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史笔记加演义》陈因之

2、第二章：国

　　即使粮食短缺的困局日益加深，目前轩辕也无暇顾及。在原有的管理秩序被打破后，以蚩尤为首的作乱派，更加肆无忌惮，四处烧杀抢掠、为非作歹，拒不承认轩辕为帝，对轩辕的命令充耳不闻、嗤之以鼻。轩辕自身力量还不足以对抗蚩尤，于是向各部落征集青壮年身手矫健者，开始组建军队。即蚩尤作乱，不用帝命，于是黄帝乃征师诸侯。
　　蚩尤的武力，绝非徒有虚名。其武士已经带上镶嵌金属的护甲头盔，面对攻击，常常毫发无伤；而其武器锋利，使用铜铁铸就尖端刃口，攻击敌人，又鲜有虚发；相当于拥有了那个时代的大规模杀伤性武器。轩辕带领的诸侯，从没有军队、到组建护卫队、到如今组建军队，战士常常仅以兽皮防身、头部无防护、武器仍以石器为主，杀伤力低下。相较于蚩尤的军事实力，轩辕明显处于劣势。轩辕深知自身的不足，组建军队后，不急于开战，而是先筑造营地、改进军备、训练战士。
　　一方面，轩辕组织人手，改进武器、甲胄、头盔，这部分工作委派其妻“嫘”负责领导。虽然囿于没有蚩尤部落的冶炼技术，无法生产出金属武器，不过在嫘的领导下，劳动人民充分发挥聪明才智，以动物头骨磨制了头盔、以玉片制作了甲胄、精选了最坚硬的石材来制作武器。这些努力，为对抗蚩尤提供了硬件实力，也奠定了中国玉石文化的基础。
　　另一方面，与炎帝、蚩尤的多次战争经验，使得轩辕对指挥军队有了一定的领悟，他制作战鼓发出战斗号令，训练战士听从号令、排列阵型，控制野兽参与战争、实现冲锋，战士则跟在野兽后面刺杀敌人、减少人身损伤。参战的野兽，以熊被训练得最好，该军队于是称为“有熊氏”，该军事训练营地，也因此得名“有熊国”。“国”是组建军队而出现的称谓，执武器守卫疆域乃称之为“国”。
　　轩辕日夜带领军队，在有熊国内操练，直至战士与野兽均能听从号令、动作整齐。之后，轩辕又敦促嫘为每位战士，配置了最新的武器装备。然后，指挥军队直指蚩尤部落的大本营-涿鹿，与蚩尤展开了最终厮杀。即与蚩尤战于涿鹿之野。
　　战争是残酷的，对诸侯联军战士尤其残酷。即使有野兽在前，敌人首先阻隔、攻击野兽，联军战士趁机攻击敌人。然而，在绝对的武器实力差距面前，往往待敌人杀伤野兽、把武器从野兽身上拔出，联军战士也没能刺死敌人。只得躲至野兽身后，躲避反杀。
　　几次交锋，诸侯联军节节败退。幸得军队阵型稳定，训练时要求战士不得只身作战，三五人与一二野兽组成一小队，相互照应。面对缺乏组织的蚩尤武士，才没有吃大亏。眼见战局不利，轩辕只得鸣号收兵。军队得令，有序撤退，得以保存实力。蚩尤亦慑于诸侯联军调度有序，不敢恋战。战争暂时得以消停。
　　可怕的是，此时的诸侯联军，已经军心涣散。战士人人谈蚩尤而色变，谓之铜身铁额、战神附体。轩辕思虑，要战胜蚩尤，必先鼓舞士气，神明之说，附之于蚩尤，何不附之于己。此时人民信仰神明，而神明形态多样，有真实的动物，虚构的动物，真实的人物，虚构的人物，等等。各部落信仰的神明各不相同，如何借助神明之力，来鼓舞战士作战呢？
