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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三章 ...

  •   他們越過了訪得九公的那座城鎮,一路往南而去,恆罪月一如以往,總是喜歡在車廂內遞給他不同的點心或小玩意,但他現在已經不吃驚了,有一天,陸眷風告訴他,在他們的馬車之後其實有許多不現蹤影的隨從,隨時保護著盟主的安全,這些點心其實都是恆罪月趁著他不注意時吩咐置辦的,對於陸眷風的坦白,恆罪月一面無奈的搖搖頭,像是從此便少了什麼可以逗得雁離笑的法寶,一面又遞給他一盒精緻的小點。
      「想要他們做什麼都可以,雁離,你可想要些什麼?」以扇子指了指馬車外那群不見蹤影的隨從,恆罪月笑著這樣問道。
      雁離看著他的笑靨,終究還是搖了搖頭。
      夜裡,奔馳多日的馬車緩緩停下,眼前是一處小小的寧靜城鎮,恆罪月帶著雁離與陸眷風入住鎮上唯一的一間小客棧,三人用過簡單的晚膳後便睡下了,當雁離醒來時,恆罪月早已醒了,就坐在桌前看著手中的折扇,見他醒來,便輕輕地收起扇子,待得雁離梳洗過後,陸眷風剛好端著早膳走了進來,恆罪月似若有所思,一碗稀粥喝了半天也不見底,看著他的模樣,雁離更是毫無胃口,直接放下了筷子,用過膳後,他們沒有拿起行囊,就這麼上了馬車,車上只放了樂竹風所託的兩只木箱,撫過木箱上的紋飾,恆罪月淡淡地笑了。
      「雁離,再過一會兒,你便能見到花當家了,一段時日不見,你可想念他?」
      緊緊地握著腕上的碎晶手鍊,雁離笑著點了點頭。
      「不知慕吟待他可好?」看著窗外,恆罪月的聲音幾乎要讓車輪聲所掩蓋,但雁離仍是聽了個清楚明白。
      百日谷內遍植青竹,竹林深處只得一座小小的莊園,木門之前,是樂紀喜出望外的笑靨,緊握著恆罪月及雁離的手,樂紀幾乎無法言語,當恆罪月取出樂竹風的書信,樂紀更是忍不住掉下眼淚,慕吟輕輕地將他擁入懷中,低沈的嗓音說著安慰的話語,那麼的溫柔好聽,樂紀終於止住淚水,陸眷風搬入兩只木箱,慕吟便留著樂紀與恆罪月、陸眷風三人在廳前說話,與雁離一同準備起酒菜,酒是恆罪月自己帶來的真珠紅,雁離只準備再燒幾個小菜,加上帶來的一些點心,應該也夠了。
      「慕公子,這兒讓我來吧,你到前廳與花……其他人一起吧。」
      慕吟看了他一眼,輕輕地笑了,他在莊裡不戴紗帽,便這麼散著一頭烏黑長髮,略微掩著頰旁傷痕,而那笑容美得令人屏息,更遑論染著笑意的如夢藍眸。「你就喚他花當家也無妨,無論什麼稱呼,都是樂紀。」
      雁離低下頭,像是終於放鬆的笑著點點頭,卻見慕吟已挽起衣袖準備洗菜,忙要上前阻止,慕吟卻止住他的動作。「不要緊,我幫你吧,兩人一起做總是快點。」
      於是他們在稱得上廣闊的廚房裡一同做菜,偶爾說上幾句,幾乎都是關於樂紀,關於樂紀與慕吟的故事,雁離曾聽過一些,但他從不知道故事中的慕吟原來是這樣的一個人,連盛菜擺盤的動作都無比輕柔,而唇畔的笑意更是輕靈透徹,像是對於眼前的一切沒有任何不滿,而一切都是為了他所愛的那個人。
