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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5、chapter 5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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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居安在蒋其明打造的精致牢笼里,日复一日地衰弱下去。高烧虽退,但一种更深沉的、源自意志的消沉开始侵蚀他。
他吃得很少,睡眠浅而多梦,醒来时总是望着那扇巨大的、映着都市天空的落地窗,眼神空茫,像一只被折断了翅膀的鸟,望着再也无法触及的自由天空。
蒋其明将他这种沉默的反抗看在眼里,并不急于逼迫。
他有的是耐心和手段。他会亲自给宋居安喂食,在他不肯张口时,用平静无波却不容置疑的语调说:“你需要体力,居安。我不喜欢抱着一具过于消瘦的身体。”
宋居安耻笑着,一脸不屑的看着他。
他和蒋其明之间已经没有什么好说的了。
终有一天,他会自食其果。
蒋其明状似无意地提起:“陆子昕最近好像惹上点麻烦,他工作的医院里,他的研究似乎出了点数据问题。因为找不到你,他做了很多疯狂的事”
每一次,宋居安那死水般的眼神都会泛起一丝微澜,带着惊惧和质询看向他。
蒋其明便会满意地勾勾嘴角,不再多说。
他不需要亲自对陆子昕做什么,只需要在宋居安心上系一根线,线的另一端连着陆子昕的安危,轻轻扯动,便能让他痛,让他怕,让他不得不保持“清醒”。
可他也在吃醋,他陆子昕明明什么都没做,为什么,宋居安现在满心满眼都是他。
他嫉妒的发疯。
这天下午,天气阴沉,铅灰色的云层低低压着城市。蒋其明因一个临时会议不得不离开别墅。
他离开前,仔细检查了门禁系统,俯身在宋居安额上印下一个冰冷的吻,低声道:“乖乖等我回来。”
门被合上的轻响在过分安静的房间里回荡。宋居安蜷在沙发上,身上盖着柔软的薄毯,那是蒋其明强加于他的“温暖”。他维持着那个姿势很久,直到确认蒋其明短时间内不会返回,才慢慢坐起身。
体力依旧不济,仅仅是走到窗边,就让他微微喘息。他扶着冰冷的玻璃,向外望去。街道、车辆、行人,都渺小得像另一个世界。一种巨大的孤独和绝望攫住了他。
陆子昕……他现在怎么样了?蒋其明那些似是而非的话,像毒蛇一样缠绕着他的心脏。
宋居安艰难起身,大门外还有保镖守着,他根本没机会离开,就算可以偷偷溜走,以他现在的身体状况,也根本跑不远。
“不行,我不能坐以待毙。
他一直被蒋其明关在房间了,这里的情况他不清楚。
那就去蒋其明的房间看看,书房在走廊的尽头,外面还有其他的家仆守着。
宋居安扶着冰冷的墙壁,指尖因用力而微微发白。他知道自己必须行动,但每走一步,肋骨处的钝痛就提醒着他现在的处境有多糟糕。
门外传来保镖低沉的交谈声,他屏住呼吸,侧耳倾听。
“老板今晚要见客人,让我们看好这里。”
“那小子怎么样了?”
“刚打过镇静剂,应该睡死了。”
宋居安心头一紧。镇静剂?蒋其明果然对他用了药。他轻轻活动了下手腕,确认自己虽然虚弱,但意识还算清醒。
等待时机需要耐心。他靠在墙边,计算着时间。大约过了两个小时,门外传来换班的动静。趁着交接的间隙,他悄悄推开一条门缝,观察走廊。
空无一人。
他深吸一口气,忍着疼痛溜出门外。走廊铺着厚厚的地毯,吞没了他的脚步声。蒋其明的房间在主卧,但他记得刚才保镖提到的“书房在走廊的尽头”。
也许那里会有他需要的东西。
走廊两侧挂着抽象画,冷色调的笔触在昏暗灯光下显得格外阴森。他贴着墙缓缓移动,警惕任何可能的声响。
就在他即将到达书房时,旁边一扇门突然打开。宋居安迅速闪身躲进阴影里,心跳如擂鼓。
他继续向书房移动。书房门是厚重的实木,但幸运的是没有上锁。他轻轻推开门,闪身进入。
房间很大,一面墙是书架,另一面是落地窗,可以俯瞰庭院。中央摆放着一张红木书桌,整齐得近乎刻板。
他迅速开始搜索。抽屉上了锁,书架上的书排列得一丝不苟,没有任何个人物品。蒋其明一向谨慎,不会留下明显把柄。
就在他准备放弃时,注意到书桌下方有一个极其细微的缝隙。他蹲下身,发现那是一块活动的地板。用力推开,里面藏着一个保险箱。
四位数密码。他尝试了蒋其明的生日、公司成立日,都不对。
难道是?
