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史笔记加演义》陈因之

10、第四章：十日

　　帝喾过世后，帝挚顺利继位。此时，世袭制已经被普遍接受，帝位继承很顺利。
　　挚为高辛长子，其母早逝。此时，教育手段比较落后，没有系统的教育理念，培养一个合格的接班人，不是一件易事。为了有足够的时间教育接班人，高辛早早确立了挚的继承人地位。
　　为了使挚能够了解部落内的社会全貌，高辛为挚选配了来自部落内各个阶层、岗位的弟子，陪伴挚成长。挚与这些弟子接触，感情日渐亲厚，不是兄弟，胜似兄弟。
　　在与新夸父部落的战役中，挚带领自己的兄弟冲锋陷阵、勇猛杀敌。在战斗中，即使目睹挚陷于敌人围困，羿带领弓箭手队伍，也只愿按照战略进攻敌人，不愿打乱队形救助挚。幸得兄弟们拼死守卫挚的安全，后得弟弟放勋的帮助，救挚脱离困境。挚由是觉得，兄弟可靠，是过了命的交情，感情更甚从前。
　　战争结束后，挚对羿难免怀恨在心。偏偏羿战功显赫，获得了最高的战斗奖赏。挚及其兄弟，对羿的不满，是毫不掩饰。即使放勋劝谏挚，羿只是忠于职守罢了，作为帝子，未来的帝，对待臣下应该大度。挚始终难解心结，只是碍于帝喾重用羿，放勋时时维护羿，不便对羿发难。
　　随着时间流逝，兄弟渐渐年长，家中父母老去，按传统各自应该回家继承父母职业。挚不忍兄弟离去，向帝喾请求，将兄弟留在自己身边。并指出，羿可以脱离祖辈产业，自成一脉，我的兄弟也应该可以脱离祖辈产业，守卫在我身边，他们拱卫我，我亦爱护他们。
　　帝喾觉得，挚将来要继承帝位，身边自然需要有人帮衬。联盟四岳、各级官员、部落首领，多是挚的长辈。挚与羿又不亲善，将这些弟子留在挚的身边，确实可以成为挚的帮手。
　　帝喾应允了挚的请求，将这些弟子作为挚的亲卫，由联盟提供其衣食住行，并定期发给粮饷。这些弟子将粮饷送给父母，就可以奉养父母，无需紧守父母一辈的产业。相当于创立了人才选拔制度，打破了严格的世袭制。
　　供养官员和发给粮饷，联盟必须有稳定的收入来源，主要来自于各部落的贡赋。
　　黄帝组建护卫队时，黄帝所在的部落，本就是集体劳动制。部落财富归集体所有，由部落首领负责分发。护卫队兵员专职守护，可以分配到充足的部落财富，参与战斗后可额外领取奖励。
　　后来，黄帝征师诸侯，组建军队。由于战士人数众多，军队是为守护诸侯群体利益组建的，所以诸侯负责纳赋以供养军队。
　　炎黄共治时期，内政方面，炎帝吸收了黄帝的纳赋制，要求接受联盟指导的部落，按照联盟提供帮助的大小，以及财物的产量，向联盟纳贡。所得的贡物，发给联盟内管理公共事务的官员，作为俸禄或奖励。
　　炎黄帝过世后，四岳继续掌管联盟，处理公共事务。贡制，一直保留；赋制，则由于军队解散，停止了征收。
　　颛顼任命高辛重建军队时，重启了向各部落征赋的制度，充足的财力也是战争取胜的重要因素之一。高辛继位为帝喾后，贡赋制度已经比较完备，联盟政权财富充足。
　　有了前辈的积攒，帝挚接手的，本是一个大好的□□面。只是可惜，挚从小耳濡目染了父亲帝喾的威风，却没有认真学习父亲的治理才能，而是喜欢与兄弟游猎，沉迷于享乐。继位为帝后，更加失去了约束，这带坏了联盟内很多风气。
　　首先，是历法出现了一些问题。原来的历法制度，基本确认一年有十二个月，但是并不十分准确。每隔一段时间，就需要天文官根据实际情况，校对一次历法。这也是后世认为，新朝代建立，需要重新定历的一个渊源。
　　但是，校对历法的过程，非常艰苦。为了准确观测星象，天文官需要不顾寒暑，彻日彻夜观测天空。由于缺乏有效的观测工具，遇到天气不适合观测时，天文官需要徒步很远，在人迹罕至、野兽出没之地，快速搭建观测台，日夜守候。
　　天文官见帝挚，从不过问历法的事情，天天只顾享乐。而天文官则需要忍受诸多困苦，包括饥饿、寒冷、劳苦、野兽攻击、跌落悬崖等等。天文官内心渐渐失去了平衡，也想学帝挚天天享乐，觉得历法差不多得了，随便糊弄糊弄交差。
　　这可苦坏了劳动人民，明明都是按照历法和传统进行种植，粮食却出现了年年欠收的局面。
