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史笔记加演义》陈因之

3、第三章：探求

　　随着部落等级逐渐分明，尊贵者财富不断累积，演变为贵族。而炎帝部落和蚩尤部落民众均沦为最下等者，忍受着沉重的压迫。有压迫的地方就会有反抗，神农氏部落有人带领民众造起反来。
　　起先，神农氏部落以农耕为主业，虽然武力不济，但农业需要掌握气候、历法、水土等各方面的知识。炎帝没有垄断知识，而是在部落内组织学习，恰当教导民众必要的耕种常识。因此，其部落整体文明程度高，民众智识普遍开化。
　　蚩尤氏部落民众投降后，黄帝为了提高军队战斗力和农业生产力，逼迫蚩尤氏部落的奴隶打造更多先进的武器和农具。武器提供给黄帝的军队，农具提供给神农氏部落使用，以促使神农氏部落尽快恢复生产力，为联盟贵族提供更多财富。
　　实际上，贵族常常为了一己私利，肆意抢夺神农氏部落，而黄帝并未加管束。经常有贵族在农作物还未成熟时，就逼迫神农氏部落民众，将粮食收割送到自己处所，以抢在其他贵族之前，填饱自己的私囊。神农氏部落即使辛勤耕种，也满足不了这些贵族的贪欲。
　　蚩尤氏部落原有的铜铁冶炼制品，由其首领提出设计理念和制作要求，制定产量规划，安排采矿、冶炼、锻造、后勤各工序，生产有计划、有秩序地进行。部落内部整体氛围平等，虽然工作艰苦，民众仍然服从管理，辛勤工作而无怨言。
　　由于蚩尤氏部落民众，几乎人人善战，现今贵族害怕其再次武力暴动，对其身披枷锁、绑缚绳索，视作奴隶、强迫劳动。而要求制作的武器和农具，没有形制设计，盲目加工生产，验收要求无理。蚩尤部落民众夜以继日地工作，还常常因为工作成果不达验收要求，忍受责骂、鞭打。陡然增加的冶炼工作量和暴虐的管理方式，使得奴隶不堪其重。
　　在农具交付过程中，神农氏与蚩尤氏两部落民众相互接触，逐渐彼此熟悉，双方遭遇相近，隔阂逐步消除，二部暗中结成同盟。以需要开发新农具为由，神农氏部落民众向管理奴隶的首领伪称需要“干戚”，以“干”围堵农田以避免野兽破坏庄稼，以“戚”砍伐森林以开垦新农田。实际，“干”就是盾牌，“戚”就是斧头。
　　盾牌和斧头，是蚩尤氏民众在被奴役的过程中，自行钻研，已经发明的武器。因不甘被奴役，武器被偷偷藏了起来，没有上交。并在交付农具时，将这个信息透漏给了神农氏部落。神农氏部落则假借开发新农具的理由，绘声绘色向管理奴隶的首领，描述了这两样武器的形状。并请求首领同意，让蚩尤氏民众打造这两样“农具”，给神农氏部落使用。
　　神农氏部落因为武力值低下，贵族对其没有防备心。平时又表现得比较顺从，与管理奴隶的首领结交，时常向其送一些财物，请求帮一些小忙。慢慢地，管理奴隶的首领松懈了，对神农氏部落提出的要求，只要财物送到，总是有求必应。这次，更是没有将此事上报，擅自同意了这个要求。更期待着，新农具使用后，自己可以收到神农氏部落更多的贿赂财物，上级还得表彰自己。几日后，当带神农氏民众去领取新农具时，这个首领也成为造反第一个被屠之人。
　　神农氏部落的智慧，加上蚩尤氏部落提供武力支持，以及长久积累的怨气，造反几乎成破竹之势，一路攻杀了不少平时骄横跋扈的贵族。因黄帝自称天子，造反的军队自称刑天，以克服对黄帝神化形象的畏惧。叛军的信念是，即使是天做错了事，也可以被刑杀。
