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据上传中》模糊的葱头

32、第 32 章

　　没等沈奕水挂完，莫从这次的训练就结束了，康复师笑眯眯地祝贺他进步迅速，如果一切顺利，半个月内就能达到日常行走的水平了。

　　回去时有些尴尬，往常都是康复师推着莫从回去的，可今天有两台轮椅，沈奕见状立刻想站起来，他腿脚明明没有问题，却被按在这里坐轮椅，感觉浑身别扭。

　　“你别动，坐好了，别一会又回血，我自己摇，我摇的快。”莫从看到了沈奕做了一半的动作，立刻开口把他按了回去，自己手下动作灵巧，三两下就将轮椅转弯掉头，轻轻松松驶出训练室门口。

　　沈奕还没反应过来，莫从就轮椅漂移闪出去了，一只宽厚温暖的大手轻轻搭在了他的肩上，虚虚将他安抚住了，康复师握住了轮椅的扶手，稳且缓地将他推出了训练室，莫从已经在门外等他们了。

　　沈奕只得放弃了站起来自己走的想法，揽住膝上的电脑，回头向康复师道了声谢，看着莫从在自己前面一路左突右闯，简直能把轮椅摇出花来。最后在病房门口利落甩尾，回头得意地望着不疾不徐的二人，脸上带着飙车飙赢了的嘚瑟。沈奕觉得他就像没长大似的，总带着点稚气天真却不讨厌的活力。

　　“哈，我先到。”莫从刚刚的疲惫好像已经被洗刷掉了，志得意满开口，“我就说我摇很快吧。”

　　沈奕简直不知道该怎么接，难不成笑着回他“是，你快”吗，只能搬出他的必杀技：“意念回复”，但笑不语地望向了莫从，由着康复师把自己也推进了病房。康复师很快告辞了，房间里又只剩下了他们二人。

　　莫从纠结了片刻，最后还是想直白一些，在边上拧了半天病号服衣角，目光在病床和地板之间来回游移，终于沉了声：“咳……嗯……”

　　沈奕已经又开始加班了，屏幕上满满当当的文献和代码，他白玉似的面庞被映的泛着些莹莹的光，闻声他虽把头扭过去面向了莫从，但目光还黏在屏幕上：“嗯？怎么了？去厕所吗？”

　　等一句话说完，他的目光才渐渐移了过去，暂时将工作搁置下来。

　　莫从看着他那张没有表情的脸，摸了摸鼻子，怂了，“……是，但是我现在好多了，稍微扶一下就可以了，麻烦你了。”

　　“好，没事。”沈奕立刻合上电脑，从轮椅上站了起来，虽然这个代步工具真的很舒服，但是腿好好的坐在上面总觉得不对劲。

　　于是“如何搀扶家中瘫痪老人上厕所”指南又被打开了，但是现在比上次简单很多，莫从恢复的很好，甚至非常期待给他炫个技，展示一下新驯服的四肢。

　　炫技很成功，如果不是——沈奕现在挂着水旁边有根输液架，莫从刚站起来挥着手保持平衡时一把打到了它，输液架带着输液管乱七八糟地往下倒还砸到了轮椅，莫从急匆匆去抢救结果完全失去平衡，沈奕见状立刻去扶免得他再跌出个骨裂来——的话，炫技会更成功一些。

　　等二人反应过来时，已经是架子倒在地上，针头脱落还带出了点血，轮椅侧翻一旁，沈奕架着莫从的胳膊肘，莫从擒着沈奕的胯骨轴，两人在马桶前给对方磕了一个的诡异场景了。

　　“……”“……”

　　“草了……不好意思啊……”莫从尴尬地望了望一地狼藉，脑浆子都快干了，咧嘴傻笑了半天才发现手还在人家胯骨上，立刻跟被烫了一样甩开，迅速收回。

　　沈奕慢慢放开莫从的胳膊，有些茫然地望着身边的一切，他对环境的反应不算很快，甚至花了些时间才明白究竟是怎么成的现在这样，“没事，你还好吗？”他边说，边慢慢撑着地站起来，在莫从紧张又尴尬的目光中，确认了自己没有什么问题，将轮椅扶起来，把铁定不能用了的吊水和架子归置到一边，最后来处理地上的莫从，“能站得起来吗？”

