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沸腾》寺木月

10、全是脑袋，全是脸啊。

　　第二天家里老小出门的时候，宋奥已经醒了，听着忙碌的脚步声在客厅走来走去，由远及近，又由近及远。
　　最终屋子归为寂静。
　　宋奥在被窝躺着，觉得有些凉飕飕的，吸了吸鼻子裹紧被子，从枕头下摸索出手机看时间。
　　微信有未读消息。
　　杨兰发来了她这七天的生活费，一个两百块的红包，还有一条语音：醒了把钱领了啊。
　　不多不少，够吃完这一周。
　　宋奥挑了个带着“谢谢”字样的表情包发了过去，又发了一句：谢谢妈妈。
　　宋奥瞅了瞅窗外，很阴，灰扑扑的。
　　一条极其合时宜的消息弹了出来：从今天开始，省内大部分地区冷空气来袭，请注意防风保暖，避免感冒。
　　这个月开始，温度急转直下，看着那一路向下偶有起伏的箭头，她一边感叹可算是不容易啊，降温了，一边又忐忑，怕下雨，她着实不怎么喜欢下雨天，尤其是冷天下雨，穿得再多也抵挡不住渗进骨子里的凉意。
　　从床上爬起来，把睡觉穿的运动短裤换成了长裤，又缩回被子里，直到肚子开始跟她抗议，她才不得不起来到厨房下了碗面条。
　　宋奥最拿手且只拿手的就是面条，但得把配料给她准备好，没有红油辣子就白搭。
　　煮了满满一大碗面吃了之后，她爬回床上坐着打游戏，打完游戏又开始思考中午吃什么。
　　虽然煮面是方便，也不难吃，但老是吃面也不是个事儿。
　　外面的馆子估计锅铲都要铲冒烟了，不想去挤，不想等个二十分钟半小时才能吃上饭。
　　她点开外卖软件，没看到什么想吃的，一排排的商家头像变成了灰色，下面的字显示商家暂停营业。
　　结果还是得出门。
　　她去厕所尿了个尿，出来感觉客厅太暗，顺手把窗帘敞开。
　　外面的天非常的末日降临感，乌压压的云，一层叠着一层，一朵挤着一朵。
　　像是三体人登陆的前兆。
　　她盯着看了会儿，感觉那云看着看着离得愈发近了，禁不住地打了个冷颤。
　　搓了搓手臂，又给拉上了。
　　瘆人。

　　宋奥还是穿着那件万年不变的纯黑色t恤，她衣柜里最多的就是黑色T恤，足足有四件，万年爱穿黑t的原因当然是因为耐穿，百搭。
　　不繁琐，不需要费劲搭配。
　　往身上一套就能出门。
　　宋奥其实不怎么喜欢把精力用在打扮上边，她穿衣服就一个宗旨：舒服至上。
　　她又从衣柜里翻出件黑色的牛仔外套穿在身上，随便蹬了双运动鞋，把钥匙揣进口袋出门了。
　　附近没什么吃的，面馆偏多，还有就是本地特色串串，串串一般在半下午那会儿才开门，每家都是特制的锅底，香味辣味都十足，昙湖什么都不多，就串串店多，大的小的，一条窄窄的过人十分艰难的巷子里你都能找到一家串串店。
　　她驻足街头，看着街边的各种招牌。
　　五金店、烟花爆竹、杂货店、荣姐面馆、多又多超市。扫了一大圈都没见有什么能吃的。
　　要不买俩螺丝钉嚼着吃算了，扎实还顶饱。
　　她又往前走了走，还是没看到正常的除了面条以外的食物。
　　有点儿想吃卤肉饭了。
　　她住老街，上次吃的那家卤肉饭在新街，爬个百步梯就到了，但她不想爬。
　　而且吧百步梯说是百步，两三百也是百，五六百也是百，虽然她没数过，但绝对不止两三百那么简单就是了。
　　下面这条街从来没看到哪里有卖卤肉饭的，甚至炒饭都很少。可能受众是年轻人比较多吧，她住的地方基本都是中老年，菜摊都比饭馆多。
　　她不想走路，今天小电瓶早早就被骑完了，捡漏都捡不着一个，只能站在路边招手搭出租车。
　　手刚一伸出去，出租车就受到了召唤，在她旁边停下。
　　“去哪儿。”司机师傅问。
　　宋奥打开车门，腿一迈坐上车，“燃气公司前面。”
　　“这过节好热闹哇，就是有点儿堵。”司机搭话道。
　　宋奥望着倒退的街景，“是啊。”
　　“等会儿到上面那条街如果堵的话，你下来走两段，比开车快。”司机又说。
　　宋奥嗯了声，“可以。”
　　果不其然，真的堵得要命，宋奥都纳闷平时一到九点开始就冷冷清清熄灯打烊的街道，怎么这会儿窜出来这么多人。
　　“我就在这儿下吧。”宋奥拿起靠垫上的二维码卡片，扫码给钱。
　　司机师傅扭头说：“行，慢去。”
　　庆幸的是没堵多远，离目的地百十来米。
　　宋奥走进店里点了个豪华卤肉饭套餐，过节嘛，犒劳犒劳自己的嘴，平时跟着自己享福，过节就更加不能苦了它。
　　“好嘞，稍等哈。”大哥转身往后厨走。
　　店里人挺多，八张桌子只空了两张，其他都挤满了一家三口和一家四口。
　　等饭的期间，她玩了把微信小程序里的游戏，之前宣可敬分享给她的，无聊的时候磨磨时间也不错。
　　可能因为宋奥太久没吃卤肉饭了，饭端上来的时候，她直接被这股熟悉的味道勾起了馋虫。
　　“慢慢吃。”大哥说，“码在墙上。”他指了指她左手边的二维码。
　　宋奥点了点头。
　　肥瘦相间的肉加上恰到好处的料汁，解腻的蔬菜，卤得十分入味的卤蛋，搭配起来馋得她口水直流。
　　一口肉接着一口菜，宋奥找不到词语形容。
　　她只觉得发明卤肉饭的人真他爹是个天才。
　　味道太好，勺子和筷子切换着根本没停下来过，就是吃急了有点儿噎得慌，她起身去饮水机接了杯水，畅饮两口又接着吃。
　　吃完她坐了坐，把杯子里的水喝完，看到店里坐满了之后才离开。
　　站在台阶上，宋奥发现自己失算了，现在这人挤人的情况，她根本就出不去。
　　只能被动地顺着大队伍走。
　　走着走着，“宋奥？”一声有点儿耳熟，但是又没那么熟的声音叫她。
　　宋奥回头，在人群里搜索了半天。
　　全是脑袋啊，全是脸啊，这辈子没看过这么密集的人类图鉴。眼珠子这看那看，最后才在身后不远的大树旁发现了陈炬的脸。
　　她停下脚步，等了等。
　　虽然等的过程有点儿艰难，个子太小也被挤得很惨的小朋友不小心踩了她一脚，赶着去买菜的大婶的背篓戳到了她的尾椎骨。
　　戳得她尾椎骨又痛又麻。
　　“借过一下借过一下。”宋奥捂着尾椎骨，努力拨开人群。
　　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挤出大部队，站在旁边的空地寻找新鲜空气。
　　陈炬看她貌似停下脚步是在等他，愣了愣，顺着人流走到她旁边。
　　过程……也挺艰难的，但好在挤出来了。
　　“好巧。”陈炬先开口。
　　宋奥点头，“是挺巧的。”
　　“过节，人好多。”陈炬说。
　　“是啊，差点儿被挤死。”宋奥丝毫不想回忆了。
　　陈炬瞥了瞥人群，深表赞同，“我也是。”
　　宋奥一面对不怎么熟悉的人就沉默，沉默，非常沉默。
　　不知道该说什么。
　　因为人真的太多了，宋奥和陈炬又往开阔一点的地方走了几步。
　　“出来玩？”陈炬侧头看她。
　　宋奥站稳后，摇了摇头，“不是，出来吃饭。”
　　刚腾出的空地迅速被四面八方走来的人占满，无奈之下只有继续往前走。