　　等到贡赋收不齐全，影响了帝挚的富贵生活时，帝挚也感觉到了问题的存在。派遣兄弟，召来天文官责问。天文官则推说，历法原本就不十分严谨，如今出了些偏差也属正常，我们回去再调校调校，弄得准确些。
　　帝挚怒声斥责天文官，少拿这套说辞糊弄我。不要因为你们资历老，就以为我容易被你们欺骗，不敢拿你们怎么样。搞乱了历法，我要狠狠惩罚你们。你们的俸禄、权限、人手、资金、场地，统统都要压缩，惩罚你们以儆效尤。这是我的新制度，以后谁敢怠职，都依照此例处罚，绝不姑息。
　　单听帝挚的言辞，其实感觉蛮正义的，要求官员认真履职，没有尽到职责就加以惩罚，似乎并无不当。不过，此时的官场习气，本就是上梁不正下梁歪，官员本来满腹委屈，天文观测也确实是一件非常专业的事情。此时如果顺水推舟，要求天文官先改正错误，也就起到了敲山震虎的作用，天文官也不敢太过放肆。
　　但是，帝挚并不觉得自己有错，而对有样学样的官员，上来就施加惩罚。且这个惩罚不仅针对官员个人，还针对官员的工作职责。这些举措带来的结果就是，天文官一方面对处分不满，另一方面由于权限、人手、资金、场地，这些完成天文观测的必要条件已不具备，校对历法的工作根本无法完成。
　　所以，管理专业事务，要尊重专业人才，制度的建立，不能为图省钱，把生产条件都省没了。最终，天文官因无法完成工作，集体向帝挚请辞。
　　帝挚也相当自负，觉得这些天文官，不过就是一些倚老卖老的家伙，对我又没有多少尊重，离职正合我意。没有了这批天文官，既可以另聘高明，又可以节省经费，立马同意了。四岳出面劝阻，也被帝挚不见。
　　之后，联盟内的各项生产，陷入了一种盲目、慌乱的状态。
　　幸得，炎帝有教导各部落弟子种植知识，颛顼有教导民众基本的记历法，帝喾有教导民众区分四个节气。民众综合这些知识，大体还可以把握住农时，危机才没有顷刻爆发。
　　帝挚发现，罢黜天文官前后，农业收成似乎没有太大变化。更觉得是天文官欺骗、隐瞒了自己，居其位骗吃骗喝罢了。进而觉得联盟官员，一个个堕落了、腐化了，只顾他们相互维护，却不跟我坦言真相。还常常借着劝谏之名，对我没有尊重。我发给他们俸禄，使得他们想过跟我一样的好日子，他们还时不时教训我。
　　我是帝，他们是官，他们凭什么教训我，凭什么跟我一样，凭什么不尊重我、不畏惧我。在弟弟放勋来探望自己时，帝挚忍不住对放勋大声抱怨。
　　纵使放勋劝帝挚，要虚心、谦恭地对待下属，不要秉恃帝尊，凌驾于人，可能会失去人心啊。帝挚只是不听，转而向身边的结拜兄弟抱怨，结拜兄弟纷纷为帝挚打抱不平。
　　两相对比，帝挚甚至觉得，放勋唠唠叨叨的样子，跟官员越来越像了，跟自己越来越远了。要不是放勋在战场上，舍命救自己的往事还历历在目，帝挚都要怀疑放勋了。
　　帝挚与结拜兄弟，讨论得越来越激烈。兄弟们纷纷表示，誓死效忠帝挚，全力支持帝挚的任何决定。官员就是在欺凌帝挚年轻，总想以长辈身份教训帝挚，完全不懂君臣之分，没有规矩，缺乏教训。越说越激动，大有马上要为帝挚出头，去动手教训官员的架势。
　　放勋赶紧劝说大家冷静，不要惹出祸事来。帝挚与亲弟弟，感情也很深厚，见弟弟着急了，示意大伙暂时不要闹出事情来。此事才暂时作罢。
　　人祸与天灾，有时相伴而生。这边历法的事还没有解决，大旱又降临了人间。旱灾发生，更加剧了粮食不足的问题。
　　粮食不能丰收，帝挚想转移矛盾，与结拜兄弟商议对策。大家都打过仗，听说过被嫫母教训的战士，为诋毁嫫母，创作的故事-黄帝与蚩尤交战，嫫母乱请神明，引得旱灾女神降临，危害人间。
　　马上组织人手，在原传说的基础上添油加醋，创作了旱灾女神女魃的故事。向民间派送了一批讲故事能手，于田间地头向民众讲述这个故事，以对粮食不保收的农民进行精神疗慰。
　　蚩尤当年与黄帝战，请来风伯雨师助阵，狂风暴雨大作，黄帝差点大败。黄帝请来女魃助阵，女魃是旱灾之神，瞬间控制停止了刮风下雨，帮助黄帝打败了蚩尤。
　　后来帝喾与夸父战，同样的故事又重演了一遍。女魃反复降临人间，终于无力回天，留在了人间，带来旱灾。所以，旱灾是天意，人力不可控，与其与天抗争，还不如得过且过。
　　民众对这一故事，也难辨真假。不过客观地讲，这种专人讲故事的方式，也为后世的文艺创作，加入了一块基石。