　　一女战士与轩辕有相同的心思，乃自荐向轩辕进计，可以借神明之意，向队伍发号施令，以鼓舞士气。女战士自述其名，为“嫫”。轩辕记得此人，在前述作战中，进退有度，表现突出。遂与其交流作战策略，则对指挥军队，亦颇有领悟。又与其交流，假借神明，万一被发觉，是否可能适得其反，失去军心，乃至动摇人民对于神明的敬仰。嫫对曰，军心因战胜凝聚，战败丧失，面对劲敌，战士需要的是作战的信心，奉神明指挥军队，其作用是，引导出战士敢于战斗的勇气，只要指挥得当，战争得胜，神明只会更受推崇，谁会质疑。轩辕又问，各部落信仰不同，何种神明可以假借？答曰，人。轩辕表示赞同。二人谋至深夜。
　　翌日，轩辕列队检阅军队，并向军队声明，嫫可通神明，而最尊贵的神明“九天玄女”，通过嫫下达了对战争的指示。此时，各部落中多以天为尊、以女为尊，九天玄女，听其名号，当是最高天中最尊贵的女神。嫫则立于高台，模仿神明口吻，自称九天玄女，向众战士宣扬，该次战争，轩辕正义之师必胜，蚩尤虽暴、不仁不义、终将失败，尔等只管冲锋，吾将助尔杀敌等等言论。
　　嫫的模仿惟妙惟肖，现场气氛也营造得如往日祭神大典，战士们颇有几分信服。队伍中又有人言道，是神明显灵，借祭司之身，传达旨意。几经传扬，加之战士们深知，蚩尤不破，家园无宁日，因此纷纷表示遵从神明旨意。
　　原来，嫫的父母即为部落祭司，嫫从小被当做接班人培养。嫫留心观察父母在祭祀神明典礼上的动作神态、举止规程、言语风格，对于神明的理论和仪式非常了解，模仿起神明来自是驾轻就熟。祭司本是部落中尊贵之人，有世袭神职之权，无需从事体力劳动。只是当前部落时局日困，嫫自愿参军，以在平息暴乱后，再继承父母之业。恰逢这次战争，敌人残暴、军心动摇，嫫想到，正好可以利用自身所长鼓舞士气。
　　经过一番士气鼓舞与战略安排，诸侯联军再战蚩尤。虽然战斗依然艰苦异常，但是战士人人奋勇杀敌。战斗从白天持续到黑夜，又从黑夜持续到白天，时间往复，战局在缓缓变化。诸侯联军分成多个战队，轮流上阵和修养，蚩尤队伍则缺少谋划。夜幕降临之后，军队在黑暗中交战，难以辨明方向。轩辕根据从炎帝处习得的观察星象的技能，结合战略谋划，指挥军队前进的方向。诸侯联军根据训练习得的号角指令，听从指挥决定行动方向，在黑暗中仍能精准进击敌人，蚩尤军队则往往自相残杀。
　　经过七天七夜的奋战，战局的转变已经渐渐明朗。在最后一个战斗日，气象变化万千，晴朗的天气突转为乌云密布、狂风大作，顷刻间，白天如同黑夜。蚩尤队伍本已战至筋疲力尽，加之出师不义、人心不齐，听到对方宣扬奉神明旨意，讨伐贼人，又如得天助，仿佛不知疲乏、黑夜能视，疑心是否真是神明抛弃了自己。天气陡然转变，更加重了这种焦虑情绪，以为神明有意遮蔽了日光，蚩尤队伍逐渐失了方寸。
　　巨大的闪电化作龙形闪现天空，一声声惊雷响彻大地。在狂风暴雨、电闪雷鸣之下，轩辕的战士作战更加勇猛起来。原来，轩辕部落信奉的神明是“龙”，龙实际就是对雷电的想象，取闪电之形、雷鸣之声而化之。轩辕的战士们，现在是彻底相信，神明果然来保佑我们了，于是集体振奋高呼、一往无前。面对此种情形，蚩尤部众心生恐惧，担心遭受天罚，队伍逐渐溃散，不战而四处逃窜。
