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心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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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霁明在院外吹了会冷风，没有立刻离开。
重新回到梁叙安空荡荡的房间里，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目光仔细扫过每一个角落。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极淡的、若有似无的甜腻香气，与梁叙安平日用的安神香截然不同。
洞开的窗边，夜风送来更清晰的味道。借着窗外火把晃动的光线，他注意到什么，俯身，指尖在窗棂边缘轻轻一抹。
抬起手，指尖沾上了一些极其细微的、闪烁着幽蓝色光泽的粉末。
那光泽变幻不定，如同暗夜中蝴蝶翅膀上鳞粉，带着一种妖异的美感。
……这是什么？
梁霁明瞳孔微缩。他凑近鼻尖闻了闻，那甜腻的气息正是来源于此。
这绝不是梁府应有的东西，如此独特的气息和粉末，是那妖物留下的吗？
“父亲！”梁霁明立刻转身，将指尖展示给正在部署的梁父，“您看这个，在窗棂上发现的。”
梁父凝神一看，脸色更加阴沉：“这是……蝶妖？还是蛾魅？”
如此独特的气息和鳞粉，简直像是故意留下的标记……或者说，挑衅。
他身为逦风城顶尖世家的家主，见识广博，立刻认出这绝非普通之物，脸色越发冷凝，“如此嚣张，竟敢留下这等痕迹！”
“恐怕不止是嚣张，”梁霁明声音低沉，“这像是故意引我们去找的。叙安体弱，对方若真想害他，不必如此大费周章潜入梁府掳人。这更像是一场有预谋的……”
他顿了顿，吐出两个字，“交易？或者，是针对我们梁家的某种讯号。”
他想起了梁初沅提到的城中妖物异常增多，此时此刻，似乎被一条无形的线串联了起来。
梁家镇守逦风城近百年，若是有心想要攻城，从内部瓦解也极有可能，而梁叙安正好成了一个绝佳的突破口。
“无论如何，叙安不能有事，”梁父当机立断，“立刻让驯养的灵犬循着这气息追踪，通知结界司，重点筛查带有蝶、蛾类妖气波动的区域……初沅，你亲自带一队精锐，沿着追踪术指示的方向追，务必把叙安带回来！”
梁初沅领命，转身快步而出。
梁霁明没有修为，心知这种事自己帮不上忙，便安分守己的留在府上。
夜色浓重。
梁母心急如焚，却还是让这个大儿子先回去歇息。梁霁明摇头，安抚了一番梁母，才将人先劝回去。
兵荒马乱过后，院中又陷入了冷凝的寂静。不知为何，他下意识摸了摸袖中的发带。
梁霁明心中那股不安感越来越强烈。
梁叙安被掳绝非偶然，那诡异的磷粉更像是一个精心布置的陷阱入口。
要是避免不了原书剧情，梁叙安被妖物带走，紧跟着的就是迟寒阶被逼去寻人。
而府中……迟寒阶虽被监视，但其人本身就如一潭深水，难以掌控。
梁霁明摩挲了片刻发带，一念头悄无声息窜入脑海。
*
从梁叙安的院子里出来，他脚步一转，并未直接回书房，反而绕路走向迟寒阶所住的寝居。
夜色已深，院中只有廊下几盏孤灯，衬得四周愈发寂静。
迟寒阶并未入睡，或许是被府中的喧闹惊动，他正披着外袍站在窗前，望着静心苑方向冲天的火光和隐约传来的人声，侧影在昏黄灯光下显得格外清瘦料峭。
听到脚步声，他缓缓偏过头，见是梁霁明，眉头几不可察地蹙起，眼中是惯常的疏离与审视。
虽然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但阖府惊动，想也知道不是寻常事务。
他向来对梁家的事并不关心，也没心思探寻。梁霁明这个时候来找他做什么？
梁霁明没有推门进去，站在廊下窗前，二人四目相对。
他仿佛没看见迟寒阶眼中的冷意，脸上堆起那副惯有的、带着几分轻佻的笑容，几步凑到近前，轻声细语：“夫人还没睡？可是被吵醒了？都怪为夫不好，没打点周全。”
迟寒阶不欲与他多言，抬手便要关窗。
“诶，别急。”
梁霁明手疾眼快地抵了一下窗棂，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袖中取出那条玄色发带。
迟寒阶盯着他动作，一时居然没有继续关窗。
下一刻，他瞧见梁霁明冲他笑了笑。
不等他有所反应，一只修长的手就飞快地拂过他前襟垂落的发丝。
即使隔着木窗，两人也因梁霁明这番举动挨得极近。
近得迟寒阶能清晰地闻到对方身上传来的、与这紧张夜色格格不入的淡淡暖香，能看到他低垂的眼睫在眼下投下的细密阴影，以及那看似轻佻的笑容底下，一闪而过的、难以捕捉的认真。
梁霁明动作快得惊人。
指尖看似不经意地穿梭，实则极快地将发带系在了迟寒阶的发尾，打了一个规整的结。
那发带质地特殊，系上后并不显突兀，反而像一件别致的饰物，但其上隐隐流动的灵力波动，却昭示着它绝非寻常之物。
发带上的梁家徽记和追踪术法，悄然隐没在浓密的黑发之中。
