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37、她知道她没心思在人前装悲痛 ...

  •   林瑛沈思过后,答应了那位姑娘,会帮着寻找她的师弟。
      而这也明确了一件事,那些巡捕搜查的一男一女两个逃犯很有可能就是他们师姐弟。

      黄镖师在听到这件事情之后愈发满面愁容,早知道下雨那日他就不应该捡了她进来。

      “你能眼睁睁看着一个人在雨夜死在自己家门前么?”
      “我不能。”
      林瑛问了,也给出了自己的答案。

      黄镖师思索了片刻,摇了摇头。他听了林瑛的安排,去外面打探消息。

      “这事儿到底不能大张旗鼓地去做,所以消息可能有些慢。”

      那姑娘点了点头,她其实也是能理解林瑛的这番话的,“我们不是坏人。”

      “我知道。”林瑛她当然知道。

      一开始,她也只当这姑娘是危险人物。
      可如今她已知晓,这姑娘是在晕倒之后被送到了学堂门口的。
      想必是由她那位师弟送到这里的,雨夜那阵急促的敲门声想必也是来自她师弟。

      林瑛这两日也看了,外面还有巡捕在悄悄地查找着。若是她的师弟已经被捕了,那她师弟定是没有将她出卖。若是她的师弟还没有被捕,这些日子也该寻上门来将她带走。
      倘若他们是丝毫情义都没有的坏人,她师弟要么早早地将她出卖了,要么找了来把这学堂里的所有人杀掉,免得有人泄露消息,但这些都没有发生……

      加上这些巡捕在搜查时似乎没有太过张扬,甚至外面连一张海捕文书都没有张贴。
      若当真是危险人物,总是要先贴了海捕文书才对……

      “我叫丁如意,我师弟叫丁如常。”

      “如意姑娘,你先在这学堂里住着,好好养伤。”

      等了几日,都没有等到任何关于丁如常的消息传到学堂。

      反而是柳鹂的父亲柳晋文病故的消息先送入了林府,是在一个无比闷热的午后。

      “怎么人好好的,说没就没了呢?”
      玉行兰想不明白,也不曾听说他柳晋文患了什么病了,怎的如今突然就病故了。

      柳晋文病故的第三日,林丰泉前去吊唁。

      林瑛不知柳鹂此刻是个什么情形,可她也无法跟着林丰泉前往柳家去吊唁。只能让人驱了车,带着随从去找了栗名佳,想看看她是否能知道些什么。

      “鹂儿妹妹倒是不曾讲过什么。”
      “你也知道,她在外从来不提她的家事,所以关于柳伯伯的事情,我同你一样,也是什么都不知晓。”
      栗名佳叹了口气,接着道:“也不知道柳鹂如今怎样了。”
      “你别看她年纪最小,可却是想法最多,心思最坚定的……”

      遇到什么事,柳鹂总是能提出关键的那个。可她自己的关键事却很少同别人讲起过,即使是她们这般亲密无间的。

      林瑛总觉得自己和她隔着条河,这河上只有一条船,一条属于柳鹂的船。你有千愁万绪的时候,她自会划着船靠近你,凝听、安慰再提出建议。
      可她愁肠百转泪未消的时候,只会坐在船上,把船划得远远的。
      所以,纵使你会凫水,也是无法靠近她的……

      她似乎很难去相信去依赖其他人。

      林瑛隔着窗户看着在天空中流动的云,像柳鹂的那艘船飘在湖面,云卷云舒,船来船往,最后云过船走,只剩下无边的蓝天和平静的湖面。
      她不知道自己能为柳鹂做些什么。

      ……

      此时,柳宅里是一片悲悲戚戚之景。可是柳鹂知道,在这个家里没几个人是真正伤心的。
      她看见自己的母亲和哥哥在外人面前悲痛的模样甚至有些恶心。

      柳鹂自己也谈不上伤心不伤心,但那一副哀哀欲绝的模样她是装也装不出来的,便索性从灵堂退了出去。

      她始终都不明白,这个家里本就没一丝温情了,何必一个两个的还要在那里扮在那里装呢?