      「慕公子,你與花當家過得好嗎?」他本只是這樣想著,卻沒料到竟將問題說出了口。
      看著他,慕吟笑得那樣天真美麗。「沒有什麼不好的。」
      過於燦爛的笑意令雁離心中一動,忙轉過身假裝看著鍋中的菜,卻怎麼也止不住眼中的酸澀,原來幸福也會傷人,怎麼會、怎麼會,懷中的扇子怎麼會變得如許沈重,像是沈甸甸的壓在心頭,而眼淚終究無法停住,雁離掩著嘴,那麼小心的不想讓一絲哽咽溢出,可慕吟仍是察覺了他的不對勁,硬是逼他轉過身,但看著那張哭得難過的淚顏,慕吟卻只是輕輕地為他拭去停不住的淚水,沒有問他為何傷心。
      「對不起!我只是……」他只是想起一個人喝粥的模樣,明明是萬分期待的,卻又偏偏心煩意亂。
      溫柔撫摸著他的頭,像是對待迷途的孩子一般。「不需要道歉,步雲缺說,難過的時候,哭並沒有錯。」
      一定是因為那聲音太動聽太溫柔,所以他的眼淚更是停不住,就這麼任他哭泣,慕吟輕輕的說步雲缺是他師父,是一個很愛哭的人,說他……說的都是一些無關緊要的小事,說到一次慕吟的師父大醉了三天三夜,慕吟實在看不過去,也不管他師父正哭得傷心,一把抓住人就往水桶裡摔,他師父火氣一上來連哭都忘了,拉著慕吟就往屋外寒潭裡丟,下場是兩師徒都染了風寒,首先被摔下寒潭的慕吟倒還好,躺了三天就活蹦亂跳,反而是跳下去救人的步雲缺直躺了半個月才能起身,還要慕吟照顧,聽著,雁離忍不住破涕為笑。
      為他拭去最後一滴淚,慕吟笑著遞給他一條冷泉泡過的手絹,又拉著他在桌旁坐下,自己一個人手腳俐落的切菜、放油、下鍋、裝盤,看著他的動作,雁離只是撫上胸口,那柄扇子依然沈重,但他……看著慕吟的背影,他只是無可奈何的一聲輕嘆,並站起身,幫著慕吟端菜。
      進入廳堂之前,雁離緩了腳步。「慕公子,我的眼睛……」
      慕吟回頭看看他,隨即笑道:「沒事。」
      兩人回到廳堂,才剛放下盤子,眼前的酒盞便已被斟滿,酒壺、酒盞都是簇新的,方才從樂竹風所贈的木箱中取出,樂紀為所有人滿上酒盞,便先乾了一杯。「有朋自遠方來,樂紀先乾為敬!」
      恆罪月笑著,也乾了一杯,放下酒盞,他卻轉頭看著雁離的眼睛。「雁離,你的眼睛怎麼了?」
      雁離忙掩住眼眸,又覺得有些欲蓋彌彰,正欲開口說些什麼搪塞過去,慕吟卻開了口:「沒事,雁離只是在廚房裡讓煙迷了眼。」
      「原來如此,可好些了嗎?雁離。」樂紀忙也過來探視。「要不要拿些藥膏給你擦擦?」
      「不用了。」雁離搖搖頭,先夾了一筷子菜放入樂紀碗中,復又夾入恆罪月碗中。「還是請當家和莊主用些菜,莫要空著肚子喝酒了。」
      眾人笑著,氣氛恢復熱絡,酒過數巡,慕吟見酒罈將空,意欲前往地窖再取些酒來,雁離亦跟著下桌,在其他人不注意之處拉住了慕吟的衣袖。
      「慕公子,方才謝謝你。」
      「不必客氣──」話語未竟,雁離已被拉入不知何時來到兩人身後的恆罪月懷中。
      「你們兩個說什麼悄悄話呢?」
      慕吟看向恆罪月,笑道:「什麼悄悄話?盟主多心了,酒罈將空,我再去取酒。」說完,便轉身離開。