他输入了自己的生日——0708。
保险箱应声而开。
箱子里放着一沓文件,还有一部没有密码手机,蒋其明还是这么自信,和一些美金钱币。
文件里有很多照片,但最让他浑身发冷的是那些照片——从他童年到大学的各个阶段,有些甚至是他自己都不记得的场景。蒋其明一直在监视他,从很久以前就开始了。
他在很早之间就调查过自己。
果然,符合蒋其明的作风。
门外突然传来脚步声,越来越近。
宋居安迅速将文件放回原处,关上保险箱,躲进了厚重的窗帘后面。
门口处,
蒋其明的声音响起:“确认他还在房间吗?”
“十分钟前刚检查过,睡得很熟。”保镖回答。
“知道了”
书房的门没被打开,宋居安松了一口气。
回到房间内,他缩在被子里,凭着记忆,将消息剪辑好发给了陆子昕,还附赠了位置。
这边,焦急的陆子昕正黑着脸,监控被他看了一遍又一遍,香港郊区的路没了监控,车辆的行驶轨迹也被人刻意的抹去了。
一旁的纪宴辞和靳泽轩陪着他,一群人顶着黑眼圈。
陆子昕的手机在掌心震动时,他几乎要因为这突如其来的触感而惊跳起来。
连续三十多个小时的不眠不休,让他的神经如同绷紧到极限的弦。屏幕上跳出一个来自未知的陌生号码的消息,附带一个简洁的坐标位置。
他瞳孔骤缩,猛地站起身,动作大得带倒了身后的椅子,在寂静的凌晨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怎么了?”纪宴辞立刻抬头,嗓音沙哑,布满血丝的眼睛里是同样的疲惫与警觉。一旁的靳泽轩也掐灭了手里的烟,看了过来。
陆子昕没说话,只是飞快地将文件导入设备,手指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
他心里有一个声音说着,“这就是居安”
陆子昕颤抖着在屏幕上打着字。
【陆子昕:居安,是你吗】
【是我】
【陆子昕:等我】
陆子昕死死盯着那定格的消息,喜极而泣,“找到了”
他的额角青筋暴起,那双总是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笑意的桃花眼里,此刻翻涌着足以吞噬一切的黑色风暴
周身散发出的低气压,让房间里的温度都仿佛骤降了几度。
“位置确定了,在西贡码头附近的一个独立仓库,有私人武装看守。”陆子昕的声音冷得掉冰碴,他抓起搭在沙发背上的外套,“走。”
“子昕,”靳泽轩按住他的肩膀,语气沉稳,“对方有备而来,我们得计划一下,不能硬闯。”
陈裕琳看着眼位置坐标,“这个地方早就不是仓库了,被人改造成了别墅区,成了私人领地。”
纪宴辞已经调出了那个坐标的详细地图和周边环境卫星图,快速分析着:“泽轩说得对。看守布置不明,直接冲进去风险太大。而且……”他顿了顿,看向陆子昕,“蒋其明把他关在那里,却没动他,恐怕不只是为了关着他那么简单。他在等,等你自己送上门。”
陆子昕何尝不明白这是个陷阱。蒋其明恨他入骨,动不了他,就动他藏在心尖上的人。宋居安此刻就是诱饵,逼他失去理智,自投罗网。
他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再睁开时,眼底依旧是骇人的猩红,但语气却强行恢复了冷静:“我知道。但他在等我,多一秒都不行。”
他看向纪宴辞和靳泽轩:“老规矩,宴辞,你让人搞外围策应,信息支援,搞定他们的监控和通讯。泽轩,带你的人,跟我进去。”
纪宴辞和靳泽轩对视一眼,知道劝阻无用,同时点头:“明白。”
陈裕琳:“香港和你们内地不一样,你们对香港情况不熟悉,我派人和你们一起”
“好”
西贡码头,废弃仓库区。
夜色浓重,海风裹挟着咸腥和水汽,吹动着废弃集装箱发出的轻微呜咽声。一辆黑色越野无声地滑入阴影之中。
陆子昕和靳泽轩带着几个精锐好手,如同暗夜中的鬼魅,借着废弃货堆的掩护,悄无声息地接近目标区域。
耳机里传来纪宴辞清晰冷静的声音:“别墅内监控已替换循环画面。有十个保镖,其中东南角两个,正门三个,内部热源显示,二楼东侧房间有一个静止目标,应该是宋居安。
其余流动哨位置已标记发送。通讯干扰三十秒后启动。”
陆子昕打了个手势,身后的人迅速散开。他和靳泽轩如同离弦之箭,奔着建筑物跑去。
宋居安披着毛毯站在窗前,一脸心如死灰的望着远处。
就在这时,楼下街道对面,一个熟悉得让他心脏骤停的身影闯入了他的视线!
