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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余再说 ...

  •   雍嘉岁进了车站,没有第一时间去月台。

      咸吻生意一向不错。圣诞季尤甚。
      挑这几天请假,老板能同意算他仁慈。

      人来人往的车站里,雍嘉岁难免联想到店里的忙碌,仿佛能听见厨子在抱怨厨房还没炸掉仅仅是因为他心地善良。
      她弯起唇角,拐进旁边的商店挑了几样纪念品。临走前又倒回去,抽出一叠明信片,买单时还不忘算好要几张邮票。

      火车驶出车站,天已经黑透了。卢塞恩下起了小雪,像上帝的手摇动了这颗水晶球。

      手机也在桌上震动,翻过来一看,是Lawrence的转账信息,备注:安全到家再收。

      雍嘉岁直接退回,然后发了条语音给他。
      “圣诞前你给过了。今天……算是我赚到的。”

      备注名跳成“对方正在输入”,她却迟迟没有收到回复。

      她没管,埋头在小桌板上写明信片。她其实没有写明信片的习惯,怪只怪卢塞恩太接近她对童话世界的完美想象。
      一套明信片有八张,她给池清和方幸分别写了一张,又给自己补了一张。

      写到一半,有新消息进来。雍嘉岁捏着明信片一角扇了几下,试图让笔迹风干,左手拿起手机解锁。

      【裴行知:在哪里?】

      当她看清那个很久没见的名字时,手里的明信片也静止了。

      雍嘉岁最叛逆的时候,在学校里和同学组了一个乐队,裴行知也在其中。只是在大家热情高涨的时候,裴行知总是无缘无故缺席排练。
      她当时年轻,又狂又傲,看不惯一切不平等,直言“有他没我,有我没他”。闹到最后,几人不欢而散,联系方式一直留着,却从未互通消息。

      也是池清人脉广,雍嘉岁才从她口中得知:裴行知是他们几个人里,唯一一个还在音乐这台路上坚持的人。

      说来可笑,当年口口声声把音乐、梦想挂在嘴上的她,选择了与之无关的专业,而她眼里总是缺席的玩家以此为生,还在坚持。

      有时候命运就是如此。
      容不得你不低头。

      雍嘉岁唏嘘感慨,也替他开心。
      她想了想,回复裴行知:【我在火车上。】

      很快,裴行知的消息发了过来。
      【裴行知:过几天在巴黎有场小型音乐会,有没有兴趣来看看?】

      她笑起来,回复两个字:【当然】
      【嘉岁:预祝你演出成功】

      -

      乔政南接到电话的时候,人还没出餐厅。
      看清备注,他又坐了回去:“怎么样,决定好了?”

      “再说吧。”Lawrence随口一答,“有更重要的事情找你。”

      他也有求人的时候?

      乔政南一笑,右腿搭在膝上,向后靠上餐椅:“你讲,我有在听。”

      “晚点帮我接个人。”
      “再见。”
      “上次那颗桃心钻还没定价……”

      乔政南真服了。
      他直起身来,不耐烦地他:“谁啊,哪位祖宗这么重要,要我亲自去接?除了奶奶外婆这种长辈,别的我不认。”

      他说到“祖宗”两个字的时候,Lawrence明显笑了一声。

      “你笑什么?”
      “没什么。”Lawrence说,“大概零点,去火车站接嘉岁。”

      “……”乔政南深吸一口气,“你女朋友你不去接?!”
      “我不在巴黎。”
      “那你人呢?”
      “奶奶家。”

      他奶奶家不在这儿,乔政南有点印象,具体是哪儿他记不太清。

      “行吧。回头仔细考虑一下,别每回问你都是‘再说再说’。”
      “好,再说吧。”
      “……”

      乔政南气得想笑,转头就把他的备注改成了“余再说”。

      -

      列车减速之前,雍嘉岁接到一个陌生来电,对方很自来熟地问她到哪儿了。

      如果不是那声“嘉岁”喊得太过熟稔,她大概会怀疑裴行知一改往日行径,都学会私底下跟别人打听她的联系方式了。

      脑海浮现种种猜测,雍嘉岁刚要问,乔政南就解释说:“是我,乔政南。那个……你男朋友让我来接一下你。”

      他会提前安排,她并不意外。
      送她到车站的时候,Lawrence都还在问她是否着急回去,如果没别的事,可以再等两天,和他一起回。像是怕她误会,又特意强调:“这样比较安全。”

      落座后,雍嘉岁拉着安全带,一边扣,一边笑着和他打招呼:“这么晚到,真是麻烦你了。”

      “那不是有人来不了嘛!”乔政南也是同样的口吻,说,“再说了,怕什么麻烦,怕的是你不安全。”

      雍嘉岁说没事,自己一个人回家也是常有的事。

      “有人要献殷勤,那能一样么?”

