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叠陵缘》临界之弦

9、荒坟，石屋，黄狗

　　月西斜，东方微微亮。
　　趁着夜色尚未散尽，二人鬼鬼祟祟地绕到校园后墙外，踩着遍地垃圾，废物，瓦砾的荒草，在女生楼后面那段围墙外搜索。
　　“林大师，你看，红线在这。”老张眼尖，很快便找到抛弃的线团。
　　林阴阳捡起了线团，蹑手蹑脚循着那一条细细的红线摸索而行。林阴阳一边行走，一边收线。
　　天色渐渐明朗，两个的胆气也越来越壮，脚步也轻快了起来。心情也由紧张恐惧变得好奇，有了一种种急于找到买奶女孩，揭开她神秘面纱的强烈好奇。
　　前面是一片树林，在半边升起的红日映射下，弥漫着粉红色雾霭。
　　“呱呱呦，呱呱呦……”
　　一阵奇怪的鸟叫在头顶回荡，老张吓得一缩脖子，脑后泛起一股凉意，抬头张望寻找：“大师，这什么鸟，叫声好瘆人……”
　　“是勾魂鸟，别找了它，活人是看不到它的。”林阴阳脸色陡然阴郁。
　　“勾魂鸟是什么鸟？”
　　“传说听到勾魂鸟叫，一定会有人死，但愿听到它鸣叫的不止我们两个人。”
　　“大师，你啥意思？”老张的腿开始打颤。
　　“如果没有其他人，那么你我之中，至少会死一个。”
　　“那该咋办？”
　　“嘿嘿，大白天的，吓成这个熊样。”林阴阳一脸嘲讽。
　　老张翻了一个白眼，敢怒不敢言。
　　日上三竿，茂密的树林里光线依然有些昏暗，阵阵阴风扑面，直透人心骨深处。
　　脚下的陈年落叶踩上去，发出刺耳唦唦声，沉积落叶间的淡淡腐败气味，直扑老张的鼻子。
　　林阴阳嗅嗅鼻子，面色渐渐凝重，脚步放缓，依然不紧不慢地收着红线。
　　一阵冷风扑面而来，老张顿感舒爽。他们已穿出树林，面前是一片绵延起伏的荒草地，草有一尺来高，随风一波接一波地摇曳着。
　　踩着齐膝盖的荒草，二人深一脚浅一脚追踪红线走下去。
　　跟在后面的老张左顾右盼，发现四周竟然都是起伏的土包，延绵不见尽头。
　　这是谁家的坟地，这么气派，占了这么大片地方，至少埋骨数千。
　　嗖——
　　一只黄呼呼的东西突然从老张脚下草丛窜出去，贴着草尖飞驰而去，眨眼就不见了踪影。
　　“啊”老张一声惊呼，跌坐在草地上。
　　“慌什么？是一只黄鼬。”
　　“黄鼬？不就是黄鼠狼么，怎么会这么大个头？”老张惊魂未定，一脸疑惑。
　　黄鼠狼他见得多了，这么大个头的，却是这辈子第一次。这他娘的哪是黄鼠狼，分明就是一只披着黄皮的狼。
　　“你懂个屁，这是硕鼬，跟那些吃不饱，进村偷鸡充饥的饿鼬比起来，当然要肥壮。
　　你看这里，就是他刚才窜出来的那个洞。”林阴阳指着荒草间的一个土包，土包下一个圆圆黑洞，深不见底。
　　“这荒郊野外，根本没东西吃，他们凭什么吃得那么富态？”老张疑惑地追问。
　　“呸！你是猪啊，吃什么你自己不会想啊？”林阴阳鄙视地呸了一口，只顾跟着红线前面去了。
　　“难道它们是吃这坟里的……”老张豁然醒悟，不觉一阵恶心，几乎呕吐出来。
　　“老张，你看！”　林阴阳突然停住了脚步。
　　“一座新坟？最近附近几个村里，没听说有人家死人办丧事。”老张疑惑地嘀咕。
　　“这个老子比你更清楚，所以才觉得有些奇怪。”
　　“就是，就是。你在这个圈子里已经混了几十年，方圆几百里谁家死了人不得找你啊。连你的不知道，这事透着邪门。”老张又有些紧张起来。
　　“嘘！她家到了。”林阴阳制止了老张，他手里牵扯的红线的另一端朝那座新坟延伸过去。
　　“她就住在这里？”老张眼前浮现出那一张回眸一笑的脸，腿又开始发抖。
