,玉帐自去弄滋润汤水,四人劫后重生,都十分欢喜,嬉笑怒骂,暂且不提。
那厢,公子沸端坐朝堂,与众人应对,一日的功夫,已是定下发丧之事,又议定丧毕之前,依旧住旧府,“怜香殿焚我兄长,不祥,除而永不复建!”妘渌和高秋领头儿,齐声夸公子沸“心念旧恩”。
夸完了,高秋问:“君上既薨,不知谥号如何?”
公子沸沉吟片刻,不耻下问,“诸位以为如何?”
妘渌巴不得在公子沸面前露脸儿,早也思量了,上前一步,高声道:“臣以为,谥号宜为幽。”
公子沸一愣,心里道了一声好,面上却皱眉,道:“壅遏不通曰幽,此为恶谥也,臣议君,以恶谥,只怕于礼不合。”
妘渌斩钉截铁的说:“炀公显灵,痛臣君上三罪,幽字已是公子恩宽,非是臣议君,乃是父议子,理所当然也!”
一番话说的满朝文武都十分赞同。
于是宰的谥号就定为幽,从今往后,他以鲁幽公之名,长眠于史书丹青之上。
公子沸又议论了一番其他的事宜,果然令行禁止,十分顺畅,众人待他比原先做相国时还恭敬十倍,妘渌如今和沸在蜜月期,也是俯首帖耳。
公子沸头一遭尝到了权力巅峰的滋味,如痴如醉,欲罢不能。
他直到天黑后才散了众人,又去琼苑问候一番,才施施然的回府了。
公子府众人都知道公子沸大获全胜,阖府欢喜,不消细说,公子沸心情极好,他赏了一回众人,见人群之中仿佛少了什么,冷不防想起云舒来,连忙往云舒的住处去了。
刚走进房,就见琼姬端着一盏空碗,从里头出来,琼姬见了礼,说:“云舒醒了,才喝了药。”
公子沸笑道:“你多有辛苦。”
琼姬也笑了:“兄长辛劳,云舒与我皆知晓,听说兄长嗣位,小妹先与兄长道喜!”
公子沸见她笑靥如花,不由得仔细打量她一番,但见:
眉目温柔,云鬓如绸,粉黛若无似有,亦是风流,绢裳画桂秋,百子压低枝头,娉婷立、入他眼眸,好一似,汀兰隽秀,君子总好逑。
一时间心猿意马,看着琼姬的眼睛,轻声道:“小妹,若我践祚,你......”
正是这时,里头传来云舒的戏谑声:“公子来看我,怎的在外头生了根了?可见不是诚心来的。”
公子沸的思路被打断了,琼姬微微一笑,对着公子沸点了点头,往外走了。他只好往里走,却见云舒包着头,坐在床上,手边一撂书卷,瞧着面色苍白,不过精神正好。
公子沸走上前,就在床边坐下,打趣道:“你这模样,倒像是得了娃娃坐月一般。”
云舒嗤笑:“有孩子的在曲池享福,我算哪路的神仙?”
公子沸笑的越发得趣:“你这话说的我就明白了,这么着,明儿我把她送齐国去,叫你也享享福。”
云舒斜着眼睛看他,道:“你哥哥才休了一个齐女,你也休一个,横竖齐女不值钱,够你家作践的。”
公子沸听了这话,就想起宰,顿时笑也淡了,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又问道:“你如何伤成这样?”
云舒道:“你哥哥吃醉了,又受了气,扔东西砸我哪!”
公子沸恼怒了一瞬,又叹了一口气,说:“他如今也做了古,你多担待罢了。”
云舒点了点头,又说:“昨日今日的事我也听说了,倒是有惊无险,可见天命在你。”
公子沸有了点劲儿,又细说了一番这两日的经过,最后叹道:“那燕客看着一言不发,倒是个胆子大的,不曾想过他敢弑君,连我......”
云舒心里说:弑君也有你一份,嘴上只道:“他布衣草莽,求个从龙之功,人之常情也,你心里如何想只好自己想想罢了,面上莫要做出来,以免众人心寒。”
公子沸笑道:“我怎会不知这道理。”接着又说起谥号之事。
云舒听说宰的谥号定为幽,笑道:“妘司徒能屈能伸,这谥号定的妙。”
公子沸又叹了一口气,说:“妘氏心狠,若我败了,在他那儿也不得好。这就是豪族了。”
云舒笑道:“你若败了,宗室莫非能救你不成?”
公子沸想想也是,随即拉着云舒的手:“到头来,只有一个你与我生死相随。”
云舒把手抽回来,道:“夫人如今安置琼苑,又添了你侄女儿,你事儿得办的漂亮些。”
公子沸忙道:“天耶,我恨不得把她当娘供起来!还有我侄女儿,横竖一副嫁妆的事儿,我莫非舍不得不成?”
云舒颔首:“正是这话。”
公子沸想了想,又把宰临死前抓着那“怜”字的事儿一说,然后道:“我心里不是滋味,不如侄女儿的名字便定为怜字吧。”
云舒简直要被气笑了,瞪着公子沸道:“蠢才!蠢才!真真是没事找事!你叫旁人一看见她就想起她爹烧死在怜香殿么?”
公子沸悟了过来,忙道:“我一时昏了头,只想着亲自给侄女儿取名也是体面。”
云舒沉默半晌,说:“我倒是有一个体面的主意说与你,只不知你肯不肯。”
公子沸忙拉着她的手:“快讲!快讲!”
云舒说:“公女婚配,素来是宗伯主婚,若是你为侄女儿主婚,众人都知你善待孤儿寡母,周天子知道,也挑不出错儿!”
公子沸道了一声“妙”,随即又遗憾:“哎,她如今还是个奶娃娃,成婚还早着哪!”
云舒笑道:“成婚虽早,你朝堂上有言在先,再封个响亮名号,众人日日口里叫着,不就传开了么?”
公子沸又道了一声“妙”,随即说:“我儿将来是太子,侄女儿叫太女如何?”
云舒翻了个白眼:“旁人听着还以为你侄女儿要登基了呢。”
公子沸不耻下问:“那依你说,如何?”
云舒道:“公侯主婚,是为公主,如何?”
公子沸一听,顿时满心欢喜,连连赞叹:“如此!寡人拳拳爱护之心,可昭天下!”
云舒笑道:“这事儿我去说罢。”
公子沸有些踌躇:“你才得罪了她,何必去寻晦气呢?”
云舒道:“你也知那日我入怜香殿,说话不中听,虽说后来她还肯扶持你,一半是形势比人强,一半是为了女儿,只是那一日到底破了脸,我有心说开,以免她心怀芥蒂,倘若有心人一挑拨,芥蒂又化作恨意,你岂不麻烦?”
公子沸心中颇赞同,便问:“那,你如何说?”
云舒说:“我先厚礼请罪,然后远走他乡,夫人见我这等可怜,一时恻隐,把我当个屁给放了。”
公子沸哭笑不得,说:“你这话说的!你我多年情分,我如何舍得?”
云舒定定的看着他,说:“常言道:千里搭凉棚,哪有不散的宴席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