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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28、柒月初伍·猿啼 ...

  •   许聆云强迫自己暂时搁置那些杂乱的念头,再次专注地翻看起手机中的资讯来。一旁的孟倾湘也逐渐没了声,仰着头闭着眼,不知灵魂正畅游在哪个国度。
      正当更阑人静之际,一声刺耳的尖叫划破民宿的夜晚,惊得孟倾湘心如鼓擂。
      “嗯——嗯———咿————”
      孟倾湘拧着眉,扔下笔便朝窗外望去。
      只见窗外仍是那空无一人的院落和明朗的月色,偶然传来的几声蝉鸣并不聒噪,很显然,那个声音并不属于这个空间。
      孟倾湘又细细听了几声,越听越瘆得慌,他咽了咽口水,身体不自觉往许聆云的方向靠了靠,疑神疑鬼道,“聆云,你有没有听到一阵怪声?”
      许聆云头也不抬,如同司空见惯,“嗯,每月总有那么十多日能听到,亥时起,子时止,断断续续的,仿佛……是猿啼声。”
      “每月十多天啊,这你都能忍,你是什么忍者吗?”
      孟倾湘惊呼,“这猿啼声是从你们楼里传出来的吗?他们在楼上……养了一只猴子?”
      “呵,我问过看守,看守说那是「上面」的事,他们「下面」的人也不甚清楚。”许聆云苦笑,“不过那猿啼声虽扰人,却也不曾影响我们的生活,渐渐我便不再理会了。”
      孟倾湘叹了口气,边忍受着刺耳的啼鸣边为许聆云的处境感到担忧,沉默半晌,他眉心一挑,“诶?我怎么……都能听到你们这栋房子的声音了?”
      “这空间融合得也太快了吧!”孟倾湘轻锤桌板,笑道,“照这个速度下去,你说明天醒来,我会不会就能看到你的房间了?”
      “啧,突然间还有点小期待呢~”
      “有何期待?”许聆云淡淡一哂,“此处是监狱,算不得什么「房间」,无非……是个落脚之地罢了。”
      孟倾湘眨了眨眼,自知说错话,讪笑着窥了许聆云一眼,一直帮许聆云托住手机的手不安分地动了动,突然用食指和中指往上一夹,夹住了许聆云的无名指。
      许聆云被孟倾湘夹得一愣,心莫名跳漏了半拍,他抬眼看向孟倾湘,神色出现了一瞬间迷茫。
      他实则有点看不懂自己,一方面他忍不住与孟倾湘接近,哪怕只是揉揉他的后脑勺,或是靠在他怀里写字,都叫他心里暖融融的。
      但另一方面,只要孟倾湘有所回应,他便会心跳加速,坐立难安……晌午那一捋头发便叫他暗自慌乱了许久,现在这一夹,更是让他如逢电击,从指尖一路炸着火花到心房,点燃了他的全副身心。
      我这身体是怎么了,为何会有如此怪异的反应……
      还没等许聆云理出个所以然,那诡异的啼叫声再度响起,这次叫声更尖锐,时间也更长了些。
      孟倾湘越听越觉得不对劲,猿猴哪有叫得这么凄厉的,还能发出嗯嗯啊啊的呻吟?
      但不是猿猴的话,那会是什么?
      “聆云啊——”
      孟倾湘终于忍不住开口,额角冒出丝丝冷汗,”你真的不觉得这叫声……像是人的声音吗?”
      他将指尖扣进许聆云的手心里,很轻地挠了挠,提醒道,“就这个语调,这个频率……不是很像人在哭吗……”
      许聆云起初没往这个方向去想,但经孟倾湘提醒,他沉下心来仔细分辨那声音中的端倪,越听越觉得心惊。
      没错,从前那个声音十分尖细,且断断续续地,听起来便和猿啼极为相似。
      但今日不知那声音遭遇了什么,竟陡然变得凄厉起来,仿佛是被毒了嗓子却没完全哑巴,只能发出咿咿呀呀的哭泣,亦或是……求救。
      但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是人呢?
      许聆云的血一寸寸凉了下去。
      若真是人,从这尖锐诡谲的叫声来看,分明是受了酷刑,可若长期经受如此重刑,只怕是不到数日便殒命了,又怎能经年如一日地嚎叫?