　　幸而，第一年等到土地旱到，地面出现裂纹之时，苍天终于下起了大雨。土地呈现的裂纹，蜿蜒延伸，与天空的闪电形状相似。有人猜测，应龙助战黄帝与帝喾，杀死蚩尤与夸父后，也无力回天，沉睡在土地之中。待大旱发生，应龙苏醒，从土地中飞出，在地面留下其痕迹。回到天空，还原真身，向人间施雨。
　　从此，龙就成为了掌管下雨的神，民间开始修建龙王庙，遇到干旱就向龙王祈雨。
　　然而，这样的幸运不是年年都有，旱灾却不知为何连年发生。加上天文官被罢免，农时安排混乱，农业收成连年下降。联盟发展出现停滞，诸侯渐渐萌生叛意。多个部落不再愿意向联盟纳贡赋，也不遵守交易规则，以武力欺凌弱者，开启了反叛。
　　一开始，帝挚委派羿带领弓箭手队伍，镇压反叛部落。羿再次展示了其杰出的军事才能，反叛部落很快被打败。
　　待帝挚意图奖励羿时，羿抓住时机劝谏帝挚，不要贪图享乐，要任用贤能，广泛听取意见，勤于政事。听得羿的一番告诫，帝挚因为战胜的大好心情，如云烟般消散。也不再提奖励羿一事，而是要羿带领弓箭手队伍，回部落修养。
　　羿并没有消灭反叛部落，只是将这些部落打败后，告诫其要安分守己。毕竟大家都心知，此事错误的根源在于帝挚，没必要对反叛部落赶尽杀绝。这些部落听说羿打了胜仗，还被帝挚冷落后，又大起胆子来，继续胡作非为。
　　帝挚不愿再受制于羿，希望将军权把握在自己手里。之后可以委派自己的兄弟，率领军队镇压叛乱，就不用再看羿的脸色了。
　　帝挚重新安排了联盟军事，向羿等军事将领发布了罢免令，将军队征调到自己手下管理。封自己的结拜兄弟们为军事将领，负责直接统帅军队。
　　帝挚及其兄弟，都经历过与新夸父部落的战争，具备一定的军事才能，在军队中有一定威望，他们统帅军队的能力并不弱。羿等军事将领不愿冒险与帝挚闹翻，不太情愿地交出了兵权。
　　四岳带领官员，劝谏帝挚，不要破坏传统，剥夺羿等将领的军事权力，可能引发危险。帝挚讥讽道，吾先祖黄帝，就是自己直接带领军队，任命将帅，难道黄帝的传统就不是传统；军队本就是我帝挚的军队，不是他羿的军队，是他羿侵夺权力太久，我只是拿回了属于自己的东西，改正了原有的错误。
　　四岳被堵得无言以对，但仍然顽固地劝谏帝挚。帝挚以前因着四岳是长辈，长久以来忍受着四岳的说教，一直没有爆发。如今军权已经掌控在自己手中，对很多事情也就少了顾忌，见四岳仍然不服从自己，帝挚一怒之下，罢黜了四岳及追随四岳的官吏。
　　帝挚的兄弟掌握军权后，有力地打击了反叛部落。有些部落被打到消亡，帝挚的兄弟则趁机私自占有了这些部落的土地。帝挚因为兄弟战功赫赫，帮自己树立了威望，部落之人见到自己，从此谦卑到不行，甚至不敢直视自己。帝挚心情大悦，兄弟想要占有土地，自成部落，有何不可，于是允许了这些行为。
　　立下赫赫战功的将领，共分成了九个部落，这九个部落不断侵吞周边部落，势力快速发展，成为联盟内最大、最富有的九个部落。
　　这些将领一朝得道，于民众而言，其行径之恶劣甚于他人，烧杀抢掠数倍于叛乱部落。于帝挚而言，却并不担忧兄弟权势的壮大，兄弟仍然时时向自己表达忠心，遇到新奇玩物也总是率先进贡。
　　由于四岳等官员、羿等将领，全部被罢黜，加上有九个兄弟的武装力量拱卫，帝挚大权独握，行事也更加无所顾忌，从此不再遵守联盟任何约束，为所欲为。
　　帝挚与兄弟游猎无度。此时，武器得到了很大改进，军队规模也发展到很大。帝挚他们的游猎，不是简单的围猎动物，也包括对非亲善部落的随意猎杀，所造成的死伤非常之巨。而帝挚他们，毫不怜惜百姓。联盟内到处粮食被践踏，牲畜被抢夺，土地被毁坏，仿佛一片末日景象，民众苦不堪言。
　　帝挚的兄弟，相对来自于社会底层。虽然好的权力机构，应该吸纳底层意见，给予底层人上升的通道。但是，不是底层人上升了，就是好的机构，而是品德、才能出众的底层人上升才算。不过某种意义上来说，帝挚的这一举措，也是为人才选拔，做出了一次大胆而失败的尝试，其经验也值得后人学习，可以避免错误。
　　恰逢此时旱灾频发，天上烈日炎炎，地上烈火朝天，民众无奈地称帝挚与其九个异性兄弟为“十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