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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没看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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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awrence带人浮出水面,余茵正指挥着Fred放救生梯。他被Fred拉着,艰难把人拽上甲板,而后倒在一旁不停喘息。
余茵吓坏了,确定他还在喘气,转而去拍雍嘉岁的脸颊,不住地叫她:“嘉岁,嘉岁!醒醒,能听见我说话吗……”
雍嘉岁毫无反应。余茵顾不上叫人,催着Fred回去找电话联系医生,而后独自返回房间拿浴巾和浴袍。
甲板上只剩下两个人。
她就这么躺在他眼前,手脚毫无防备地摊开,长发似水草铺散。
绀紫的嘴唇衬得颈部皮肤一片惨白。明明不久前,她还红着脸叫他“亲爱的”,眼底有盈盈的笑意。
即使知道她是装的,那一瞬他仍在她漆黑的眼眸里看清了自己的倒影。
那双笑眼此刻紧紧闭着,眉间有水珠滴落,在甲板的薄雪中砸出一个个小坑。
雪渐渐化开,像是什么抓不住的东西在流逝。
他翻身,撑着地面起来,伏在她胸口听了几秒,随后两手交叠,放在她肋骨之间,一次又一次下压。如此反复,不见反应,他只能托着她下巴,跪地俯身,贴向冰冷发紫的嘴唇。
渡进去的空气沾染湿意,冰冷和温热一次次相贴。他心无杂念,湿淋淋的头发垂在眼前也没管,任由水滴不住下坠,落到眼睛里,或是她的眼皮上。
“动啊……”他小声地,跟自己较劲,掌心交握着继续一下一下地按压,“雍嘉岁,你动啊!”
她周身的雪都化了,连他跪着的地方也融开一圈。兀的,她猛地蜷缩起来,朝他的方向吐出一口水。
Lawrence向后一歪,瘫坐在地大口喘气。他的目光不敢移开,只紧紧地注视着她。
漫天白雪落在她身上,轻而缓,像是整个天地都和她的呼吸共振。
他接过余茵手里的浴袍,将她一裹便抱了起来。
余茵跟上来,劝他先洗个热水澡。
他把人抱进房间里,放下之后,进了浴室。热水打开之后,他又出来,问余茵需不需要叫人进来。
“叫谁?船上只有我一个女人。”她说着,喊他来帮忙。
雍嘉岁比她个高,几乎毫无意识,湿衣贴着皮肤,很难处理。她忙活半天,也只脱下来一件外套,打底衫卡在腰间不上不下。
他看一眼,让她先走,因为留在这里也帮不上忙。
“我来吧。”他上前,又补了一句,“你裙子也弄湿了,回去泡个澡。肺炎才刚刚好,别再受凉。”
房间里只剩下两个人,Lawrence关了灯。
窗外无风无月,岸边的灯光很远。他借着微弱的光亮,连人带衣抱进浴缸里。
雍嘉岁意识模糊,只觉得自己又一次沉了下去。
水是温热的,轻柔地将她托起,紧紧贴着皮肤的衣衫松开,束缚没有了,整个人都像飘在空中。
是天使吗?还是水草?
正像羽毛一样擦过她的身体。
眼皮很沉,雍嘉岁费力睁开,入眼是一片皮肤,中间一道浅浅的沟壑,紧致有力地起伏。有水珠顺着沟壑滴落,像要砸进眼里,让她不自觉闭眼。
大脑是困倦的,昏昏欲睡。
温水流过,她被什么东西包裹,片刻的失重之后,又坠落在绵软的云端。可是要下雨了,云是湿的,也可能是雪,因为很凉。
很快,她再次失重,一路颠簸之后又落到云里。这片云没有雪,也没有水,干燥而温暖。
就这样吧。
就这样浮浮沉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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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艘游艇不大,除开工作人员休息室,只有三个房间。
离甲板最近的是个小房间,有两张床。雍嘉岁躺过的那张湿淋淋的,没法再睡。
Lawrence抱着人上楼,安顿好之后倒回小房间冲澡。
房间里乱糟糟的,脑袋里也是。他披了件浴袍出来,找不到地方躺。
雍嘉岁留下来的外套在另一张床上,被子洇湿一片,掀开之后,连床单都是潮的。
不是她躺过的床没法睡,这个房间根本就没法住人。
将就也不行。
他返回顶层,推门时余茵也过来了,询问雍嘉岁情况如何。
“医生正在赶过来,需不需要联系医院,去做个检查?”
“没事,她睡着了,叫他回去吧。你们也早点休息。”
余茵还想说什么,他已经转身进去了。
合上门之前,声音从门缝里钻进来——两模两样两父子,真真一个狗脾气!