      她笑笑,没说话。

      乔政南从第一次见面就坚定地相信他们在一起了,到后来,连张世稀都跟着信。

      她把他交给她的任务完成得很好,只是当下并不是表态的好时机。要她承认自己骗人,其实有点困难。而他们本身就是好友,就算说谎,也有理由开口。

      雍嘉岁沉默着,乔政南主动找起话题。
      “对了,你住哪儿?”
      “意大利广场。”她看他在摆弄地图,担心他有别的安排,“不顺路的话,可以就近把我放到地铁站。”

      “放?”乔政南笑起来,“我是放不了了,送佛送到西。你是不知道,你住那块最近不太平,前两天刚出了一起抢劫案。”

      雍嘉岁早就见怪不怪了,说巴黎那么大,三天两头有案子。
      “你不是来巴黎很久了么?”
      应该清楚这边治安比不上国内才对。

      “也没有很久,一个多月吧。”乔政南瞥一眼手机,又看向路面,“我每年过来住几个月,大部分时间都在国内,有时候也去别的地方玩玩,只是没有在这边待得久。”

      高中的时候,雍嘉岁最羡慕傅宝珠。每到假期,就是她最羡慕傅宝珠的时候。因为傅宝珠年年出国旅游,这在正值青春期的雍嘉岁眼里相当奢侈。
      她很难说清自己将巴黎作为留学目的地是不是受了傅宝珠的刺激,或者说是在暗自与她较劲。
      毕竟听见乔政南飞来飞去的生活时,她的内心毫无波澜,只是点点头。

      铃声打断对话,手机还连着蓝牙,乔政南按下接通,张世稀的声音就充斥着整个车厢。
      “风间——”她将尾音拉得长长的,甜得像撒娇,“要不要来吃宵夜?”

      风间?
      雍嘉岁想起蜡笔小新,猜到这个昵称的由来,没忍住笑出声。

      张世稀明显顿了下,冷哼一声:“行啊你乔政南,我……”

      “哎,你别找……”
      “我怎么样?爱说不说,不说挂了。”
      “她只是……”
      “她只是我~的~妹~妹~”

      雍嘉岁都能想象到对面阴阳怪气的模样,笑得不行,于是接过话头:“世稀,是我。雍嘉岁。”

      “啊……”她好像还沉浸在自己预设的假想中,“是嘉岁啊……”
      “嗯,乔政南替他来接我。”

      张世稀气势弱了下去,转而邀请她:“那你过来一起吃宵夜呀!天意也在。”
      雍嘉岁倒是不在意谁在,只说太晚了,明天还要赶去上班。

      张世稀:“好吧,改天我去你们店找你玩。是咸吻吧?”

      “是。”她笑着说,“到时候我请你。”

      乔政南适时开口:“行了你们先玩着吧,我把嘉岁送到就来买单。”

      雍嘉岁只让乔政南送到巷子口,理由是进去了之后不太好调头。

      他赶到餐厅的时候,人已经散得差不多了,张世稀红着脸,直勾勾地盯着酒杯,许天意正凑在她旁边说着什么。

      等许天意说完,张世稀才呆呆地转头看她:“啊?不会吧……”

      乔政南走过去,拉过椅子坐下:“说什么呢?”

      “说嘉……”

      “家里的事。”许天意抢先回答,“没什么,男人少打听。”

      女孩子有点秘密很正常,乔政南也不多问,要来单子起身去结账,而后倒回来,把醉醺醺的张世稀抱进车里。

      他这一晚屁事没干,净送人回家了。

      -

      再接到“余再说”的电话,是元旦前夜。

      乔政南照例要问他想好没,Lawrence比他还着急,问他有没有空喝一杯。

      “之前约你,你天天要画你那破图纸。”乔政南一个劲儿地笑,“今儿不画啦?”

      “画不出来。”

      乔政南约了张世稀跨年,这会儿刚碰头。

      张世稀一听他画不出图,稀奇得很,拉着乔政南下楼上车一气呵成。

      他无奈,问:“还是你那工坊见?”
      真搞不懂,都画不出来了,还泡在工坊干嘛。

      两人轻车熟路找过去,满地狼藉。上色到一半的图纸和揉成团的废纸比比皆是。他弯腰,随手捡起一团打开,装模作样地评价:“不是挺好的么?”

      “好在哪儿?”Lawrence给他倒了杯酒,递过来的时候下巴一扬,“好在你的图纸拿反了么?”

      “咳咳!”乔政南对图纸也不感兴趣,“大好时光窝在这里,你图什么?画不出来就去恋爱啊!嘉岁呢?前几天张世稀还说要去咸吻找她玩来着。”

      张世稀格外安静,看看Lawrence,又看看乔政南,欲言又止。

      结果乔政南看不懂,还问她:“是吧世稀?”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他脑海里浮现出她站在露台俯瞰城际时,无意间流露悲悯神情。

      Lawrence仰头,一口气喝完杯底的酒,掏出手机发了条消息。

      -

      跨年时手机总震个不停。

      那些或真心或随意的祝福都蜂拥而至。

      雍嘉岁以为Lawrence也是其中之一。
      没想到,他发来消息,问她愿不愿意做他的模特。
      很快,又发来一句:【价格你开。】

      广场上有人放烟花,噼里啪啦的,她的心也跟着震颤。

      外婆以前劝妈妈,总是翻来覆去念叨一句:“人贵在自知。”

      方幸当时年轻,心气也高,雍嘉岁看着她的神情,说不上来什么感受。
      现在她知道了,那是一种不信命运的不甘。

      大衣挂在床头,随门框震动而轻摆。
      她起身,取下碍眼的胸针,放进抽屉深处。

      -

      烟花炸开之后,窗外传来路人醉语。

      乔政南端着酒过来,和Lawrence碰杯。
      “怎么了,脸这么黑?”

      他提起空酒杯,将手机反扣,藏住跟在红色感叹后之下的浅灰色提示语——您的消息已发出,但被对方拒收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4章 余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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