整个过程不过瞬息之间。
待迟寒阶反应过来，那冰凉的缎带已经贴在了他的衣襟上。他猛地向后撤了半步，抬手就想将那碍眼的东西扯下，眼神锐利如刀，直刺向窗外的梁霁明：“你！”
梁霁明顺势后退一步，举起双手做投降状，脸上却笑得无辜又灿烂，仿佛刚才只是完成了一个亲昵的小动作。
“没什么没什么，就是看夫人青丝如瀑，突然觉得少了点点缀。这发带可是我精心挑选的，衬你，聊表为夫一片爱慕之心。”
他话音带着惯有的轻佻，像羽毛般搔刮过耳膜。
夜风穿过廊下，拂动两人之间的空气，也吹动了那根新系上的玄色发带，丝滑的尾梢轻轻扫过迟寒阶的身前，带来一阵微凉而陌生的触感。
迟寒阶伸向发带的手指，几不可察地蜷缩了一下。
那触感太过清晰，带着梁霁明指尖残留的、若有似无的温度，以及发带本身冰凉的丝滑。
一种极其细微的、近乎战栗的感觉，顺着那被触碰到的发丝末梢，悄无声息地窜上脊背，快得让他来不及捕捉，便已消失在惯常的冰冷戒备之下。
“胡言乱语……”
他厌恶这种不受控制的接触，更厌恶梁霁明这看似深情、实则满是算计的“心意”。
可为何……在那瞬间的抵触与怒火之下，心脏的某处，会因那短暂至极的、近乎温柔的触碰，而产生一丝极其微弱、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情绪？
就像坚冰覆盖的湖面，被一颗小石子投入，荡开一圈几乎看不见的波纹，随即又被更厚的寒意冻结。
这荒谬的联想让他愈发恼怒。
一定是被梁霁明这幅样子蛊惑了。
他手指微僵，不再去看那根碍眼的发带，仿佛只要无视，那片刻的异常便不存在。
眼神错开，甚至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狼狈。
“拿走。”迟寒阶的声音比夜风更冷，一如既往的透着凉意。
他一边说，手指终于摸向发梢，触到那冰凉的缎带，脸色难看至极。
是了。
他怎么能相信梁霁明这漏洞百出的鬼话？这发带绝非凡物，其上隐隐传来的灵力波动，分明是追踪类法器的气息。
这发带分明是枷锁，是监视，是梁霁明掌控欲的体现。
他竟会因为这种轻浮的戏弄而分神。
然而梁霁明却只是笑眯眯地看着他，仿佛早已料到他的反应，那双桃花眼里流转着洞悉一切的光，让迟寒阶觉得自己刚才那瞬间的失态无比可笑。
为什么总是被这人逗猫似的戏耍，惹得他心绪不宁后还能恢复那副从容的样子……
“送出去的东西，哪有收回的道理？”梁霁明后退一步，好整以暇端详了片刻，
月光与廊下灯火交织，勾勒出迟寒阶清冷的面容。
那玄色发带将他几缕墨发松松束在颈侧，竟意外地柔和了他眉宇间惯有的冰霜，平添了几分平日里绝不可能见到的……温顺，甚至是，一丝难以言喻的温柔错觉。
这念头让梁霁明自己都觉得荒谬，可视线却像被黏住了似的。
侧马尾，杀伤力果然非同一般。
尽管迟寒阶此刻眉眼含霜，紧抿的唇线透出十足的抗拒，但这副模样，竟比平日里那副油盐不进的冰雕样子，更让梁霁明觉得……顺眼些。
梁霁明眸光微动，忽然收敛了脸上那玩世不恭的笑意，语气变得异常正式，甚至带着几分罕见的、近乎虔诚的认真，他凝视着迟寒阶的眼睛，一字一句道：
“迟寒阶，为夫说真的，”他声音平和，在夜色中显得格外清晰，“其实我心悦你很久了。”
迟寒阶眉心几不可察地一蹙，眼神冰冷，毫无波动，显然半个字都不信。
梁霁明硬着头皮，继续用那副认真的腔调，半真半假地编织着谎言，试图将之前的破绽和此刻的监视，都粉饰成合理的行为
“当年斛光台一见，我便对你一见钟情。你挽弓射落我发冠之时……我确实恼过一段时间，强娶你入门，是我不对，但我实在……情难自禁。”
梁霁明顿了顿，目光似乎有些悠远，带着点追忆的意味，“就连那日能模仿你的招式，或许也是因为你的身影时常在我脑海中浮现，不知不觉便印刻下了……”
这话说得缠绵悱恻，若换了个不知情的人，恐怕真要被他这“深情”模样骗了去。
可迟寒阶只是冷冷地看着他表演，一只手捏着窗棂边缘，手背上青筋暴起。
梁霁明见状，就知道这“深情告白”效果不佳。
立刻话锋一转，语气里带上了几分不易察觉的恳切，他微微叹了口气，姿态放低了些：
“好吧，就知道你不信，”他抬手揉了揉额角，像是有些无奈，“那就算为夫……求你了。”
“这段时间，就戴着这发带吧。”他目光落在迟寒阶束发的发带上，语气变得有些微妙，“等时间一过……若你到时仍想离开，我……绝不强留。”
这话说得含糊，却像一颗投入平静水面的石子。
等什么时间过去？梁叙安被掳之事平息？还是别的什么？
梁霁明自己其实也不太清楚，但此时此刻，只想着怎么才能让迟寒阶这只疯猫乖乖听话戴好发带呆在府上。
这样就算剧情发力，也能第一时间找到这人。
他这近乎退让的姿态，与往日风流肆意的行径大相径庭。
迟寒阶盯着他，试图从他那双总是含着笑意的桃花眼里找出破绽，却只看到一片看似坦荡的深邃。
紧捏着窗棂边角的手指，不可抑地松了一瞬。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心悦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