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海不可平》celerygaga

1、楔子

　　“Single or return?”
　　“Single.”

　　时隔六年，登上回国的飞机，周围熟悉的汉语对话带给我久违的触动。在座位上坐定，我开始闭目养神。周遭嘈杂，小孩的喧闹、母亲的教导、熟人的攀谈声此起彼伏，可我抵不住彻夜未眠的兴奋感消失的后遗症，意识渐渐迷蒙，连飞机何时起飞也没有印象。
　　对不起，但我想清楚了，所以，我们分开吧。感谢相遇的几年，希望你以后一切都好。
　　发完这条没心没肺、官方冷淡的信息后，我把头蒙进被子，既希望手机永远不要响，又期待着提示音下一秒就来。意料之内地反常，程澍第一次隔了很久才回复：我支持你的决定，但，可以再见一面吗？
　　想见可是又怕见，拒绝的话却无论如何都无法说出口，我慢慢按下：好。
　　路灯昏昏暗暗，影子明明灭灭，拉长、变短、再变长。我缓缓踱着步，踢踏着地上的婆娑，默默祈祷可以永远走不到约定的路口。
　　何必呢？干脆一点吧，始乱终弃是自己的决定，为了理想放弃珍视的人，为了前途放弃爱情，彻头彻尾的负心汉有什么好矫情的？
　　我快步走向路口处的身影，习惯性抬手想拍他的肩膀，反应过来赶忙放下，他察觉到我，转过了身。
　　“越悦，所以你真的决定了是吗？”他眸色清冷，又仿佛泛着清凌。
　　我心里泛起浓浓的不舍，仿佛刀割一般。不敢再看他的眼睛，我缓缓埋下头，低声说：“十多年的梦想，和三年的感情，我不想辜负自己。而且······”嘴里泛起苦涩，“我不得不走了。”
　　“我明白了”，说完这句，我以为他会转身就走，可是他固执地站在那，一动不动，似乎有种尾生抱柱的决心。可是一旦下定决心的事，我宁可让自己难受后悔，也绝不动摇。
　　“或许......或许我愿意等你呢？你...会回来吗？”
　　我诧异抬头，他的眼眶已然红了，嘴唇有些微微颤抖。我真的不忍心再看他，怕再看，会忍不住抱住他安慰他。“也许吧，但是何必互相耽误呢，对不起，但是再见了。”说完这些，我立刻转身，步伐迈到最大。
　　晚上的风很冷，吹得脸生疼，抬手一抹，才发觉，已是泪流满面。
　　回到宿舍，我一头扑在床上，不想再动。泪水很快洇湿了一片，我偏偏头，换了处干爽的地方。
　　坐在椅子上的林远摘下耳机，叹了口气：“何必这样呢，倒像是你被甩了一样。”不理会她的阴阳怪气，我只想默默地待着。余光里，依然对林远和宋娟使了个眼色，便一起往小中厅走去。头昏昏胀胀的，脑子里一直回响着那句“或许我愿意等你呢”。哪有人这么自私，我拼命唾弃自己，却忍不住一遍遍地想。
　　朦朦胧胧间，我听到门外传来了争执声，似乎是依然的声音：“你别像嘴里长刺了一样，她心里也不好受！”
　　“我知道，当时，当时就不该劝她接受！”林远的声音里颇有悔不当初的愤然。
　　“这样的结局，我们当时又怎么可能预料得到。别难过了，这是悦悦自己的选择，对错难说，将来她不会后悔就好。鱼和熊掌不可能兼得，我们别怪她了。”最后我听见宋娟的声音。
　　睡意袭来，我昏昏沉沉地坠入了虚幻中。我看见两年前的自己对着那个明朗如月的少年轻声说好，看见自己羞红的脸颊，看见少年鼓起勇气握住身边女孩的手，看见......看见他含着泪问我可不可以不要分开。我还是不忍心看着这样一双眼，头痛欲裂，胸闷气短，睁开眼，原来是梦。
　　“Excuse me,lady.Shall I bring you a blanket?”
　　“Yes,thanks”,坐在里侧的小孩顽皮地揭开了舷窗，光线照进来，刺痛眼睛，我迷迷糊糊醒来，梦中梦带来的无限空虚感像一记勾拳，浑身被击得闷痛无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