      柳鹂自打去年第一次从书房冲出来后,就再没躲进去过。后来,和父亲柳晋文抗争的也只有她一个。

      “鹂儿,你不必为母亲担心。”

      柳鹂看着又故意把自己的伤在她面前展示出来的母亲,又特意在她面前哭哭啼啼的母亲,冷笑道:“好啊!母亲既不让我不必为你担心,那母亲就不该一直在我面前这般惺惺作态。”

      “他每次对你动了手你就在我面前抹眼泪,还故意要把你的伤露出来给我看到。”
      “你是想让我恨他怨他,站在你这边么?”
      “好,那我便替你出头。”
      “但是你呢?”
      “你转头去求他,你说是我不懂事,求他原谅我。”
      “我同你讲了,我说我带你离开,离开这炼狱一般的生活。”
      “可你总是拿千般理万般由来搪塞。”
      “你搪塞的是我么?自然不是,你搪塞的是你自己。”

      “如今,你又这般在我面前哭哭啼啼,你想让我怎么做呢?”
      “难不成你想让我替你杀了他。”

      柳鹂那日摔门而去之后,这一个多月再没同她的母亲说过一句话。
      她知道她救不了她的母亲,谁也救不了她。

      在这柳家同柳鹂一样做不出哀哀之态的还有一人,那便是柳晋文的小妾景氏。

      景氏从小就随着自己的父亲四处行医,父亲身亡之后,她便被赌输了钱的哥哥卖了出去,最后进入柳家做了妾。
      到了柳家之后,景氏也未逃过柳晋文的毒打,可是几位妾室里,最后也只有她活了下来。

      自然是有原因的……

      柳晋文许多年前就有不寐之症,只有景氏的一剂祖传药方子对他最有效果,这方子是祖传的,药也都是景氏自己去抓来亲自盯着炉子煎的……

      景氏在这柳家到底是生活得还算是不错,孔大娘子是个贤淑温善的,还是个好说话的。
      柳晋文因着景氏那祖传的药方子,对她多少还是客气一些的,景氏的吃穿用度都是最好的。

      可景氏却早已对柳晋文恨之入骨,早已对他起了杀心,只因她的亲姐姐,柳雁的生母死在了那柳晋文的手下……

      景氏同她的姐姐一前一后被卖入了这柳家,本来还想着姐妹之间多少可以互相照应一些。
      可谁又能想到,在这柳家金雕玉砌的宅子里,多少人都自顾不暇。

      景氏最初也是被揍得险些没了命,后来凭着那剂药方子,她的生活才好过了些。

      那时,她的姐姐已经有了身孕,她害怕姐姐会出什么意外,本想仔细谋划了带姐姐逃出去的。可偏偏府中那位白氏先跑了出去,寻回来后被柳晋文给活活打死了……
      景氏自然也没再敢动那个要带着姐姐偷跑的心思了。

      万幸,那孔大娘子借着避暑的由头把她的姐姐安排去了柳家的庄子里。她的姐姐最后才能得以平安生产。

      她本以为姐姐已经为柳晋文生了儿子,那柳晋文定会收敛些,姐姐的日子会好过一些的。
      可兽心难测,她的姐姐最后还是死在了柳晋文的手下……

      只留下了出世刚满两年的柳雁和她……

      景氏本想立刻杀了那柳晋文的。
      可若是她不幸被人发现了,进了大牢,在这世上还会有人疼爱姐姐的孩子么?若是没人护着,雁儿一人在这世间过活得多辛苦啊?

      为了柳雁,她只能含恨苟活,想等雁儿健康平安地长大后再做打算。
      可她后来发现,她错了。

      恶虎不食子,食子枉为人。
      那柳晋文简直是比恶虎还毒的禽兽,动起手来连他自己的孩子都是朝着死里打的。雁儿身上的伤疤总是旧的还没长好,就又添了新的。

      她看着柳雁一年比一年胆怯,一日比一日沉默,她就越是难过。

      她觉得自己当初就该早早地杀了那柳晋文,雁儿或许还能好过些。

      直到去年,柳鹂砸了柳晋文的青玉棋盘。
      景氏发现雁儿开始变了,他似乎勇敢了些,不再只是低着头垂手而立,沉默着安之若命。
      雁儿开始反抗了,他会怒视,会还击,不再沉默不言,不再忍辱含垢。雁儿如今已经成人,也已懂得自保了。

      景氏知道时候到了。

      她派了最信得过的人出去寻一种叫七日昏的草药,寻了三个多月才寻来。

      景氏刚拿到它,就带着去了孔大娘子的院子里。

      “景妹妹,这话我就当从没听过,这药你还是快些丢了出去。”
      “这般想法你也切莫再有,再怎么说,他到底也是我的夫君,是我孩子的父亲。”

