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与海的契约》温栉风

25、第 25 章

　　圣人！
　　圣人千揽月！

　　奥罗拉喉咙含糊不清地发出了一个音节，音节的尾音拉得很长。尽管很模糊，但它的刺耳程度让索尔迦欧美都忍不住皱了皱眉。

　　十一年前的第一次“成功”，乃至之后的每一次得手让她愈发愈大胆。这种“复仇”的行为给她的内心带来了无与伦比的快意。她享受看到一开始惊慌失措，逐渐因她专门打造的能禁锢超凡能力的锁链变得咬牙切齿，最后因一次次放血与一次次“实验”而渐渐虚弱的与她同族的、人身鱼尾的、美丽生物的痛苦表情。

　　他们表现得愈愤怒，她就愈高兴。但与此同时，她也觉得愈来愈空虚了。仿佛她存在的唯一意义就是为了“复仇”去折磨这些人鱼。她舍弃了自己的身份，也舍弃了那纯净蔚蓝的大海。

　　面前的金发女人成为了压垮她心理防线的最后一片羽毛。

　　奥罗拉在尖啸地同时，整个身体如角弓反张般反折，渐渐浮出一片片银白色与黑色相掺鳞片的脸颊，虽依旧绝美，但站在她对面的索尔迦欧美仅是看着就能感受到她的痛苦。

　　积攒的、压抑的、无法言说以至于蒙蔽了眼睛也蒙蔽了心的痛苦。

　　她柔顺的黑色长发反重力般漂浮在空中，墨色的指甲变厚、变长，每一个都尖锐得不会有任何人怀疑它们的锋利程度，看上去可以轻轻松松地切割钢铁。

　　原本穿在奥罗拉身上的紫罗兰长裙不知去了何处，她的胸部以及原本是双腿的身体部位都被银白色的鳞片覆盖，可这鳞片不仅不像其他人鱼或银色或蓝色的鳞片在阳光下熠熠生辉，相反它们黯淡无光，甚至还有几团如墨渍般的看上去毫不协调的很是突兀的东西浮在这些鳞片上。

　　奥罗拉睁开双眼，如被污染的大海般的双眼深处闪着暗红。看着对面已经穿上太阳神装的索尔迦欧美，整个人都透露着歇斯底里的疯狂。

　　灿金色镶着无数红宝石的如光圈般的头冠与索尔迦欧美的金色长发辉映，女子姣好的身材罩着一件月白色的宽大长袍，腰间系了一根同样镶嵌着红宝石的，由黄金打制成的腰带。没有任何花纹线条的素色袍子长至女子的脚踝，只露出了索尔迦欧美穿着黄金战靴的一双脚。

　　头冠、腰带与战靴尽显太阳神装的华丽，但最华丽、最抓人眼球的那必定是索尔迦欧美右手持着的那柄太阳神剑。

　　这柄太阳神剑由第一代太阳神索尔迦雷欧花费三百六十五年亲自打造，剑身如鎏金铸就，剑柄缠着龙与凤的纹路，镶嵌在剑首的一颗硕大的红宝石与四周的六颗较小的红宝石排布成太阳的形状。

　　在索尔迦欧美完成太阳九考的最后一考，融合太阳神装时，索尔迦雷欧道：

　　“太阳神，不仅是无上的神明，更是光明与希望的化身。而这柄太阳神剑，”讲到这里，索尔迦欧美蔚蓝色的眼眸有些不舍地看了看这陪伴自己漫长岁月的老朋友，连他刚直树立起的白红色相间的发丝都显得柔软下来，“我记得你出生的斗罗大陆上有一个关于我们神界的一个神话。上面说——”

　　“每当太阳神挥舞起他的太阳神剑，便能划破苍穹，驱散阴霾，为世间带来光明与温暖。”