　　“她家到了，你要不要开门瞅瞅？”林大师一本正经地调侃。
　　“开门这事儿，还是你在行，还得你来。”老张被唬得一脸汗水，慌乱推让。
　　林阴阳一边说话，一边慢慢顺着红线接近过去，老张颤抖着双腿，远远地跟了上去。
　　新坟，土是湿润的。
　　那根红线进入穿入了土堆内，林大师轻轻扯了几下，居然撤不动。
　　“大师，你……你别扯了，再扯她就出来了。”老张嘴唇都开始哆嗦。
　　“大白天的，怕什么？就算她生气了，想出来找麻烦，那也得等到晚上。”林阴阳现在摸清了门户，胆子也壮了起来。
　　“大师，别说笑了。现在我们该怎么办？”老张几乎要急哭了。
　　“别急，站一边去。”林阴阳将老张推开，面色陡然凝重下来，轻轻的蹲下身子，伸手捏了一撮泥土，撮了撮，凑到鼻子下面闻了一下，皱起来眉头。
　　“大师，闻到了什么？”老张凑了上去。
　　“是一处疑冢，里面没人。”
　　“没人？那她去了哪儿？”
　　“闪一边去，别碍手碍脚。”林阴阳推开老张，绕着坟头嗅了一圈，似乎捕捉到了一些气息。
　　林阴阳并不逗留，循着气息朝东北方向一路而去，老张赶紧悄悄跟在屁股后面，不敢再打扰大师做法。
　　绕了一圈，二人走上了一条人工踩出来的荒野小路，一条绵延与乱坟之间的小路。林大师深吸一口气，伸直了腰杆。
　　“大师，你这是……”老张越来越迷糊起来。
　　“沿着这条荒野小路，我们找下去。”林阴阳满脸自信，大步而行。
　　“我们要到哪里？”老张越发紧张起来。
　　“到了，你就知道了，天机不可乱问。”林阴阳恢复了平时那副高深莫测的模样。
　　一路前行，渐渐接近远处的山脚。一座石头矮墙院落，一间石头小屋，远远的出现在山脚。
　　“这是哪里？荒郊野外，谁住这里？”老张的心又提了起来。
　　汪汪汪！
　　一阵疯狂的狗叫，一只黄狗扑出小院，站在门口冲他们狂吠。
　　“阿黄！”一声苍老的呼唤，一个驼背老人出现在小院门口，拿着一只秃头扫把低头打扫门口。
　　黄狗听到了呼喝，停止了狂吠，摇着尾巴蹲在门前，目光依然死死地盯着远道而来的两个不速之客。
　　远远对视黄狗兰幽幽的眼神，老张脊背不由的一阵寒冷：黄狗看着眼熟，难道它就是刚才窜出草丛的那一条黄影？
　　“林大师，这狗……”老张紧张地扯了一把林阴阳。
　　“嘘——”林阴阳一脸凝重，制止了老张。
　　老张被他一扯，定住了心神，眼前只是一处荒芜的石头小院，门口既没有打扫的佝偻老人，更没有狂吠的黄狗。
　　难道是自己心神错乱，出现了幻觉？
　　“若我猜的不错，此处才是她家。红线牵引的那一处新坟，应是一处疑冢。”林阴阳凝视荒野小院，一脸自信。
　　“你的意思是，她没有死，并不是鬼？”老张如释重负。
　　“你与她几次接触，她身上可有生气？”林阴阳凝视老张，一脸高深莫测。
　　“她双目空洞，肢体僵硬，应该是没了生气。被人发觉她身上没有生气，她心里一定很生气。”老张刚刚压下去的惶恐，立刻又蔓延全身。
　　林阴阳不再理会老张，一阵疾步，便跨越坍塌的门槛，进入了小院。小院院墙经历岁月风化，已是一片断壁残垣。一幢石屋坐镇院中央，一个黑洞洞的门洞，门两侧两个黑洞洞的窗口，宛如两只黑洞洞眼睛，幽深昏暗，深不可测。
　　林阴阳略微迟疑片刻，便大步踏入了那一道黑洞洞的门，石屋昏暗阴森，扑面一阵森森寒气，躲在林阴阳身后的老张，被阴风扑面，打了一个寒战，寒气直透骨髓。
　　小屋之内空空荡荡，中央摆了一具黑魆魆的棺材，阴森之气，便是自它透出。
　　林阴阳凑近棺材，伸手触摸，一丝寒气直透指尖，不由自主倒退半步，一脸惊愕：“石棺？”