      除非……受难者一直在更迭。
      许聆云脸色一沉,放下手机起身,径直走至铁门处附耳倾听。
      孟倾湘紧随其后,抓着许聆云的小臂警惕地看向魔音传来的方向——只听那声音此起彼伏,一声比一声凄厉,在嚎叫至顶峰后戛然而止。
      "怎么回事?是我听不到了还是他停了?"
      孟倾湘揉了揉耳朵,纳闷道,"不是我说,他一叫叫半个月,每晚都叫好几个小时,你们居然能习惯?”
      “刚刚那个频率堪比杀猪了吧,”孟倾湘努努嘴,“这要是搁其他监狱,对每一个牢犯都是妥妥的酷刑啊,天天听这玩意儿谁能不疯啊……"
      "话虽如此,可这声音此前并未如此尖……"
      许聆云沉下眸,刚想解释一番,却听得门外传来一声尖叫,紧接着就是一阵急促、猛烈的砸门声。
      "放我们出去,放我们出去!!杀人了!杀人了!!!!"
      出事了。
      许聆云和孟倾湘一齐抬起眼,只听得那嚎叫声与砸门声此起彼伏,呕哑嘲哳不绝于耳。
      许聆云连忙攀上监视窗向外看去,只见007号房的监视窗上探出了五根手指,指头上全是血淋淋的痕迹,一看便知是奋力砸墙所致。
      007号房后知后觉地传出几声劝慰,似乎有人上前拉住那血手,不让他再做伤害自己之事。
      可那人如同疯了一般,嘴里反反复复嚷着同一句话,"协管司杀人了!杀人了!放我们出去,我要出去!!!"
      “卧槽不是吧,真有人疯了?”
      孟倾湘看不到外面的情况,只能断断续续地听到那几句车轱辘话,心中暗骂自己是乌鸦嘴,嘴上却仍没个把门,“我说什么来着?这魔音绕耳,哪天就给人SAN值干空了,真不是所有人都跟你似的,有这么强大的一颗心脏。”
      许聆云顾不上回应,只忧心忡忡地看着那只血手,只见那手在他人的拉拽下堪堪往后缩了一寸,随后竟生生挣脱了束缚,“哐当”一下撞向那厚重的监狱门!
      “啊——”
      伴随着一声哀嚎,鲜血从狭小的栅栏间喷溅出来,顺着指尖滴滴答答往下淌,不一会儿便在走廊里攒出一汪血洼。
      许聆云双目圆睁,惊得魂不附体,不可置信地往后退了一步,被孟倾湘顺势接在怀里。
      “怎——”
      还没等孟倾湘发问,许聆云瞧见那只手又一次握紧了监视窗,眼见着就是要撞第二下。
      "不行,快拦住他!"
      许聆云猛扑向前,脸死死地卡在监视窗上,向007号房的人发出求助信号,“再撞一次他必死无疑!快救他!!”
      007众人似乎被那疯子的行为吓呆,直到许聆云提醒才反应过来,几只手蜂拥而起拉肩拽膊,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人彻底镇了下来。
      许聆云惊魂未定,喘着粗气看向远方,走廊尽头传来了窸窸窣窣开锁的声音——是看守被惊动了。
      他环顾四周,目光扫过008的监视窗,密密的栅栏间透出一双苍老但清亮的眼睛,谭孝华正站在监视窗旁,沉重凝视着007内部的动静,那弥勒佛似的笑容已然消弭于黑暗中。
      似乎是感受到许聆云的目光,谭孝华转过头与他对视,片刻,他贴着栅栏比了个嘴形:要尽快了。
      许聆云心中了然:再耗下去,这个监狱里疯的人,便不止那一个了。
      "刚刚是谁在叫,谁在叫?叫魂呐!找死是吧!"
      看守长的声音由远及近,人走到走廊尽头时先是扫了眼两边的状况,露出鄙夷又不屑的目光,冷笑道,“都是死人啊,不会说话是不是?”
      “我再问一遍,谁在大吵大叫,什么情况?”
      “……”
      监狱无一人作答,看守长舔了舔犬牙,又转过身朝走廊那头吼道,“都哑巴了吗?协管司把你们惯坏了是吧,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
      “再没人说话就通通给我出来!绕着院子跑100圈!”