　　幸而，黄帝战争经验丰富，才得以击溃叛军，擒拿了造反首脑。根据经验，黄帝认为，杀死造反的首领，百姓就不敢造反了。在举行了盛大的祭天仪式，向神明数落了造反者的罪状后，造反首脑被杀示众，称刑于天，以反制刑天的口号。
　　然而，叛乱并未就此止息。叛军虽然没有了首领，仍然出奇地团结，总有人自动化身指挥官，继续指挥军队，为推翻黄帝这个最终目标战斗。
　　开始，黄帝并没有把叛军残余当回事，以为其首已断，难道能以乳为目、以脐为口，继续造反？然而事实却是，残余的叛军依然具有很强的战斗力。如此坚持不懈，是为何也，黄帝百思不得其解。
　　从前，神农氏和蚩尤氏部落被征服，首领被逐或被杀后，民众并未继续反抗。那是因为，那时战争的起源，是社会发展的矛盾，黄帝领导的力量，代表了更先进的生产力与生产方式的结合，也就是先人谓之“德”或“仁”的东西。如今的造反，起因却是压迫，黄帝并非代表正义的一方。民众始终不是因为畏惧而妥协，而是为了争取到正义的结果而不懈努力。这就是刑天舞干戚的故事来源。
　　面对愈演愈烈的造反形式，嫘祖再次建议黄帝，民怨不止则反抗不息，应该善待所有民众。黄帝虽然同意，但要说服骄奢的战士，不再欺凌曾经战场上遇到的敌人，谈何容易。二人商议，还是需要借助神明旨意，才能使得战士服从，于是派人请来嫫母议事。
　　战后，嫫回到父母身边，不久继承了祭司之职。嫫继承祭司之职后，借助神明之力，为联盟的发展贡献力量。一方面，她劝谏部落民众，服从黄帝的统筹安排，改进一些旧有的落后生产、生活方式，教化民众。另一方面，面对欺凌民众的贵族，嫫也常常以神的旨意进行阻止。
　　这招致了一些贵族的怨恨，慑于对神的敬畏，以及黄帝对嫫的尊重，贵族终究不敢对嫫当面放肆，只是少不了背后的造谣中伤。首先有人称，嫫为世间奇丑无比的女子，并散布其与黄帝有夫妻之实的谣言。此时的部落尚没有嫁娶的习俗，婚姻关系相当自由，民众对这种谣言并不敏感，也就没什么杀伤力。不过因为黄帝和嫫身份特殊，黄帝公开承诺自己只有一妻，嫫是神职人员，其婚姻关系需要经过仪式报告神明，私自结合的婚姻是对神明的不敬，才有人恶意编造这种谣言。接着又有人称，在与蚩尤的战斗中，嫫召唤的是旱灾女神，降临人间后无力回天，所以导致近些年粮食年年欠收。粮食年年欠收到底是什么原因，民众心里也是门清。所以这些谣言，终究掩盖不了嫫为联盟所做出的功绩，民众的眼睛并不会轻易被蒙蔽。
　　即使面对种种阻碍，嫫依然成为受人敬仰的联盟大祭司。而且人们相信，神如同人之母，孕育着人类的生命和文明，祭司是代表神明的使者，因此，民众亲切地称嫫为“嫫母”。
　　嫫母亦有感于部落欺凌不可取，三人议定以华胥之名，教导战士平等对待民众，教导诸侯建立一个平和稳定的大家园。华胥是多个部落共同的祖先，其所带领的部落，民众地位平等，与诸侯交往和睦。其时诸侯往来，虽无联盟的形式，已有联盟的实际。
　　各战士、诸侯，也从刑天的反抗中，感受到了愤怒的力量，害怕自身行为惹怒神明，祖辈不佑，将遭受与蚩尤相同的天罚。况且多数人本性并不坏，只是短期被仇恨蒙蔽了双眼、被胜利冲昏了头脑、被富贵迷失了心智。在神明感召之下，经过商议表决，大家同意放弃部分特权，学习华胥等祖辈的做法，给予民众更平等的待遇。叛乱稍有抑制。