      直到慕吟的身影消失在走廊一端,恆罪月才放開雁離,但卻抬起他的臉龐,笑意不再的問道:「雁離,你也喜歡慕吟嗎?」
      看著恆罪月嚴肅的神情,雁離愣了愣,強逼自己笑了開來。「莊主,你喝醉了。」
      「我哪有醉?我清醒得很。」手中折扇一敲,恆罪月笑著。「這麼說來,我倒忘了一樣東西在車上,我這就去取,你快回廳裡去吧。」
      「我幫莊主去取吧。」
      恆罪月卻將他推入廳中,自己轉身離開了,回頭看著那道背影,雁離卻再也笑不出來,眼角見慕吟拿著酒罈緩步走來,他連忙打起精神,笑著坐回桌前。
      「雁離,這段日子你跟著罪月,他對你可好?」樂紀握著雁離的手,關心的問道。
      「莊主對我很好,我過得很開心。」
      「真的?現下他不在,若他對你不好,你大可老實告訴我。」
      「怎麼,背著我說我壞話?」恆罪月卻在此時走入廳中,笑得自是開懷。
      樂紀鬆開了握著雁離的手,對著恆罪月笑道。「怕你欺負雁離。」
      「有你替他撐腰,我哪兒敢啊!」恆罪月笑著入座,將手上的一只錦盒交給樂紀。「給你的。」
      樂紀打開錦盒,忍不住一笑。「難為你還記得我愛吃這甜酥餅。」
      恆罪月卻只是笑看著樂紀拈起一塊放入慕吟手中,並展開折扇,掩住笑得彎了的唇角。
      月正當空,夜風翻過竹聲如浪,桌下酒罈已不知倒下幾個,樂紀有些醉了,慕吟就在一旁煮著濃茶,雁離則是收拾著杯盤狼藉的桌面,陸眷風依舊沒事一樣的吃著剩下的菜,恆罪月拈起錦盒中最後一塊甜酥餅,忍不住笑了開來,將甜酥餅送入口中,細緻如雪的餅皮隨即化去,而甜香的內餡在咀嚼中彷彿順著舌尖融化,原來這餅的滋味是這樣,他總是為人買餅,自己卻不曾吃過,原來這餅的滋味便是這樣。
      慕吟倒了杯茶遞給他,恆罪月的目光順著眼前的瓷杯一路往上,直直地望入慕吟的眼中。「好好照顧樂紀,還有你自己。」
      「我會的。」
      接過瓷杯,恆罪月飲下一口濃茶,口中的甜膩香味隨著茶水滑過咽喉,終於只留下一點甜香,慕吟又端過一杯茶給樂紀,他靜靜地看著樂紀倚靠在慕吟的肩頭,笑著輕啜了一口,在情人的懷中,即使不為酒醉,也為人醉……樂紀似有所感,偏頭看向他,恆罪月心中一跳,但樂紀只是向著他輕輕笑開,看著,他也笑了。
      那目光、那笑……終究是不一樣的,展開手中的折扇,想起樂竹風站在那開得狂豔的紅花前,若有所失的說花時一旦過去,便再也追不回了,是啊,再也追不回了……這樣想著,他終究落寞的笑了。
      樂紀卻沒有看見他的笑,只看見他手中陌生的扇。「罪月,怎地換了扇子?」
      「對不住,你送的那柄不小心弄壞了,這是竹風送的。」恆罪月略帶歉意的將手中的扇子遞給樂紀,任他讚嘆的翻看折扇。
      「那有什麼呢,江湖走動,難免弄壞東西,你人沒事就好了。」樂紀忍不住又是一笑。「我兩兄弟都送了你扇子,也算是賠償我爹教你氣折的那些吧。」
      「又取笑我!」想起過往,恆罪月也忍不住笑了開來。「天色不早,我們也該告辭了。」
      「不留下住一晚嗎?」樂紀蹙起眉頭,試圖挽留恆罪月等人。