      看守长恶狠狠地撂下最后通牒,许聆云额角淌下一滴汗,手猛然握紧了监视窗的栏杆。
      不能跑圈。
      这牢里全是书生,还有老弱病残,若是绕这偌大的院子跑100圈,不死也得落得个半身不遂。
      他内心斗争片刻,正欲开口,只听008中传出一个稳重的声音,“看守兄弟,是楼上的啼叫声把一位弟兄吓坏了,他一时魔怔才会大喊大叫,还弄伤了自己。还望您高抬贵手,寻个大夫前来医治吧。”
      此话一出,监狱中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冷气。
      在这不见天日的协管司中,若说虐待,罗崇文倒不曾让他们做过一日苦役。
      但阶下囚到底是阶下囚,除许聆云以外,剩下的人也分三六九等——有身份有钱财的,塞点钱请个大夫看病也是常事,但没身份没背景的寻常书生,死了便是死了。
      那些眼高于顶的看守们拿不到好处,是断断不可能替他们去跑这一遭的。
      果不其然,那看守长见有人张嘴便要大夫,冷哼了一声便一摇三摆地晃悠过去,甩着腰间的钥匙打量着说话之人,半天不吭一声。
      许聆云顺着看守长的视线看去,才发现008的监视窗后换了个人,不是谭孝华,而是一个身材高挑,戴着眼镜,面容十分清瘦的男子。
      “哟,是您呀~”
      看守长抬起手电筒照了照那人的脸,"这不是咱们的大工程师,乔陆桓么?”
      那人被光晃了眼睛,身形却纹丝不动,一副不卑不亢的模样。
      看守长露出一个阴恻的笑,压低了声音道,"当初处长好说歹说,让你给咱们当军防顾问,当时你死活不肯吱声,现在倒好,居然为了一个疯子,开了你的尊口~"
      看守长环顾四周,又回过头来刻意扯着嗓子嘲讽乔陆桓,"看来,你们的「革*|*命」友情,相当深重啊~"
      乔陆桓眯了眯眼,心知这是看守长在给自己挖坑。
      若是顺着看守长的话承认了,便是坐实了他们之间存在革*|*命友谊,轻则调离协管司前往别的监狱受苦,重则以「通延罪」论处,后果不堪设想。
      他端着一副温良的笑容,用手微微扶了扶眼镜,思索片刻后答,“看守大哥言重了,鄙人一介平头百姓,终日与图纸机器打交道,哪里有时间建立什么友谊?无非是方才您问发生了什么,我回答了您,仅此而已。”
      “仅此而已?”
      看守长狭眼一眯,好整以暇道,“你明知道医疗资源有多紧张,却还是要为了那疯子求告一把,乔工,若说你们之间只是陌生人,我信不信无所谓,可咱们处长信不信……我可很难说呀~”
      “呵,看守兄弟何出此言?”
      乔陆桓透过厚厚的镜片居高临下地瞥了看守长一眼,嘴角泛起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咱们中国人自古便有「与人为善,雪中送炭」的传统,我虽不认识那位弟兄,却不忍他死在牢中,仅仅是出言帮他一把,于我无害,何不为之?”
      “想必罗处长只要听了事情的原委,也不是如此小肚鸡肠,强词夺理之流。届时还请看守兄弟如实禀报,多多美言几句才是。”
      “乔陆桓,你他么——”
      许聆云站在监视窗后听着二人的交锋,不禁为这工程师捏一把汗。
      这工程师的胆子也忒大了些,撇清关系之余还借罗崇文暗讽看守长“强词夺理”,这般令他吃瘪虽叫人痛快,但两人的嫌隙终究是越拉越大,这个医生……他怕是叫不来了。
      果不其然,看守长先是没好气地打量着乔陆桓,嘴角一歪,恨恨道,"平日里见你闷葫芦似的,现在嘴皮子倒挺溜~”
      又话锋一转,“不过我方才也说了,医,疗,资,源,紧,张。”
      看守长背着手挺了挺腰杆,眼角邪性一挑,慢悠悠道,“我上哪儿给他找医生去呀,乔大工程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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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公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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