　　暴雨过后晴空万里，而战场胜负之局已定。诸侯联军在战场上彻底取得了优势，不断追击溃逃的敌人，直至杀死了蚩尤部落全部重要首领，包括最善战的蚩尤。所以，后世有应龙杀蚩尤之说，应龙是应信奉者呼声而至之龙。此即遂禽杀蚩尤。
　　由于与蚩尤部落的战争最为残酷，诸侯联军战士痛恨敌人，于是将蚩尤部落的投降者，全部沦为奴隶。害怕蚩尤部落再反，凡不甘为奴者全部被驱逐。蚩尤部落民众，也被迫向东方迁徙，遇到已在此定居的神农氏部落移民。神农氏部落移民见蚩尤残民，本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又担心其再度抢掠自身，又将其驱逐。蚩尤部落民众只得转向南方迁徙。
　　轩辕带领诸侯，庆祝胜利，同时奖励军队，作战勇猛者，皆获得奖赏。奖赏除财物外，还包括社会地位，即受奖者可以驱使部落下等民众为自己服务。这些人演变为联盟中的尊贵者，而下等民众则包括蚩尤部落投降的奴隶和神农氏部落留下的农人。同时，战士被要求继续居住在有熊营地中，勤于练兵，随时听从军事调遣。
　　军队战士一致认为，轩辕有天命，因而神明授意其作战，并亲临战场以助战。诸侯认为，轩辕是天神降临人间的子民，以“天子”之身拯救联盟，足以代替神农氏，成为部落联盟新的首领。新首领于土地的功德，不逊于炎帝，可根据土地颜色，称为“黄帝”，以有别于炎帝。
　　轩辕顺应民意，选择良辰吉日，举行即帝位的仪式。只见，东方晨曦升起之时，轩辕衣着华贵，立于高台之上，金光透过轩辕，洒向四方。公孙轩辕接受神明的恩赐、诸侯的朝贺和战士的赞扬，以天子自居，承继帝位，极为尊贵。即诸侯咸尊轩辕为天子，代神农氏，是为黄帝。
　　在炎帝时，各部落是自行安排生产，帝只负责管理部落之间的交易事务，不干涉他部落的内部事务，各部落仍然各自为皇。为了尽快进行联盟战后建设，加快财富产出速度，黄帝要求各部落，必须按照帝的安排从事生产，各部落首领，必须听从帝的调度指令。不听从者褫夺其首领之位，由帝重新为部落敕封新的首领。这一改变，难免导致一些部落的不满，进而对黄帝的天子称谓、帝位继承的合法性，都充满质疑。
　　黄帝初登帝位，又自恃有平炎帝、蚩尤之功，颇有骄奢之意。但凡有不顺从自己的部落，黄帝则带领军队进行征伐，直至使各部落彻底服从为止，乐此不疲。虽然有一定的暴力成分，实际上也起到了勘定领土疆域、重申管理秩序的作用，提高了部落间结合为联盟的整体性意识，推动了社会变革。即天下有不顺者，黄帝从而征之，平者去之，披山通道，未尝宁居。
　　黄帝之妻，原是西陵氏部落成员，名嫘，后因成为西陵氏部落首领，故称“嫘祖”。在曾经缺少食物的时期，西陵氏部落与神农氏部落、少典氏部落关系和睦，仍然可以交换到足够多的食物。但是嫘祖具有危机意识，居安思危，带领民众四方探求、开拓产业、寻找新的生机。听闻少典氏部落向他部落传授生产技能，积极前往少典氏部落求教学习。在多次接触交流中，嫘与公孙，互相欣赏对方的才识和品德，渐生情愫，结为夫妻。