　　当奥罗拉甩着鳞片炸起如尖刺般的鱼尾向索尔迦欧美拍来时，穿戴太阳神装的索尔迦欧美脸上却挂着平和的微笑。

　　与其说平和，不如说这笑带着神性的悲悯。

　　一切都像放了慢镜头般，索尔迦欧美手中的太阳神剑直指着奥罗拉，剑身四溢的金光照耀在这可悲可恨可怜的人鱼身上，让人幻视龙国人常说的佛普度众生的场景。

　　金光抚平了奥罗拉尾巴的鳞片，也消融了她爆发的战意和体内的能量。黑发人鱼站都站不稳了，软软地瘫倒在地上，本黯淡无光的鳞片更加没有光泽了。

　　索尔迦欧美没有看她。她抬起脸，看向高空中的太阳，阳光不由地肉眼可见的变得刺眼。她闭上双眼，原本舒展在她背后的三对洁白的羽翼此刻却闭拢起来，包裹住她的身体。

　　翅膀再度张开，索尔迦欧美睁开双眼。漂亮如紫水晶般的眼睛盛满愤怒。日照更强烈了几分。
　　原本只是想尽快救下雪伦，然后探探这洛萨戈尔岛的“真面目”，哪知这蓝星上的权贵和这奥罗拉能如此丧心病狂！

　　毫无人性！毫无对生命的基本敬畏之心！！！
　　洛萨戈尔岛能被那些不知真相的普通百姓称为“恶魔之地”，臭名远扬，实在是烂得彻彻底底，烂得触目惊心。

　　当阳光下出现了一只蟑螂，证明黑暗处早已泛滥成灾。

　　“医疗天堂”为那些权贵中的绝症患者续命的神奇而付出的交换代价，是无数健康少男少女以及还尚未步入成熟期的人鱼们的尊严与生命。

　　两个种族的未来就这样成为了权贵们手中的用来加生命值的药。血液、器官、干细胞，只要权贵们付出对应的金钱，什么都能得到。

　　不过奥罗拉还算聪明，没有把人鱼一族的天赋技能“人鱼之歌”托出来。毕竟想来是圣人，也把持不住，拒绝不了相当于是重获新生的诱惑吧。

　　索尔迦欧美淡淡地瞥了瘫软在地上，面露惊恐与祈求之色看着她的奥罗拉。
　　她本想再嘲讽或痛批些什么，最后却闭上了嘴。

　　她已经仁至义尽了。她若是怜悯这与虎豹豺狼联合起来为非作歹的加害者，那那些受害者的生命算什么？

　　奥罗拉仿佛看出了点索尔迦欧美的内心想法，她用力地半抬起依旧发软的右手臂，喉咙嘶哑地发出“嗬”“嗬”的声音，

　　“我出生的时候......鱼尾上有黑色的胎记，他们说我是不祥。”

　　说着，她的面部变得狰狞，扭曲起来。

　　“我为什么......要因与生俱来根本无法改变的事情遭受这些？”

　　“我做错了吗？”

　　“我到底做错了什么？生而长得丑，我很抱歉？？？”

　　索尔迦欧美的神情软化了一瞬，随即又板了起来，认真地一字一句道，
　　“首先，受害者从来都不需要是完美的。而那些尚未步入成熟的小孩，他们又做错了什么呢？”太阳神反问着质问她，

　　“难道，他们要说，生而和欺凌你的人是同族，他们很抱歉吗？
　　你这样，和仅仅因为你的鱼尾和他们不一样，就欺负你的人，有什么区别？”

　　索尔迦欧美看向不远处的海滩。
　　晴空下本该蔚蓝的海水颜色此刻却变得幽深，明明无风海面却无比波涛汹涌，海浪一浪比一浪高，金黄色的沙滩已经被吞没了。

　　仿佛是大海发怒了。

　　索尔迦欧美回头，一张熟悉的俊美无双的面庞挂满愤怒，澄澈的眸子死死盯着倒在地上的奥罗拉。

　　明明距离上次看到这张脸才半个小时不到，可看到如此鲜活的他，她的双眸还是不自觉地往外冒了几滴晶莹的水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