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挥金如火》Shevek

9、第 9 章

　　这天肖燃给杜灵犀发消息，问她晚上是否在家。她新认识了一个日料主厨，今晚有空上门。隔了几分钟杜灵犀说好，她今晚早点回去。

　　肖燃很久没去杜灵犀家了，六年前她还代言布兰森珠宝的时候，通过那时的老板叶丹青认识了正在筹备自己个人品牌的杜灵犀。杜灵犀家里很早就开始做服装生意，目前有好几家公司，旗下有从低端到高端的十几个品牌。得罪是得罪不起的，但肖燃今晚无论如何都会得罪人。

　　六点半，肖燃带着一瓶昂贵的酒来了，这是她托人从国外买的，自己都舍不得喝，放了五六年，今日终于见光。杜灵犀很高兴，两个人先是玩了一会游戏，又去后院游泳。

　　院子里有点冷清，杜灵犀养的金毛犬珊迪去年因为肿瘤死了，那段时间杜灵犀很难过，但肖燃很忙，只是象征性安慰了几句。后来等她闲下来，杜灵犀一个月没有搭理她，直到她花大价钱让人做了一只能跟珊迪以假乱真的玩具狗，杜灵犀才稍稍缓和了态度。

　　肖燃上岸后，穿着泳衣躺在沙滩椅上。到底是秋天来了，风一吹还是有些凉，她盖上浴巾，看着花圃里的姬小菊被风吹落。湿透的头发被捋到脑后，整张脸完全地显露出来。

　　作为模特，肖燃的脸并没有那么立体，也不是所谓的“高级脸”。相反，她的脸极其素净，很难找到一种属性将其归类。面无表情的时候，她的脸像一块没有杂质的冰，然而一动起来便布满了气泡和冰纹，反而引人观察。

　　无论怎样，这张脸都是好看的。杜灵犀坐在旁边看她，后来就变成纯粹的欣赏。肖燃轻轻笑了一下。这可不像她，杜灵犀想，平时她在自己面前恨不得掏出所有情绪，笑都是大开大合的笑，让身边的人都受到她的感染，今天是怎么回事呢？

　　日料师傅在八点钟准时到达，肖燃换了一身件白衬衫，头发擦完凌乱地堆在头上，就这么随意地坐下了。厨师手起刀落开始切鱼，杜灵犀开始讲父母最近又让她相亲的事。

　　“刘云涛长得那个丑啊！他还觉得自己可牛逼了。”杜灵犀说的是一个家世背景和自己势均力敌的人，“他爹妈都不错，怎么生了这么个儿子？”

　　肖燃微笑着点点头。杜灵犀发现不对劲，往常肖燃肯定连声附和，今天却这么沉默。杜灵犀一整晚都在讲她的事，一边讲一边暗暗观察肖燃的神情。她发现肖燃一点都没有在意自己说了什么，不由得生起气来。

　　吃完饭她们坐在客厅喝酒，肖燃摇着高脚杯，眼见里面的红酒翻江倒海，却一口不喝。杜灵犀实在受不了了，问她：“你怎么了？”

　　“没怎么，你接着说。”

　　“我刚才说的那几个人，你有什么评价？”

　　“嗯……傻X？”

　　杜灵犀瞪着她。这的确是肖燃会说的话，以前杜灵犀说类似话题的时候，肖燃都这么附和她，还会给她出主意怎么捉弄那些人，但那时她激情澎湃，就像亲眼见到他们了一样，让杜灵犀很是解气。现在却死气沉沉，杜灵犀不仅没解气，反而气上加气，又把气都转到了肖燃头上。

　　“你到底有什么事啊？”她气势汹汹。这话不是没对肖燃说过，一般都是肖燃回消息慢了，或者杜灵犀让肖燃来，肖燃一直找借口推辞的时候。这句话很有效果，说完肖燃就会乖乖听话，像条狗链似的。

　　肖燃直视她的眼睛，非常冷静地说出了一句话：“明年代言合同到期，我不续约了。”

　　杜灵犀耳背了一下，下意识问道：“你说什么？”

　　肖燃又重复了一遍。杜灵犀压住怒火，说：“你想好了？”

　　“嗯。”

　　“为什么不续约了？”

　　“合作结束了而已。”

　　“你是不是找到了别的代言？”

　　“是有，但跟不续约没有关系。”

　　“当初可是你求我让你代言的！”杜灵犀破音了。

　　“我们也确实合作了五年，还不错，不是吗？”

　　“那我本来可以找到更好的人选！”客厅里回荡着杜灵犀尖锐的声音。

　　肖燃说：“现在也不晚。”

　　杜灵犀冷笑：“你翅膀硬了是吗？”

　　“我没有翅膀。”

　　杜灵犀又委屈又气愤，觉得自己受到了极大的侮辱。她冷冷地对肖燃说：“你现在就滚。”

　　肖燃平静地放下酒杯，站起来往门口走。杜灵犀气不过，端起那杯酒泼向她。肖燃后背一凉，停了一下，杜灵犀很希望她回头说刚才是开玩笑。肖燃确实回头了，却只说：“晚安。”

　　肖燃走到社区大门口的时候，才想起来外套还在杜灵犀家。算了，不要了，她爱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吧。最初的一点情绪过去之后，她的脚步越来越轻快。她的车没像过去一样停在杜灵犀家门口，而是停在了社区外的路边。她脱下沾了酒的衬衫，抓起后座上一件旧衣服披在身上。

　　音乐燥了起来，马达轰了起来，路上的人都能听到她传来的噪音。

　　“所以，她生气了吗？”王春第二天问她。

　　“生气了吧。”

　　“你没处理好啊。”