      「不了,見你與慕吟過得好,我便安心了。」恆罪月站起身,折扇輕揚,仍是一派瀟灑。「日後若有事,只管通知我。」
      「謝謝你,罪月。」看向一旁的雁離,樂紀輕道:「罪月,雁離外表淡漠,但骨子裡卻是執拗,便煩你看顧了。」
      「我知道,你放心。我們這便離開,你們就別送了。」笑著,恆罪月卻往樂紀走近。「慕吟若是欺負你,儘管告訴我。」
      樂紀一笑,靠向了慕吟懷中,擁著樂紀,慕吟笑道:「有你替他撐腰,我哪兒敢啊!」
      聽見似曾相識的話語,恆罪月朗朗大笑,踏月而去的背影恍如出塵。
      上了馬車,雁離只是看著恆罪月斜倚車窗靜靜望月的身影,沒有人說話,僅有車外的蟲鳴伴著車聲轆轆,他今日喝得多了,略微有些醉意,但他仍是執著地看著恆罪月的背影,直到那水藍背影變成兩個、三個,他才受不住的閉上雙眼,跌入深深黑鄉之中,而印象中的最後一眼,仍是恆罪月。

      再次睜開雙眼,他已在客棧之中,窗外下著雨,而恆罪月坐在桌前,仍在看他那些永遠看不完的卷宗,聽見他發出的細微聲音,恆罪月轉過頭來,帶笑的眉眼似與往日無異,雁離下了床,梳洗一番後也坐到桌前,恆罪月為他倒了一杯茶,茶色漆黑並帶著濃濃藥香,他知道,這是殘月莊主白少邪精心炮製的,輕啜一口,甘美的茶液流過咽喉,像是連心都舒展開來,捧著茶盞看向恆罪月,後者握著朱筆正寫些什麼,而那柄貴重的折扇就放在一旁,看著那溫潤白玉扇骨,雁離正想開口說些什麼,卻恰巧地傳入一陣敲門聲,陸眷風走入房中,在恆罪月耳旁說了幾句話,恆罪月聽著,隨即便與陸眷風一同離去,離開前不忘叮嚀他待在房中,不要到處走動,這一天,雁離一直待在房裡,直到戌時將盡,恆罪月與陸眷風皆未回來,而窗外的雨已然停了,他走出客棧,夜裡的風吹得那麼舒暢,他便信步走在街道上,宵禁時辰未至,街上仍有些小攤子,但他只是一直向前走。
      沒有目標、沒有意義,腳下的每一步都和他的人生一樣,雁離走得出神,渾然不覺恆罪月正跟在他的身後,回到房中卻發現雁離不在的他接到屬下的訊息,說是雁離一人離開了客棧,他隨即追上,卻見雁離只是在街上信步亂走,像是沒有任何目的地,雖覺奇怪,卻也只是靜靜跟隨。
      入夜的街道上,總有幾處高高地掛著紅色燈籠,花枝招展的女子站在門口送往迎來,恆罪月內力深厚,百步前便聽見那些淫聲浪語,正在思考是否該想法子讓雁離換個方向再繼續走,眼角卻見三名醉漢已然纏上雁離。
      「喔,好漂亮的小爺啊,可是哪兒的院裡出來接客的?」隨之而來的,還有其他男人放浪的笑聲。
      沒有理會男子露骨的目光與言語,雁離略退了幾步,便轉身意欲離去,但男人不願就這麼讓到嘴的鴨子飛了,伸手拉住雁離的肩膀,雁離仍是沈默,只是靜靜地看著眼前的男人,直到一隻手撫上他的臉頰,他才嫌惡的偏過臉。
      「好滑嫩啊──」話語未盡,出手的男人已讓一柄折扇甩出十丈之外。
      將雁離護在身後,恆罪月目光一闇。「放肆!」
      看看無聲無息就被甩出去的同伴一眼,其餘男人連忙落荒而逃,向黑暗處使了個眼色,恆罪月二話不說地拉著雁離便往回走,恆罪月走得很快,雁離幾乎就要跟不上,但那隻手將他牽得緊緊的,他不太記得自己究竟走了多久,但他們很快的就回到客棧,恆罪月推開門,將他安置在桌前,又捧了個水盆過來,拿出懷中的方巾沾濕了,便輕柔的往他臉上擦。