　　“棺材不都是木头的？这石棺是啥讲究？”老张惊愕追问。
　　林阴阳并不理会老张，一脸凝重，绕着石棺走了一圈，停住了脚步。
　　日影西斜，透进空洞门窗，照着林大师紧张的脸，泛着淡红的光泽。
　　他们天不亮出发，在荒野乱坟之间徘徊游荡，不知不觉间已是日薄西山，石屋已笼罩在一片夕照残阳。
　　林阴阳面色凝重，自随身破布袋掏出一把羊角小铜锤，凑近石棺轻轻敲开四角盖棺石钉，招呼老张一起搭手，二人缓缓地将沉重的石棺盖推开，一线阳光缓缓照进阴森石棺。
　　“啊，就是她！”老张惊叫出声。
　　石棺之内安静的躺着一个女人，正是那一个买奶的美丽女人。
　　面色苍白，安静，唯一不同的是她鼻孔下面流出了两道鲜红的鼻血。
　　棺材渐渐全部开启，二人顿时惊得目瞪口呆。
　　在美女的身边居然睡着一个婴儿，正在酣然而睡，红彤彤的小脸格外的惹人。跟美女不同的是他没有流鼻血，一点血迹都没有。
　　小孩身边乱七八糟地堆了一堆空的纸盒，是三鹿鲜奶的包装纸盒。
　　林阴阳虽然久经考验，面对眼前的景象也有点惶恐起来，颤抖着手模向婴儿的鼻翼，他紧张的脸色渐渐缓和下来。
　　“还有气，孩子还活着。”林阴阳露出一丝释然的笑。
　　熟睡的小家伙似乎感觉到了什么，居然伸出小手紧紧抓住了林大师的手指。林阴阳轻轻地将孩子抱起来递给老张，老张犹豫了一下，伸手将孩子接了上去。
　　“％￥＃＠＃￥％％％％＠＠＃＃．．．．．．”林阴阳抱出孩子，嘴里叽叽咕咕一阵念叨，从随身布袋摸出一张黄纸，一个铁盒。
　　开启铁盒盖，朝里面吐了几口口水，伸出食指进去搅了几下，食指尖蘸了血一般的红色液体，在黄纸上胡乱画了几圈。
　　林阴阳再嘀咕几句，将画出的符咒拍在了美女额头。
　　那一张苍白美丽的脸开始萎缩腐化，光泽的皮肤渐渐暗淡，整个身体开始渐渐萎缩腐化……
　　林阴阳赶紧上手合上棺盖，那一张美丽的面容渐渐隐去。
　　老张抱着孩子呆立一边，就在刚才林阴阳合盖的瞬间，他看到美女嘴角动了一下，居然笑了，冲着他会心一笑…….
　　“哇——，哇——”
　　合棺一刻，怀里的娃居然醒了，撕心裂肺地哭喊起来。
　　“天快黑了，这里阴风大，你带孩子先回去。”林阴阳拖着老张退出了石屋。
　　“哇——，哇——”娃还在哭，撕心裂肺地哭。
　　“他一定是要喝奶，你抱孩子去你店里，给他三鹿鲜奶喝。”林阴阳急急慌慌，推搡老张离去。
　　说也奇怪，孩子一到听到“三鹿鲜奶”，立刻停止哭号，吸吮着小手指，圆溜溜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老张。
　　两盒三鹿鲜奶，几下被小家伙吸干净，看来他真的是饿了。
　　吃饱喝足，伸一个懒腰，居然窝在老张怀里睡了。
　　啊？现在怎么办？孩子怎么办？
　　老张突然清醒过来，自己怎么糊里糊涂把孩子抱了回来？
　　林阴阳呢？
　　自己是怎么回来的？
　　怎么一点感觉都没有？
　　老张头皮发炸，紧张地几乎要哭出来：现在怎么办？怎么办？
　　对了，这就去林阴阳家，问问他该怎么办。
　　老张打定主意，抱着孩子趁夜幕降临掩饰，匆匆忙忙直奔麻村。一路躲避着熟人，绕到了林阴阳栖身修养的村后小屋。
　　走近小屋，里面黑灯瞎火，门户紧闭，一把黝黑的大锁锁死了破旧的木门。
　　林阴阳没回来，难道他留宿在那一间石屋？
　　“听到勾魂鸟叫，我们二人之中至少要死一个人。”林阴阳的话萦绕耳边，老张头皮不由得一阵发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