　　脚很默契地走到了百货超市那条街。
　　…………
　　宋奥都不知道说啥好了。
　　只能说看来县城里是真没什么可以玩的了，都扎堆往这里跑。
　　宋奥抬头看了看，天还是发灰。
　　上面的天，灰色，地下的人，五颜六色。
　　看来坏天气也挡不住大家的好心情啊。
　　陈炬看了眼人头攒动的路，又看了眼前方的超市，“玩吗？”
　　宋奥想了想，反正也没事干，“行。”
　　陈炬应该是平时没少来，前台的女生都已经跟他很熟很熟了，还一起闲聊了几句。
　　换好了币，陈炬从篮子里抓了一把，剩下的给了宋奥。
　　“买了多少个？”宋奥正欲掏手机，“我转你。”
　　陈炬赶紧摇了摇头，“不用。”
　　宋奥也没客气来客气去，她最烦扭捏半天还说不出个所以然，无论是假客气还是真客气她都不喜欢。
　　“谢了。”她说。
　　娃娃新换了一批，她掏出手机拍给宣可敬。
　　ˇ喜欢哪个
　　也没等宣可敬回，她把手里揣进屁兜里，打算挨个挨个试。
　　今天运气不错，首战告捷，第一颗币就夹起来了。
　　陈炬站在旁边，看她弯腰拿娃娃。
　　“速度挺快。”陈炬说，“第一个就夹起来了。”
　　“玩的次数多了，都可以。”宋奥说。
　　第一个的成功燃起了她的斗志，越投币越起劲，好在，这些机器今天也是给她面子，没拉胯。
　　宋奥提着一篮子娃娃，拍给宣可敬炫耀。
　　宣可敬这会儿估摸是闲下来了，回了消息。
　　ˇ哪个都行，没上次的丑了
　　ˇ你是神
　　ˇ我将拥护你坐上抓娃娃之神的宝座
　　宋奥笑得特开心，正要回消息，对面正在输入。
　　ˇ等一下，你跟谁去的？
　　宋奥抬头看了眼陈炬。
　　ˇ陈炬
　　ˇ这个炬啊？我还以为是巨
　　ˇ我也不知道，我问问
　　宋奥放下篮子，走到陈炬身后，看他命中的娃娃起来后才问：“你名字那个ju，是哪个ju啊？”
　　陈炬愣了两秒，反应过来才说：“火炬的炬。”
　　“哦。”宋奥点了点头。
　　叫错人名字和写错人名字其实挺没品的，宣可敬的敬字就被很多人写错，写成了静，把敬子姐气得都没话讲。
　　其实也挺怪，因为她是女孩儿，就好似默认这个字一定是静。
　　这个读音的字分明有很多。
　　还有一小部分人，纯敷衍，在知道宣可敬的敬是这个敬之后，还是会写成静，问就是忘了。
　　挺没品。
　　“怎么了？”陈炬问。
　　“嗯？”宋奥也跟着疑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