      「為什麼不躲開?」恆罪月擦得很專注,而聲音很冷。
      「躲不開。」躲開又有什麼用,掙扎正合他們的心意。
      看著雁離仍無波動的眼,恆罪月輕嘆一聲,坐在雁離身旁,卻不知該說些什麼,雁離轉頭看看房裡,除了他與恆罪月外再無第三人,忍不住開口問道:「眷風呢?」
      「我讓他去辦別的事了。」
      「那麼,眷風什麼時候回來?」
      恆罪月淡淡一笑。「怎麼,雁離,只有我們兩人有何不妥嗎?」
      「不是。」他連忙反駁,卻低下頭。
      「雁離,今夜無雨,月光甚好,你我一同喝杯酒,可好?」
      雖不明白恆罪月興致何來,但雁離仍是點點頭,恆罪月笑著取來酒盞,並遞給雁離一只木盒,木盒內是各色精緻小點,雁離將之取出,一盤一盤的放滿桌面,恆罪月看著他的動作,默默地滿上他面前的酒盞,拿起酒盞,搖晃的酒液無色透明,濃冽酒香撲鼻而來,雁離知道,這是少見的杏花春,花無靈喜愛品酒,曾說過杏花春少見而難得,為何恆罪月昨晚拿的卻是真珠紅?
      想不通,他索性一飲而盡,恆罪月看著,也只是笑了。
      杏花春,風味淡雅,滑潤順口,餘香不絕,性烈。
      兩人沈默對飲,算不清飲下多少,雁離看著恆罪月,後者仍是淡淡笑著,是了,恆罪月說今日月光甚好,但窗戶卻是緊閉的,這怎麼行!雁離站起身,腳步已是略微虛浮,走到窗前,掙扎著要開窗,但這窗戶怎麼也推不開,隨即聽見一陣笑聲,恆罪月自他身後探出手,拉開木拴,幫著他推開窗,雁離一軟,便整個人靠上恆罪月的胸前,恍惚也曾這樣過的,是了,在百日谷時,自己也是這樣在恆罪月懷中,恆罪月還問他是否也喜歡上慕吟。
      也喜歡上慕吟?這樣想著,他突然笑了起來,恆罪月沒有動作,任他靠著,只是問道:「你笑什麼?」
      「笑……笑這兒看不見月亮。」轉過身,他直直地看著恆罪月,一手指著窗外,又是一陣笑聲。
      「誰說沒有,我懷裡就一個月亮。」
      聞言,雁離推開恆罪月,走回桌前又為自己倒了一杯,一口飲下,彷彿還能聽見誰親熱的喚著他的花名,月官、月官,什麼月官!他是雁離,那麼他在做什麼,他不該這樣和恆罪月喝酒。
      「雁離,你醉了。」壓下他的酒盞,恆罪月不再笑了。
      「莊主不就想灌醉我嗎?」
      恆罪月一愣,隨即笑了起來,灌醉雁離?「不是的,我只是……」
      只是想再見那眸中火光跳動……昨夜雁離醉倒之時,是自己一手扶住了他,雁離一定忘了,那時他強睜著眼看著自己,目光那樣熾熱,迥異於平日的深冷,他只是情不自禁地想再多看一些,想要那樣的目光緊緊地鎖在自己身上!
      就像……樂紀看著慕吟一樣。
      「莊主想灌醉我,自己卻沒醉,這樣不公道。」雁離端著酒盞湊到恆罪月唇前,嫣然一笑。「雁離敬莊主。」
      就著這樣的姿勢喝了一盞,似乎對於恆罪月的順從感到很開心,雁離笑意更深,又斟滿一盞,雙手捧上,看著眼前搖晃的酒液,恆罪月淡淡一笑,便醉他一回又何妨?