　　“怎么处理都一样。”

　　“行吧，不耽误其他事就行。”王春叹了口气。

　　她从一开始就不看好这件事，一个成熟的品牌应该赋予模特气质，决不能被模特牵着鼻子走，换代言人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如果是王春，早就把肖燃换了，也就杜灵犀，傻不拉几跟肖燃绑定。不过富二代创业，懂的都懂，决策全凭个人心情，倒闭是迟早的事，肖燃及时抽身，也算明智。

　　晚上，肖燃出席某个典礼活动，同时出席的还有很多明星艺人。典礼开始前要走一段红毯，大家争奇斗艳，肖燃自然不落下风，照片很快就和其他明星的生图一起出现在网上，参加“谁最好看”的评选。

　　红毯之后，艺人们回到休息室，等待典礼开始。肖燃让小李买了点吃的给她垫一口，活动不知道几点才能结束，还不能带手机，无聊得要命。小李得令，点了一份带鸡胸肉的轻食套餐和果切拼盘。

　　“不错啊，有长进。”肖燃说。

　　小李心道，那是自然，揣摩圣意这么久，总得揣摩出点东西吧，何况肖燃也不是什么难猜的人。

　　肖燃吃完东西又补了一下妆，休息室里的艺人她不算熟，大家各自歇着。过了一会有人轻轻敲门，谁也没听到，那两个人便自己进来了。之后她们走到肖燃旁边，肖燃一抬头，看到的竟是迟逸。

　　“肖燃老师，好久不见。”迟逸穿着不太合身的礼服，不知谁做的造型，有点过度成熟，并不适合她，像十岁小孩偷穿妈妈的蕾丝钢圈内衣。她身边还站着一个挂工牌、穿工作服的女孩。

　　“你好。”肖燃礼貌地回复。

　　“这是我粉丝，她说一直想要你的签名，我就斗胆带她来了。你能给她签一个吗？”迟逸把身边的女孩往前推了推。

　　肖燃说：“可以啊。”

　　她在女孩递过来的纸上刷刷刷签了个谁也看不出什么字的东西。迟逸连声道谢，又说：“肖燃老师要不……我们留个联系方式？上次走得急忘记了。”

　　小李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八卦之心油然而生。她不认识迟逸，只知道她之前和肖燃上了热搜，不过具体什么事不清楚。小李工作之前就对肖燃以及她的绯闻有所耳闻，当了助理之后就更留心那些绯闻对象。有时候感觉她们之间真有点啥，可有时候又觉得是无稽之谈。这个迟逸不会也是吧？她说上次，上次是哪次？

　　“好啊。”肖燃拿出手机，迟逸连忙说“我扫你”，就这么加了微信。

　　迟逸告辞后，小李偷偷问：“老大，她是谁？”

　　“迟逸。”

　　“我知道她是迟逸，你们怎么认识的？”

　　“碰巧遇到的。”

　　“碰巧？在哪遇到的？”

　　肖燃白她一眼说：“八卦到我头上了？我还在你面前呢。”

　　“不敢不敢，我就是好奇……”

　　“这话对我说说就算了，你要是敢问别人这种问题，绝对没有好果子吃。”肖燃难得严肃。

　　小李赶紧道歉，说再也不敢了。肖燃没说别的，把手机交给她，就去参加典礼活动了。

　　典礼怎么也要两三个小时，小李百无聊赖地坐在休息室玩手机。游戏都玩得提不起兴趣了，又开始刷微博。作为从业者，多刷微博是工作需要，微博是明星的舆论阵地，虽然除了粉丝nobody cares。有时候刷多了她真想吐，可是闲着又无聊，刷了半天还真被她刷新出一条大爆的热搜。

　　定睛一瞧，怎么是肖燃的大名？完了完了，小李心里大喊，是不是老大在典礼现场有什么不好的举动？

　　点进词条，却是一档名叫《守卫家庭》的地方台节目。片段里有一对老夫妻，控诉当了明星的女儿不给他们养老，既不懂感恩也不知孝顺。还有很多自称邻居的人也登台亮相，纷纷指责该女儿忘恩负义。他们嘴里的人叫肖春花，现在是知名模特。网友很快扒出来，肖春花就是肖燃。

　　完了完了，小李沉不住气又在心里大喊，这下老大是不是要身败名裂了？那自己是不是得开始修改简历了？

　　活动结束了吗？王春给她发信息。

　　还没有。小李回过神来，跑出去问了工作人员，得知还有十分钟结束。

　　一会让肖燃赶紧回公司。王春下了命令。

　　好的！小李手忙脚乱地收拾好东西，跟着其他助理去演播厅门口，像幼儿园门口的家长似的翘首以盼。

　　肖燃不会成为劣迹艺人吧！小李心中直打鼓，甚至感到其他人看她的眼光都变了，恨不得找个缝钻进去。煎熬了一会，肖燃跟着其他艺人一同出来了。小李紧张地走在她旁边，小心翼翼地说：“春姐让你马上回公司。”

　　“回公司？这么晚去干嘛？”

　　“有……”小李不小心卡了一下，“有事。”

　　“怎么了？”肖燃看出了点苗头。

　　“老大，你……你又上热搜了。”

　　“手机给我。”

　　“你要不……还是别看了……”小李结结巴巴地说，她真怕肖燃在大庭广众之下发脾气。

　　“给我！”

　　她们已经回到了休息室，小李把手机还给肖燃，然后紧紧盯住她的脸色。肖燃点进热搜，播放了《守卫家庭》的片段。她面无表情，小李打算闭上眼睛，等待山崩地裂。

　　看了三遍，肖燃终于关掉手里，发出一声讥笑：“就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