陆子昕!
他穿着他们最后一次见面时那件浅灰色的风衣,身形显得有些单薄,正焦急地仰头望着这栋大楼。
隔着厚重的玻璃,宋居安仿佛都能看见他眼中瞬间迸发出的震惊、心痛和难以置信。
“子昕……”宋居安无声地呐喊,手掌猛地拍在玻璃上,发出沉闷的响声。他想喊,想让他快走,这里危险,蒋其明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回来!可他发不出太大的声音,虚弱的身体因为激动而剧烈颤抖。
楼下的陆子昕显然看到了他,他激动地向前几步,他挥舞着手臂,嘴巴一张一合,在喊着什么。
宋居安读懂了那个口型——“居安!等我!”
一瞬间,所有强撑的坚强、被迫的隐忍、积压的恐惧和委屈,如同决堤的洪水,轰然冲垮了他的意志。
希望像一把淬火的刀,带着滚烫的温度和尖锐的疼痛,刺入他几乎麻木的心脏。
他来了。子昕来找他了。
宋居安猛地转身,踉跄着冲向门口。
他忘了,他的双脚被蒋其明安上了脚铐。
一旦他离开,蒋其明的手机就会收到消息。
别墅内部装修奢华,却透着一股冷清。大理石地面反射着冰冷的光。只有二楼角落的主卧室门缝下透出微弱的光线。
陆子昕的心跳在寂静中擂鼓。他一步步踏上铺着柔软地毯的旋转楼梯,脚步放到最轻,每一步都像踩在自己的心尖上。
房间的门是厚重的实木门,没有锁。陆子昕轻轻推开一道缝隙。
宋居安蜷坐在一张豪华大床的边缘,身上只穿着单薄的丝质睡衣,赤着脚,脚踝上的电子镣铐在昏暗壁灯下反射着幽光。
他抱着膝盖,下巴搁在膝头,眼睛望着被厚重窗帘遮挡的落地窗,侧脸在光影中显得异常脆弱,像一只被囚禁在金色鸟笼里的夜莺。
听到门响,他受惊般猛地转过头,在看到陆子昕的瞬间,眼睛骤然睁大,里面迅速积聚起水汽,嘴唇动了动,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陆子昕只觉得心脏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疼得他几乎无法呼吸。他几步冲过去,脱下自己的外套裹住宋居安冰凉的身体,将人紧紧搂进怀里。
"别怕,我来了。"他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失而复得的颤栗。
“子,……子昕”宋居安的声音沙哑,还带着哭腔。
“蒋其明这混蛋”
陆子昕忍不住咒骂了一句。
宋居安低着头把脸深深埋进他的颈窝,身体控制不住地微微发抖,双手紧紧抓住他背后的衣服,像是抓住了唯一的浮木。
陆子昕简单的检查了一下他脚踝的镣铐,是远程感应式,强行破坏可能会触发警报甚至更糟。"能走吗?"他低声问。
宋居安点了点头,试图站起来,却因为长时间的蜷缩和紧张,腿一软差点跌倒。陆子昕直接将他打横抱起。
"我们回家。"
就在他们走出房间,准备下楼梯的瞬间,别墅大厅的水晶吊灯骤然全部亮起,将整个空间照得金碧辉煌!
"陆少,这么急着走?"蒋其明带着十几个人,从大厅的各个角落走了出来,堵住了所有去路。他脸上带着志在必得的狞笑,目光落在被陆子昕紧紧抱在怀里的宋居安身上,充满了恶意的审视。
靳泽轩和其余人立刻收缩阵型,将陆子昕和宋居安护在中间,双方剑拔弩张。
陆子昕把宋居安往身后藏了藏,直面蒋其明,眼神冷冽如刀:"蒋其明,你的目标是我,放他走。"
"放他走?"蒋其明嗤笑一声,"他可是钓你上钩最好的饵。
为了他,你不是连命都不要了吗?"他慢条斯理地把玩着手里的一个类似遥控器的装置,"看到他脚上的小玩意儿了吗?信号接收器在我这里。
只要我按下这个按钮,‘砰’……"他做出一个爆炸的手势,笑容残忍,"虽然威力不大,但足够把他漂亮的脚踝炸烂。陆子昕,你想看他变成残废吗?"