　　危机还没有消除，粮食短缺的问题不能克服，仍然会不时引发矛盾、爆发冲突。黄帝早年跟随炎帝学习，炎帝无所保留，而黄帝天资聪慧、悟性极高。黄帝学会了运用天象、植物形态等判断方向，利用地势高低、水流等判断地形优劣。于战争中一次次运用炎帝教导的知识，一次次化险为夷，取得战争胜利的结果。
　　黄帝于是真切感知，炎帝知识渊博，面对联盟当前的困境，亟需炎帝的智慧予以化解。黄帝决定迎回炎帝，使其重新掌管农事，带领联盟走出困境。为了表明此事的神圣性，并保障自身安全，在本部留下守军、安排防务后，黄帝与嫫母一起，带领军队，向东进发，寻找炎帝。
　　行进至泰山附近，见旷野之中，阡陌交通，农人往来耕种，植物生长繁茂，知是炎帝部落处所。原来炎帝带领部众，迁徙至此，见土地肥沃、地势平坦、水流便利，于是定居于此。经过多年努力，拓荒耕种，终于建立了新的家园。
　　正在劳作的农人，见有军队到来，马上呼号，列队防守。黄帝向队伍中长者施礼，并说明来意。炎帝部众颇怀戒备，并不愿意轻易相信黄帝，更不愿意透露炎帝所在。黄帝见此情状，为表诚意，令嫫母带人，在泰山修筑祭坛，向神明起誓，愿与炎帝部落重修旧好。
　　炎帝部众举行议事，虽有部分人表示，愿意继续居住此地，不愿回归故土。但也有不少人，思念故土和故土上留下的亲人，希望可以回去。大家觉得，应将此事，禀报炎帝定夺。遂派出使者，于海边见得炎帝，汇报请示。
　　原来，部落刚刚迁徙至此时，对此地水土气候，并不了解。一开始，大家沿海边居住，以为海水可以浇灌土地。谁知以海水浇灌的植物，频频枯死。后来炎帝带领部众，向内陆迁移，在泰山脚下寻得一片沃土，组织部众开垦拓荒，重得农田。
　　农田开拓好之后，粮食有了着落，但是蛋白质、盐分等营养物质缺乏，部落民众频频病倒。为了更好地组织生产，炎帝已在部落中任命了多位官员，协助自己管理部落事务，这些官员称为“公”。炎帝与诸公讨论民众病情，均不知原由、无计可施。根据神农氏祖先的经验，炎帝频频外出采摘药草，希望为民众找到治愈疾病的方法，不过始终没有成效。
　　炎帝的小女儿精卫，在迁徙途中出生，长于海滨，跟随着部落艰难的求生路而成长。精卫关心部落生计，出落到十来岁，已有领导部落的气魄和才干，受到诸公的喜爱和尊重。炎帝也很信任女儿，自己外出时，让诸公向精卫请示工作。精卫也颇有主见，总能将部落事务安排得井井有条。因此，民众称精卫为“公主”，为“诸公之主”之意。
　　面对民众的病情，精卫思忖，记忆中，海边的日子虽然艰难，民众却并不会生出如今的病症。海滨的成长经历，使得精卫明白，海洋蕴含财富。于是，精卫组织部分民众，于海边开拓新的产业，发展了捕鱼晒盐的工艺，为部落输送丰富的营养物质。民众恢复了健康，部落得以重新兴盛。然而天灾无情，世事常常令人意难平，一次台风的侵袭，精卫在组织民众避难时，自己却葬身于大海。这就是精卫填海的故事来源，其实质是人类开发海洋的早期历程。
　　炎帝早年生下的孩子，在与黄帝的阪泉之战中，为守护家园，尽数战死，精卫是炎帝的最后一个孩子。精卫过世后，炎帝迁居到原精卫在海边的住所，以怀念女儿。同时，也在海边带领少量部众，继续打鱼晒盐，为部落丰富饮食成分。炎帝常跟左右说，衔树枝填海的飞鸟，就是女儿精卫的化身。