　　“没事没事，没伤到，你扶一把就行。”莫从感受了一下，除了屁股有点疼以外，筋骨韧带都没什么感觉，只要站起来，明天让康复师再按按，应该就没什么问题了。于是他对着沈奕伸出了胳膊，指着这里仅有的四肢健全人士拉他一把。

　　沈奕从善如流拉上了莫从的手腕，手下握住的腕骨虽然骨节分明，但是明显比自己的有力许多，正面的筋反面的肌肉都很结实。他猛的用力，然后一个踉跄，莫从尴尬地发现，虽然自己纹丝不动，但是差点把沈奕拉下来呢。

　　“算了，别一会你再摔到哪边去，”莫从无奈地让沈奕站到一旁，自己狼狈地先跪稳了，再慢慢拉着墙上的扶手一点点爬起来，他脑中过起了走马灯，有一帧就是小时候在滑冰场，摔倒后带小孩跟玩小孩一样的舅舅先是嘲笑半天，再把自己也放倒了，教他怎么跪着爬起来，“实在不好意思，害你也摔一跤。”

　　“没事，”沈奕已经收拾好了情绪，整好了病号服，虽然脑子里还是懵的厉害，但努力维持着体面，“你……顺便洗个澡吧，一会我去帮你拿衣服。”

　　“……”莫从想到自己今天好不容易靠自己重新站起来，迈出人生一大步，即将步上人生新征程，马上就接着在卫生间的地板上摸爬滚打，只觉得这人生，不活也罢。

　　一切收拾妥当后，莫从努力自力更生，愈发得心应手地完成清理自己的大业，借着墙上无处不在的扶手栏杆，和逐渐驯服的四肢，成功地在不打扰沈奕的情况下，把自己收拾得可以见人了。

　　房间中是熟悉的静，就像有些活力四射的人出场会给人自带动次打次背景音乐的感觉，沈奕好像有静音buff似的，只要坐在那里，就会有一片沉静的氛围渐渐扩散。

　　摇着轮椅出来的莫从立刻就感受到了，就像立刻浸入了薄荷泡的凉水中，心一下就静下来了，沈奕搭了他一眼，见没什么要帮忙的，便收回了目光。

　　等晚饭时分，沈奕将手上的工作暂时搁置，和莫从一起吃了饭，沈奕的家教很好，坚持食不言寝不语，病房里只有碗碟勺筷碰撞的叮当声。

　　吃完后，沈奕思索再三还是将脑海中纠结了数天的事情向莫从提了：“呃……你现在恢复的怎么样了？”

　　莫从闻言以为沈奕要关心他，立刻昂首挺胸，铿锵有力答道：“很不错！离全好就差临门一脚。”

　　“好……”沈奕略微松了口气，又犹豫片刻，“那你后面不需要我了吧，我的数据也收集得差不多了，后续只有长期追踪的，不急于一时……”

　　莫从脸上的笑僵住了，早知道就说自己非常不稳定，离完全康复还差十万八千里了。快乐仿佛风吹日晒的老照片似的退了色，他努力控制表情，强笑着将失望咽了下去，“哦……确实，你工作还挺多的吧……你忙你的，不用管我了。”

　　沈奕闻言没再说什么，微微颔首，准备看看日落放松精神，待会再继续加班。

　　病房中只余了满室寂静，莫从蔫头耷脑地窝在病床上，心中虽有些埋怨和无奈，但不放弃任何可能的机会，努力思索还有什么借口理由能在沈奕身边多赖一阵。

　　他搜肠刮肚翻箱倒柜，找到了一个说是借口也算是，但是连说服自己都很困难的说辞，他在脑海里排演了几次，终于狠狠心拉下脸开了口：“呃……咳，你那里有多余的房间……”有个鬼啊那个小公寓，“呃不是，多余的空地吗？”

　　“嗯？怎么了？”沈奕半回过头，虽然不知道莫从要干什么，但总觉得心里有点不太好的预感。

　　“呃……就是……你知道我被撞成这样……是有人在后面买的凶，都知道就是找不到证据，”莫从挠着头，把编好的瞎话往外倒，可能因为逐渐进入了状态，越说越顺溜了，“然后吧我们家讨论的结果是，我最好再躲一阵，等把事情解决了再出来，然后吧……”你那里就是一个极佳的藏身之所，所以你看……莫从捏捏衣角，后半截的话没有说出来，但是目光殷切的望着沈奕，期待他读懂自己未竟的话。