　　当时两个部落也在迁徙演变的进程中，二人的结合，也促成了两个部落的结合。西陵氏部落原本以纺织为业，可以自行种植棉麻，所以其民众具备一定的农业生产技能。两个部落结合后，畜牧与农业共同发展，部落生活水平得到较大提高。
　　公孙与嫘，共同致力于改善部落生存条件，不断创新。在学习了神农氏部落通过观察瓜果形态，获得灵感，发明的手推车基础上，加装连接轴，训练动物拖曳车辆，利用畜力运送物资、参与生产，节约了人力，提高了生产效率。其部落内，畜养的动物放逐山间，牧民伴随动物居住，山脚平地则种植粮食作物，军队驻扎外围四周，以守备部落，农人和牧民驱使动物、使用车辆，为战士送去食物、衣服、器具。在众部落逐渐衰败之时，唯此一派欣欣向荣、生机盎然之景。
　　改进的畜力车，比手推车高大，称为“轩”，车辆连接动物的梁轴，称为“辕”，公孙亦以此名轩辕，部落所居住的山丘，也取名为轩辕之丘。即黄帝居轩辕之丘，而娶于西陵之女，是为嫘祖。
　　黄帝战蚩尤时，嫘负责在后方为前线提供补给，与神农氏部落民众合作，往前方输送武器、甲胄、粮草等等。黄帝登帝位，为嫘祖发明了一个名誉称谓“妃”，以奖励其稳定后方、支援前线的功劳，也尊显其地位。此时人口稀少，为禁止男战士恃功抢夺女平民，黄帝规定抢人为妻者处刑，并以身作则，承诺自己仅此一“妃”，严肃了军纪。即嫘祖为黄帝正妃。
　　经过频繁接触，嫘深知神农氏民众勤劳、善良，不该被视作下等者。曾经因为战蚩尤任务紧迫，不胜则可能没有生机，神农氏部落民众尚且愿意忍受繁重的劳动。如今战乱平息，神农氏民众的境遇并没有得到丝毫改善，其被要求为有熊国战士提供充足的食物保障，随时听从战士的吩咐，不得有丝毫违逆。有些战士并不体恤民众，民众对被压迫的境遇表现出极大的不满。嫘祖感受到了矛盾累积的危险，又见轩辕日益骄恣，屡屡劝谏。
　　黄帝则认为，应该借助战胜的锐气，先臣服诸侯，使诸侯不敢再生异心。而对于战士的奖励，使其获得尊贵的地位，也必须兑现，才能稳定军心。军队本是征师于诸侯，如今诸侯浮动，如果不能给予战士特殊利益，则军队未必还会听从命令。
　　嫘知劝谏无果，自请继续从事手工纺织产业，恢复西陵氏部落在炎帝时期的本业。黄帝同意，并嘱咐应注意给尊贵的人，提供更加华美的服饰。嫘祖接受了黄帝关于生产的安排。于是，嫘祖带领自己的族人开展纺织生产，利用纺织的布料制作衣服、被褥。按照黄帝的授意，将质感粗糙的衣物分发给普通民众，将质感舒适的衣物分发给尊贵者。也适时请求为奴隶和神农氏民众配发衣物，尽己所能缓解联盟内部矛盾。
　　同时，嫘祖还带领族人开发新的纺织工艺，通过观察、采集、研究蚕茧，发明了养蚕、提取蚕丝为线、以蚕线缝制衣物的工艺。西陵氏部落，源起结绳记事的华胥氏部落，已经从事纺织很多代。在世代纺织中，其民众积极思考，以绳线工艺为基础，发明了织布工艺，熟知各种制线材料的特性。当部落民众在野外搜集纺织材料时，无意中发现蚕茧后，很快就领悟到蚕茧可以抽取丝线。实际加工后，发现所抽取的丝线光滑轻盈、韧性十足，较之过去的植物纤维丝线，性能优异，自此改用蚕丝缝制布料、动物皮毛等。这就是嫘祖始蚕的故事原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