　　平时炎帝昵称女儿为“女娃”，“精卫”其实是炎帝给女儿取的正式名字，希望女儿成为“部落的精诚守卫者”之意。本来是想等女儿再长大一些，将部落首领之位传给女儿之时，再正式公布女儿的名字。谁知还没来得及，女儿就已去世。后人则常误以为“精卫”是飞鸟的名称。精诚地守卫部落，炎帝所有的孩子，都无愧此名。
　　部下向炎帝禀报了黄帝来寻之事，炎帝询问了部众会议的讨论结果，愿归愿留，部下皆如实禀报。炎帝迁居海滨之前，已对内陆区域的管理进行了安排，选拔有才能、有热情的族民担任临时管理者，遇有重大事项，先举行部众会议讨论，相持不下的再请示炎帝。炎帝也无归意，告知部下，部众愿归则归，愿留则留，可以自行决定。部下向部众及黄帝，回报了炎帝的意思。黄帝诚恳请求与炎帝面谈。
　　黄帝如实向炎帝报告了部落联盟的近况，请求炎帝回归，以主持大局。炎帝起始并不愿意，也存在并不相信黄帝的顾虑。黄帝请求炎帝，顾念两部同出一源，放下过往恩怨。并告诉炎帝，联盟中目前供奉华胥为神明，期望恢复华胥时期的和平。
　　原来，炎黄二部及嫘祖部落均源自伏羲部落，伏羲部落源自华胥部落。华胥部落由于民众勤恳、智慧，与周边部落友好交流，发明了结绳记事的方法，记录部落内外事务。每当发生争执时，则通过查询绳结共同回忆往事，避免争端转化为暴力冲突，创造了一段和平发展时期，赢得了各部落的尊重。
　　伏羲继承了华胥的智慧，发明了长短线的书写方法，也就是后世称为“八卦”的符号，实现了更加便利的记录功能，部落实力也在两代领导传承中不断壮大。随着部落人口增多，伏羲对部落生产，进行了规划安排，部落中有了初步的分工。炎帝部落的祖先专职采集可供食用的植物，黄帝部落的祖先专职狩猎动物，嫘祖部落的祖先则专事制作，从植物中提取纤维、制作线绳，并以线绳缝制兽皮等材料以制衣。
　　后来，三个部落都在各自的领域开拓进取，实现了生产上的重大突破。炎帝部落发明了农耕，黄帝部落发明了畜牧，嫘祖部落发明了纺织。其中，以炎帝部落经过神农尝百草等过程，掌握了各种植物的食用性后，发明的农耕文明，为其时人类生命的延续，贡献了最大的力量，成为各部落最受尊敬的领袖。
　　如今联盟中，却上演着亲近部落自相残杀的局面，此局非炎帝不能破解。在黄帝的言辞恳切之下，炎帝顾念旧部大都留于故土，也不愿故人自相残杀，于是同意回归。经过艰难的探求，黄帝终于找到了正确的治国方案-和平共处、真诚相待、携手向前。
　　为了打消炎帝部众的顾虑，黄帝与炎帝在嫫母的组织下，在神明之前结盟，黄帝的军队与炎帝的部下，均见证了这一过程，炎黄二帝的帝位，均得到了对方的认可，该结盟仪式称为“封”。接着，炎帝考虑到有民众愿意留在本地，因此需要选拔本地新的领导人，顺便就在神明之前指定了本地继任者，并嘱咐了继任职责，号召留下的民众服从继任者管理，该让位仪式称为“禅”。此即泰山封禅的由来。
　　炎帝带领愿意回归的部下，回归了故土。不愿回归的，则留在东方，遵循炎帝教导，服从新领导的管理，有事时可派使者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