      景氏认了错,拿着药回去了。
      但她知道这药一定有用得到的那天。

      直到柳鹂那日摔门而去,孔大娘子去了景氏的院子里,景氏知道那天终于到了。

      这么些年来,她对孔氏多多少少还是了解一些的。
      她知道孔氏面对柳晋文时的贤德淑惠都是装的,同柳晋文的伉俪情深也是假的。
      那孔氏心里怕是比她还要厌恶柳晋文,怕是比她还想要柳晋文的命。

      “你说这药能让人昏睡七日?”
      “可他只是昏睡,那郎中来了又该怎么办呢?”

      “大娘子放心,我会先让他服下息静散。”
      “息静散可以暂时让他呼吸停止,脉搏也停跳。”
      “倘若这时请了郎中来诊治,郎中也只能诊出他已经故去了。”

      “睡梦中因病故去。”景氏这句话语速慢,语气重。

      柳晋文有没有病,没有人比他的夫人更清楚了。

      “紧接着就把他装棺钉板。”
      “即使之后息静散的药效过去了,可因着七日昏,他也还是在昏睡中。”
      “我们只需七日前把他下葬即可。”
      “如今这般炎炎,自然是越快越好。”
      “七日后,他不论是死是活都只能是死了。”

      “大娘子放心,若是日后事发,我一人全揽了去,您就当完全不知情。”
      “只希望您日后能好好对待雁儿就行。”
      “毕竟他是我的外甥。”

      景氏想起曾经把那张药方交给姐姐时的情景,那时姐姐刚怀孕不久。
      “姐姐,如今发生了白氏的事情,我再带着你逃跑断然行不通。”
      “姐姐,这方子可以治疗他的不寐之症,你照着抓了药煎给他喝,想来你的日子多少要好过一些的。”

      “你自己留着吧,我又不会行医,拿出来他也不会信的。”
      “妹妹,这父亲传给你的方子你自己留着用,要不然就可惜了。”
      “好妹妹,做姐姐的怎么会眼睁睁看着自己妹妹受罪呢?对姐姐来说,你少受些罪就算是我少受罪了。”

      她想起幼时,母亲身体不好,只有一个人可以随父亲外出行医,另一个人要在家照顾生病的母亲,照顾读书的哥哥。
      “妹妹,你随父亲去吧,我是做姐姐的。”
      “这些家里的事儿、辛苦的事儿就应该我这个做姐姐的来做……”

      柳晋文不久就要下葬,等他再次醒来时就会看到四周黑漆漆的,自己无法站立,胳膊不能伸展,就连呼吸也变得不再顺畅,他的求救声会同他的人一起被这土地深埋,无人能闻……
      他柳晋文,会不会感到恐惧呢?

      景氏想起来都觉得痛快无比。
      柳家那些丧了命的和这些差点丧了命的女人曾经日日要面对的恐惧,现在也该你柳晋文面对了。

      除了景氏和孔鸳,没有人知道即将入土的只是服了七日昏还在昏睡中的柳晋文。

      柳鹂也不知道,她以为她的父亲是真的病故了,但她觉得自己一点也不难过,她觉得自己当真称得上是冷心冷面,即使死的人是自己的父亲,她甚至也觉得他是罪有应得。

      从灵堂出来后,柳鹂就去了湖边。
      一丝风也没有的炎热天气里,湖面也是平静的,一丝波纹都没有泛起,像一面镜子,天空和太阳,树木和假山在这镜子里无比清晰。

      柳鹂觉得柳家今日这般情形,她还能有心情在湖边看天赏景,也当真是有些可笑。

      人心复杂,不懂原由可只知本心。

      柳鹂不明白她为何会有心思在这看湖,但她知道她没心思在人前装悲痛。

  • 本文当前霸王票全站排行,还差 颗地雷就可以前进一名。[我要投霸王票]
  • [灌溉营养液]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
    作者公告
    宝~本饼最近养了只鸽子(指我自己),但它总是不回家。 你知道为什么吗? 因为它缺个[收藏]的窝啊!(疯狂暗示) 宝~我掐指一算,你命中缺点东西。 缺啥? 缺了在窝的评论区[留个言]呀!(比心比心) 所以!各位宝子! 点个[收藏],留个[评论],就能收获一只为你疯为你狂为你码字为你忙的秃头鸽子!
    ……(全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