宋居安的身体剧烈地颤抖了一下,脸色瞬间惨白如纸。
陆子昕抱着他的手臂收紧,感受到怀里人的恐惧,他心底的暴虐几乎要冲破理智。但他面上却越发平静,只是眼神深不见底,仿佛酝酿着毁灭的风暴。
"你想要什么?"陆子昕一字一顿地问。
"要什么?"蒋其明向前一步,眼神怨毒,"我要你跪下来求我!要你尝尝失去最重要东西的滋味!你当初搞垮我们蒋家的时候,有没有想过今天?"
空气凝固了。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陆子昕身上。
宋居安猛地摇头,泪水终于滑落,他抓住陆子昕的手臂,无声地祈求他不要。
陆子昕低头,看着宋居安泪眼朦胧的脸,抬手,用指腹极其温柔地擦去他眼角的泪痕。
然后,他抬起头,看向蒋其明,嘴角甚至勾起一抹极淡、极冷的弧度。
"蒋其明,"他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整个别墅大厅,"你搞错了一件事。"
他一边说着,一边缓缓将宋居安放到身后,由靳泽轩护住,自己则向前迈了一步。
"我陆子昕这辈子,跪天跪地,跪父母,"他顿了顿,目光如冰冷的箭矢,牢牢锁定蒋其明,"但绝不会跪你这种杂碎。"
话音未落,变故陡生!
别墅二楼的栏杆处突然碎裂,一枚烟雾弹精准地落在蒋其明等人中间,浓密的白色烟雾瞬间弥漫开来,遮挡了视线。
同时,纪宴辞的声音在耳机里响起:"干扰成功!镣铐信号已屏蔽!行动!"
"动手!"陆子昕厉喝一声,如同猎豹般率先冲入烟雾之中,目标直指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搞得措手不及的蒋其明。
枪声、打斗声、怒骂声瞬间在奢华的大厅内炸响,与这精致的环境形成诡异而激烈的对比。
混乱中,陆子昕凭借着过人的身手和精准的判断,避开挥舞的棍棒和零星的枪声,几个起落便逼近了蒋其明。
蒋其明惊慌失措,举起手中的遥控器还想按下,却被陆子昕一记狠戾的手刀劈在手腕上,遥控器脱手飞出的同时,腕骨碎裂的声音清晰可闻。
蒋其明惨叫一声,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陆子昕掐住脖子,狠狠掼在冰冷的大理石柱上!
"你……你敢……"蒋其明因为窒息而面目扭曲,眼中终于露出了恐惧。
陆子昕凑近他,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冰冷地宣判:"动他,是你这辈子最错的决定。"
“陆子昕,你凭什么,他爱的人明明是我”
“放屁”
他手下用力,蒋其明翻着白眼,渐渐失去意识。
战斗结束得很快。蒋其明带来的人虽然不少,但在陆子昕和靳泽轩带来的精锐面前,加上纪宴辞在外围的信息压制和策应,很快便被全部制服。
别墅重新恢复寂静,只剩下粗重的喘息声和弥漫的硝烟味,混合着被打碎的古董花瓶散发出的淡淡香气。
陆子昕看也没看像烂泥一样滑倒在地的蒋其明,转身快步走向一直被靳泽轩护在身后的宋居安。
宋居安还处在极度的惊吓中,身体微微发抖,脸上泪痕未干。
陆子昕的心瞬间软成了一滩水,所有的暴戾和冰冷在触及到眼前这人时都消散无踪。他伸出手,小心翼翼地将人重新拥入怀中,一下下轻拍着他的后背,声音是前所未有的温柔:"没事了,安安,没事了,都结束了。"
宋居安把脸埋在他胸口,汲取着那令人安心的温度和气息,紧绷的神经终于松懈下来,只剩下劫后余生的哽咽。
陆子昕弯腰,捡起地上那把被纪宴辞远程屏蔽后形同虚设的电子镣铐钥匙,亲自为他解开。
看着那白皙脚踝上被金属摩擦出的红痕,他眼底闪过一丝心疼,俯身,在那红痕上落下了一个轻柔如羽毛的吻。
宋居安身体一颤,耳根悄悄漫上绯色。
陆子昕直起身,再次将他打横抱起,对靳泽轩和耳机那头的纪宴辞说道:"剩下的交给你们处理,干净点。"
靳泽轩点头:"明白。"
陆子昕不再停留,抱着他失而复得的珍宝,大步走向别墅门外那片即将破晓的夜空。晨光熹微,从挑高的大门照进来,在相拥的两人周身勾勒出一圈温暖的光晕。
"我们回家。"陆子昕低头,吻了吻宋居安的发顶,声音笃定而温柔。
宋居安依偎在他怀里,轻轻"嗯"了一声,终于闭上了疲惫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