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恃宠》茶梨ye

22、囚囿欲望

　　城南的这个游乐园虽然规模不算大，但最经典的项目都有。
　　再加上标志性的摩天轮——据说升至顶端时可以将整座城市尽收眼底，以及园内特色的沉浸式密室逃脱和童话主题餐厅，客流量一直不算少。

　　周末的游乐园更是人潮涌动，临近中午，几乎每个项目前都排起了蜿蜒长队。

　　“你去旁边树荫那等我，我去排队。”奚熙给她擦了擦汗，便转身走向冰淇淋车。

　　“带妹妹来玩吧？”
　　千昭刚靠在树池座椅上，就瞧见排在奚熙身后的那位年轻男性正跟她搭着话。

　　千昭眯起了眼。

　　奚熙笑着回了几句，那男的就指着手机试探起什么。
　　千昭咬着下唇，看到奚熙抱歉地摆了摆手才挪开了目光，望着空气中的一点出神。

　　过来人。

　　怎么过来的？
　　是在她这个年纪吗？
　　牵过手吗？拥抱过吗？
　　……接吻了吗？

　　虽然奚熙说过她暂时没有恋爱的打算，但暂时是多久呢？这种事本来也说不准吧……

　　衣角被扯了扯，千昭回过神，发现自己脚边不知何时站了一个约莫四五岁的女孩，正出神地看着右侧小泳池里的小金鱼。

　　千昭看了眼小铺悬挂的塑料招牌——“捕捞小金鱼”。

　　老板提供的纸网看上去很薄，加上金鱼个头也不小，有些小朋友甚至只捞了两三下纸膜就彻底软化破裂了，又向家长嚷嚷着要再试一次。

　　几个来回下，围观的群众也就没了兴致，愈来愈少了。
　　老板竟也不急，只是坐在小马扎上晒着太阳，手里慢悠悠摇着一把竹柄团扇。

　　斑驳的树影映出粼粼水光，又折射到曳尾巡游的红鳞金鱼上，鱼尾在池底化作朦胧的剪影，鳞甲透过水面，泛出橙金色的光泽，煞是好看。
　　而在塑料水池边缘，被影阴遮蔽的地方，有一条不幸被带出水池，正垂死挣扎的褪色金鱼。

　　似乎只有在浴缸里，它们才会被注视、被需要，跳出玻璃壁即是跳出安全距离，带来的是痛苦、是死亡。

　　“老板，我能直接跟你买一条金鱼吗？”终于有家长拗不过孩子的哭闹，放弃了捞鱼的尝试。
　　老板熟练地比了个十，又迅速拿塑料袋装好，递了出去。

　　……这老板是来卖金鱼的吧？

　　拿到小金鱼的孩子兴奋地跳了起来，引来了不少艳羡的目光。

　　“ma……”脚边的小女孩也不例外，又扯了扯“妈妈”的裤子。
　　但也终于意识到自己拉错了人。

　　女孩呆愣着向后退了几步，眼看着前脚绊后脚踉跄了好几下，千昭忙又把她拉到身边：“妈妈一会儿就会来找你，我陪你一起等，好不好？”
　　女孩愣愣地点了点头，目光又黏上了水池。

　　“千昭。”奚熙走了过来，注意到她脚边的小女孩，用眼神示意了一下。
　　“应该是走丢了。”千昭接过冰淇淋，解释道。
　　奚熙了然，在一旁坐了下来，调侃道：“你还挺讨小朋友们喜欢的。”

　　女孩见又来了个陌生姐姐，抓着衣角的手紧了些，目光从水池，移到了两人手上的冰淇淋上。
　　她瞪着圆溜的眼睛观察了一会儿，最后向奚熙伸出手去，手掌在空气中抓了抓。

　　还未等奚熙反应，千昭便拦下她：“妈妈有没有教过你，不能吃陌生人的东西。”
　　女孩瘪着嘴委屈地看向她。
　　奚熙笑了起来，扶着女孩的肩膀：“等妈妈找到你让妈妈给你买，好不好？”

　　女孩不说话了，但显然不是很开心，表情皱巴巴地靠在了千昭的腿上，继续盯着金鱼看。

　　“唔。”奚熙又把手里的冰淇淋塞给千昭，捞了捞不存在的衣袖，“你帮我拿一下。”
　　她走向水池，蹲了下来：“老板，先给我拿三个网。”

　　千昭也站了起来，低头对女孩说道：“走，去看姐姐捞鱼。”

　　“你想试试吗？”奚熙给小女孩递了一个纸网。
　　女孩摇了摇头，往千昭身后躲了躲。
　　“那你帮姐姐拿着剩下两个网，先看姐姐怎么玩好不好？”
　　女孩接过。

　　千昭蹲在一旁，一语道破：“她只是想要金鱼。”
　　奚熙笑着没说话，目光落回到水池里。

　　她一手端着碗，一手抓着网在水面上游走着：“虽然我也很菜，但是我妈玩这个特别厉害，一捞一个准。”
　　“不能探太深，水的重量会先把纸撑破，要优先找在浅水面上的、游得比较慢的小呆鱼……”
　　千昭看着她，没说话。