他当没听见,脱力似的往床上一倒,而后猛地弹起。
见了鬼了,这个房间的枕头也是潮的。再往旁边一探,罪魁祸首海藻似的缠上手臂。
之前把雍嘉岁从浴缸里捞出来,只顾着用浴袍裹住身体,忽略了头发。她头发长,被他随意一裹,整个都包进浴袍里,极有可能后背都沁湿了。
这样想着,手跟着往下,在她颈后捏了一把。果不其然,浴袍衣领湿得能拧出水来。
他叹气,认命地起身,调亮台灯后翻出吹风机,打开对准她。也不知道谁配的家电,声音吵得要命。雍嘉岁翻了个身,长发在身后铺开。
他动作一滞,关掉吹风,等了好一会儿,确定她没醒,才又继续。
长这么大,这是最离谱的一个圣诞节。就连小时候调皮从桥上翻进琉森湖里,一家子鸡飞狗跳那回也没累成这样。
他跪在床沿,又往她的方向挪了一点。吹风机线短,他就那么远远地举着,另一只手拨弄开她的头发,直到半干。
Lawrence又对着枕头吹了一会儿,摸着差不多了,把吹风机一扔,去浴室和柜子里找了一圈。他没翻到新浴袍,于是关了灯,脱掉身上那件换给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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雍嘉岁睁开眼的时候,以为自己上了天堂。
眼前白茫茫一片,她撑着云坐起来,玻璃窗外的栏杆进入视线,她才意识到自己还在船上。
所以,手撑住的地方不是云,是被子。
这么想着,她往下一看,身上仅有的浴袍大敞,腰带早散开了,里面什么都没穿。
原来不是天使的羽毛啊……
余光里,有个人躺在旁边。她心头一惊,下意识拢住浴袍往后缩到床沿。
Lawrence脑袋埋在枕头里,呼吸均匀。
雍嘉岁看清他是谁,忍住了尖叫出声的冲动。
脑海中不时闪过一些画面。
跳入水里的影,拽着她向上的人,以及沟壑里的水滴。
是他吧?
是他把她捞上来的。
箍得胸口都痛。
他趴在那里,呼吸均匀,手臂和肩背都露在外面。冷白皮肤不显线条,背部的肌肉仍然很明显。
她顺着往另一边望。
地上有件浴袍,坍成一团,像是湿的,还盖住了黑色的吹风机线。
环视一圈也没找到衣服和手机,雍嘉岁干脆挪到窗前,等他睡醒。
房间里暖气足,难怪余阿姨会选择穿旗袍。
她屈起一条腿坐在床尾,下巴放在膝盖上看着窗外,另一条腿就那么点着地,有一下没一下地晃荡。
Lawrence醒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幅景象。
船在湖心飘飘荡荡,湖面被雾罩着,如坠云端。云端有只精灵,精灵蓦地回眸,猝不及防闯进他视线。
“看什么看?”雍嘉岁拉起滑落在腿根的衣摆,睨他一眼,“昨晚没看够?”
精灵不讲道理,他只能辩解:“我没看!”
“是……吗?”她很怀疑。
“那是谁把我救上来的?Fred?”
“是我。”
“谁给我做的人工呼吸?余阿姨?”
“我。”
“那是谁帮我换的衣服?昨天偷笑的那个服务生么?”
“……”
“是我怎么了?”他坐起来靠在床头,“你都快死了,命要紧还是皮要紧?那种情况再不换衣服会失温的,等船靠岸你就会变成一根冰棍。”
他刚睡醒,头发还没来得及打理,就那么乱蓬蓬地顶着,与她争辩。
或许是急的,脖子泛起粉色,起伏的胸膛让她想起昨夜费尽全力睁眼看见那一滴水。
两人对视着,房间里陷入短暂的沉默。
雍嘉岁其实没想跟他较真。她沉入水里的时候想得很明白,这世界上再没有什么事情比活着更重要。
但也没到坦诚相见的地步。
他与她争辩时动作太大,被子滑落至腹肌之下,有什么东西悄悄探出头来。
她扭头别开视线:“把衣服穿上再说话,被子裹上也行。”
Lawrence镇定地将被子拽上去一点,也就一点点。
他说得对,皮不要紧。
池清也说得对,道德感不要太强。
她是个听劝的人。两相结合,足够获得无与伦比的快乐:在毫无道德地欣赏完他的□□之后,靠着玻璃笑得前仰后合。
“练得不错。”夸奖是由衷的。
没想到Lawrence脸皮挺薄,装得一脸无所谓,却红着耳朵扔了个枕头过来。
“要不是昨晚把浴袍让给你,现在在这里笑的人,就会是我。”
“谢谢你啊。”她抱住飞来的枕头随口一答,也没看他,转身去了趟卫生间,出来的时候手一扬,把浴巾盖到他身上,“喏,拿去挡挡。”
Lawrence没要,拽下来扔到一边,而后侧过身去够电话。裸露在外的腰身劲瘦,阴影下还有一条深深的脊柱沟。
他不介意袒露,她也不介意多欣赏欣赏。
Lawrence要完衣服就靠在床头,漂亮的眼睛看向她,用原话奉还:“看什么看,刚刚没看够?”
“嗯。”雍嘉岁点点头,“得看回来么,不然我多吃亏。”
他刚要说什么,敲门声响起来,服务生的声音隔着门板,告知衣服送来了。
“要那么公平的话,不然你也帮我穿一次衣服吧?”Lawrence笑起来,一脸纯真灿烂,“不关灯也可以,我吃点亏。”
她抓起手边的抱枕向他扔过去,转身背对他嬉笑的脸。
蔚蓝湖面碧波荡漾,掸不开的浓雾散去,有一缕阳光透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