　　沈奕内心写满了拒绝，他向来独处惯了，之前是个桌面伴侣的形式就已经挺闹腾了，带个大活人回去他那二三十平的小公寓不知道得挤成什么样。沉默许久后，他开口：“我可以拒绝吗？”

　　“我能做很多事情的……虽然智商可能到不了250，但是现在重新做人了，能真的洗衣做饭了……”莫从眼中波光粼粼，本就偏圆的眼睛被他挤得更加浑圆，里面盛满了乞求。

　　沈奕觉得面前的场景好像非常熟悉，总觉得是不是在收到莫从的第一天也见过，熟悉的场景带来了熟悉的头疼，他又不自觉伸手揉按着隐隐作痛的眉心，没再说话了。

　　见状，莫从明白沈奕是默许了，心里大大地“好耶！”，但表面上不动声色，试图继续谈条件，让沈奕显得不那么亏，“我不白住的，我妈说了我有5%的股份可以自由处置的，你收留我一阵子……”

　　“我不要，你自己收好，”沈奕立刻打断了莫从，“要么回家去，要么把你自己的股份收好了。”

　　就像挑屋顶理论所言，刚刚要借住沈奕家他不乐意，但是一提给股份，借住立刻就不是什么大问题，马上好接受了起来。

　　说完之后，沈奕感觉哪里不太对，想反悔又不擅长出尔反尔，只能继续捏着鼻梁看日落，一来二去晚霞已经褪干净了，但是他心头的郁闷却难消散。

　　而旁边的莫从见自己计划通，悄悄心底乐呵着，得了便宜便见好就收，免得把沈奕逗毛了，再把自己赶出去。

　　“那你什么时候能出院啊，我快了，医生说这几天就差不多了。”莫从另起话头，开始暗暗安排到沈奕家怎么生活，毕竟现在不是找张桌子就能完事儿了。

　　“还有两天。”沈奕可能被郁闷到了，言简意赅了许多。

　　闻言，莫从决定自己和沈奕一起出院，那么有些东西现在就可以准备起来了。他回想着沈奕的小公寓，再努力排除自己当时的视角影响，最后觉得要想在那里住下，可能只能打地铺了。地铺也不错，他自我安慰着，继续思考还要些什么别的生活用品。

　　又经过几次大汗淋漓的训练，经过几轮主任医师的评估，莫从得到了出院许可，得到通知的下一秒，他立刻打发人帮自己和沈奕办出院手续，自己麻溜地收拾东西，连行李带自己，一起打包丢进了沈奕的车里，然后眨着双无辜的大眼睛，殷殷期盼沈奕把他们一起带回家。

　　见此，沈奕难得萌生了些，要不装作自己还没好还得继续住院的想法，但是转念一想，自己回去了莫从肯定也能马上再开个床位待在他旁边，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他低叹一声，认命般的开启了自动驾驶。

　　回到家，一只清瘦细白如玉雕般的手指按在锁上，指纹锁滴滴答答打开了，莫从跟在沈奕身后，主动提着大包小包。算下来这还是他第一次从这个角度，以这种视角看这间小公寓。

　　初印象还是——真白啊，从地面到墙壁，从硬装到软饰，从家具到电器，能买到白色的沈奕估计都配了白的，唯二有点颜色的可能除了睡眠区的木地板，就只有那口鱼缸了。莫从感受了一下，以他现在的身量，鱼缸看起来也没有那么大。他还在伸头探脑地打量着房间内部，突然就被酒精喷雾笼罩了。

　　“咳咳咳咳”现在不比桌宠时期，是真的能闻到酒精呛鼻的味道，莫从边咳嗽，边疑惑为什么沈奕就像戴了防毒面具，明明都站在酒精喷雾里，却丝毫不受影响。

　　沈奕在玄关处将两人尽可能全面地消了毒，然后立刻赶着莫从去洗澡，虽然莫从的病房很高级，但是医院还是太脏了，一想到两人都才从医院回来，他就浑身不自在。

　　“现在就去吗？我东西都没拿出来。”莫从没想到刚进家门就洗澡，但是见沈奕一副不从就立刻各回各家的样子，他只得边问，边顺从地走向卫生间。

　　“你去，我给你拿。”沈奕的话很短，虽然往常话也少，但是莫从能感觉到这应该是还没消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