      酒能醉人,笑亦醉人,恆罪月藉著酒意拉住雁離的手,其實他經常牽著雁離的手扶他上下馬車,但這時的撫觸卻與平時不同,首先是指尖滑過了他的,因酒而起的熱意便隨著他的動作而擴散開來,然後是手背,當手將那溫暖整個包覆住時,恆罪月緩緩落下一個恍若未覺的輕吻,那麼輕的,像是在夢中。
      雁離看著他的動作,不再笑了,時間像是隨著醉意而凝滯,雙目相對,視線像是纏繞不開的絲線,一圈、一圈,是誰先動了,手掌撫上雁離的臉頰,一路緩慢地向上,亂了髮、卸了釵,黑髮披散而下,柔柔地繞在他的指間,水香蕩漾。
      雁離的手擱在腿上,緊緊地絞著衣衫,他斂下眼、低下頭,恍然驚覺自己竟連呼吸都忘了,但恆罪月卻拂開那遮掩表情的黑髮追了來,抬起頭,雁離的眼眸盛載太多感情,複雜的說不清道不明,恆罪月幾乎無法解讀,想要望得更深,雁離卻閉上了眼,那長長的羽睫輕輕顫動,竟是那麼惹人憐惜,沒有多想,他吻上雁離的眼角,而細吻落下了他的臉頰、他的鼻尖,直到他的唇。
      一開始,只是唇與唇的輕碰,像是羽毛般的撫觸,但氣息卻紊亂了,感覺到恆罪月的舌輕滑過自己的下唇,復而輕輕含入,雁離一顫,終究輕啟雙唇,迎向恆罪月的侵入,男人的氣味隨著恆罪月的探索撲天蓋地而來,不復平日的溫文爾雅,恆罪月的舌強硬的纏繞住他,恣意地吸吮著他的一切,意識隨著稀薄的空氣而迷茫,卻又在最激情的時刻轉而清醒。
      恆罪月想要什麼,他又能給些什麼?
      一吻終了,天地彷彿無聲靜止,恆罪月的指尖在他紅豔的唇上摩娑著,眼神中燃燒著欲望,他知道,無數男人曾經這樣看過他,但恆罪月像是個沈默的獵人,雁離知道,他在等,等自己的下一步動作,等著獵物自己投入陷阱……
      如同飛蛾,奮不顧身,甚而無悔無怨!
      輕綻一笑,恆罪月湊近了雁離的耳畔,低啞嗓音彷彿捲帶著無比的熱氣。「雁離,為我卸去髮飾,好嗎?」
      這一直都是他的工作,每個夜裡,他總是會為恆罪月卸去髮上飾品,偶爾,若是恆罪月仍要看些文書,他便用一條絹子輕輕地綁起他的髮,於是,他抬起手,拔去銀簪、卸下銀絲雲龍冠,最後再將固定的繩結解開,恆罪月黑髮盡散,他笑著取過髮飾,逕自放入一旁的匣子,卻沒再回到桌前,而是坐在床沿,向著雁離伸出了手。
      「雁離,來。」
      雁離緩緩的站起身,直到在恆罪月身前站定,卻也只是靜靜地看著那隻手,恆罪月仍是笑著,也不催促,直到雁離將手覆上了他的,他使勁一拉,兩人便倒落床鋪,但恆罪月卻再沒有任何動作,只是定定地看著雁離,不明白他的眼神含意,雁離只是靜靜地等待。
      撐起半身,恆罪月笑問:「雁離,你可醉了?」
      杏花春確實性烈,他或許微醺,卻不曾醉。「那麼莊主可醉了?」
      「不曾。」他搖搖頭,目光確實清明如常,方才的熾熱迷離彷彿只是一場幻夢,但他的指又在雁離的臉上盤旋不去,劃過他的眼角、撫上他的唇,卻都隔著一點距離,但熱度卻無比清晰。「但我想要你,雁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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