　　金鱼入网，奚熙迅速将网提了起来：“捞上来的时候动作要快一点……欸。”
　　“破了。”奚熙看着漏网遗憾道。

　　“再试一次。”千昭让女孩将网递给了她。
　　奚熙重整旗鼓，耐心观察起来。
　　“那只小的。”千昭示意她。

　　纸网再次浸入水中，奚熙手腕微倾，让网面斜斜切入水面，在鱼贴上纸网时迅速配合着瓷碗——几乎是鱼落入碗中的一瞬，网就破了。

　　“……”

　　千昭忍不住又在心里吐槽起来。
　　奚熙却很是高兴，弯着眉眼看向她：“我捞到了。”
　　“嗯。”千昭笑着。

　　奚熙让老板将其包好，递给小女孩：“这个给你好不好？”
　　小女孩红着脸，慢慢接过：“谢谢姐姐。”
　　奚熙揉了揉她的头，握着最后一只网振奋道：“再帮我们小千昭捞一只。”

　　可惜事与愿违。

　　“是网不好。”千昭安慰道，“没抓到也没关系，我今天已经很开心了。”
　　奚熙却很是不服气，又向老板要了三只。

　　“……”

　　三只复三只，千昭在一旁安安静静地等着。
　　她很早就发现，比起游刃有余的从容与成熟，她更喜欢现在这样的，隐约透着孩子气的奚熙，也因此有些羡慕电话那头的那个“朋友”。

　　“你看！”奚熙捧着碗兴奋道，随后又想起什么，有些不好意思道，“还有两个网，你玩怎么样？”
　　“好。”千昭接过。

　　千昭看着碗中悠闲摆尾的小鱼，唇角无意识勾了起来。

　　小金鱼小金鱼，再抓一只给你作伴怎么样？

　　“……”

　　“千昭！”奚熙眼睛亮了亮，随即又有些懊悔，“早知道让你来捞了。”
　　“玩得开心就好啊。”千昭却道，“我也是姐姐教得好。”
　　“最后一只网，你再试试。”
　　千昭却摇了摇头，把网塞给了小女孩：“你玩。”

　　够了。

　　女孩看着毫无疑问了无收获的网兜，看了眼千昭手里时不时缠在一起的两只金鱼，又垂头看了眼自己的，抬头哼唧起来。
　　“不可以。”千昭抬了抬塑料袋，向她摆了摆手：“你一个人，所以你只有一只。我跟姐姐是两个人，所以是两只。”千昭一本正经道。
　　女孩却好像忘了紧张与局促，转头又向奚熙撒起娇来。

　　千昭：“……”

　　“那……”奚熙就要妥协，千昭无法，向一旁看戏的老板看去：“老板，送我们一只怎么样？”
　　摇着团扇的手顿了顿，像是没意料到这个开始，老板有些没反应过来。
　　“我们在你这里抓了怎么多次才抓到三只，还帮你揽了这么多客人，你就送我们一只吧？”

　　四周确实又比来的时候热闹不少，不少人也都看着，老板不好再跟她纠缠，十分不情愿地往女孩的塑料袋里丢了一只。

　　“开心了？”千昭揉着女孩的头发，无奈道。

　　远处传来一声呼喊，女孩有所感，抬头向前扑去：“妈妈！”
　　千昭松了口气。

　　奚熙原本在一旁看着，突然感到指尖划过一道冰凉的触感——融化的奶霜正顺着甜筒边缘蜿蜒而下。
　　她惊呼了声：“千昭！”立刻伸直了手臂，“冰淇淋冰淇淋！”
　　千昭无措了几秒，接过从一旁递来的纸巾，拿起冰淇淋，小心擦拭着她的指背与纸缝。

　　一阵手忙脚乱之后，两人向女孩妈妈道了谢。
　　“是我要谢谢你们才对。”她掂了掂怀里的小女孩，“快跟两位姐姐道谢。”
　　“谢谢姐姐。”女孩乖乖道。

　　妈妈又指了指那袋金鱼：“这个金鱼应该不容易抓吧？还是我付……”
　　“不用，我们也是抓着玩的。”奚熙连忙回绝，指向千昭手里那袋，“我们也有。”
　　千昭也跟着点了点头。
　　而且够了。

　　跟女孩她们道了别，奚熙就看着两人手中还滴滴答答的冰淇淋欲言又止起来。
　　同样的口味，本来也都没吃几口，又经过方才那阵混乱，这下更是面目全非彻底分不清谁是谁的了。
　　千昭看向她，像是在等待着指令。

　　“你应该不嫌弃我吧？”奚熙朝她歪了歪头。
　　千昭摇头。
　　“那吃吧。”

　　千昭转过一面，对着融化的那块舔了舔。香草味很浓，雪球之后，她的唇角微不可察地向上扬了扬——像个终于品尝到美味糖果的、感到弥足的小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