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下冬季》夜泪花欲

11、十一 《T》

　　爱情片，其实不一定是浪漫唯美的。
　　这个道理，沈裴之早就知道，只是他没料到，原奇居然会写出这样一部作品，并执意要求他拍摄成电影，而女主角则指定要罗卿寒出演。
　　“其实我听说圈子里有好几家电影公司想买你的作品。”沈裴之在听完原奇的来意后，稍微思考了一会才开口问道。
　　原奇仍旧是坐在轮椅上被管家推进来的，那份神情，就像是自己和普通人一般外，并没什特别。他微微一笑，挥手示意，待管家留下二人单独交谈，才回答：“我陆陆续续出过好几本书，最后是靠三年前出版的《八音》才有了些名气。这几年，也确实有不少公司找我谈剧本改编或是影视化合作，但是我全都拒绝了，因为我一直想要让人们看到的并不是那些风花雪月、恩怨情仇的世界，而是这本《T》。”端起杯子，轻轻抿了一口龙井，原奇似乎在等待沈裴之的疑问。
　　“我想我并不是很明白你的意思。”沈裴之承认，他对国内娱乐圈甚至是任何一切，都并不算了解，但一年下来，他也努力积累了一定的人脉，了解了，甚至是看到了不少秘闻。只是向来只能算是边缘人士的原奇冷不丁主动上门推销自己的作品，还是让他有些摸不着头脑。
　　原奇缓缓放下杯子，将搁在腿上的《T》递给了沈裴之：“这或许有些冒昧，甚至沈导你会觉得我太过自大，这本《T》其实并没有出版过，他是我最早开始写作时的作品，并不主流。”
　　沈裴之接过小说，有些小心的翻阅着。十分明显，这是多年的手写稿，厚厚一叠纸张早已泛黄，微微发皱，字迹有些晕开，来来回回修改了多次，根据笔记的颜色，看得出来，最近一次修改离现在该是很近。
　　这个时候，原本相当平静的原奇，倒像是有些紧张，右手捏着上衣的下摆，左手搁在腿上，身子稍稍前倾着。
　　沈裴之大约看了十五分，便合上了手稿：“其实，从作品本身来看，我认为没有什么可以拒绝的理由。我只是想知道，为什么原先生会选择我来导演，毕竟，我才出道近四年，二千前不久才独立门户。”
　　听了这话，原奇倒像是松了口气，这个身子向后靠在椅背上，两手交叠，冬日的阳光撒进来，他白皙的脸上就像蒙上了一层光晕般，少有的单纯。“说实话，我也没有什么很有说服力的理由。毕竟，在这之前，我只和沈导你见过两次面，甚至都未曾交谈过。而你的作品也不多，除了第一部获奖作品，其他甚至都是商业剧，但不知道为什么，我从你的眼睛里，看到了和其他电影人不一样的东西。当然，你是第二个。”
　　“第二个？”沈裴之有些好奇。
　　“这就是我唯一的条件，其他任何事情，我都可以尽量配合，甚至妥协，但是唯有一点，这部戏的女主角，请一定邀请罗卿寒出演。”目光灼灼，原奇的要求，让沈裴之有些诧异，他原以为，原罗二人该是有些不妥的。原奇像是看到了他的疑问，稍稍动了动嘴唇，有些犹豫地说：“至于理由，我希望沈导，你不要追问。”
　　就这样，沈裴之原本想要拍摄的爱情片，变成了爱情悬疑片。在得到女主角罗卿寒的肯定答复后，《T》在一月中旬，准时开机。

　　“你猜我是谁？童？彤？还是……”
　　罗卿寒收集了原奇所有已经出版过的小说，有口碑好却销量一般的，也有排行榜冠军却内容俗套的，甚至还有晦涩难懂的限量发行读本，但却从来没有看到过手上的这一本《T》。
　　半个月前，在媒体不断地电话轰炸下，她接到了沈裴之的电话邀约，其独立工作室第一部作品准备采用原奇的小说，而对方指名女主角由她担任。在没有商讨任何细节，甚至连剧本都没看过的情况下，罗卿寒当场就答应了。这也着实出乎了电话那头沈裴之的意料。
　　“童？是的，我是童。”一袭连衣白裙，坐在洒满阳光的教室中，静静弹着钢琴的女子，微微侧了头，露出一抹微笑。她是片中的女主角，童。
　　“看着我啊！彤，记住，我是彤。”裹身猩红蕾丝短裙，昏暗嘈杂的夜店里，女子侧身斜靠在吧台，左手端着酒杯，右手食指轻轻抬起男子的下颚，嘴唇微启。她是片中的女主角，彤。
　　沈裴之几乎是不自觉地将目光从监视器移向不远处的真人，那种略带疯狂的眼神，真是让人惊叹，竟然是罗卿寒这样清冷的人所散发出的。不同于《妈妈》中生活底层的风尘女子，现在罗卿寒所饰演的彤是一个经常出没夜店的性感女子，举止轻浮，妆容妖艳，享受着被人追捧的快感，一直换着相好的男伴，却在某一天，被青涩的大学生疯狂的追求。
　　而仅仅在半个小时前，罗卿寒饰演的还是清秀娇弱的小学音乐教师，童。师范大学毕业后，便被就近的小学录取，成为了音乐教师，温柔美丽的她受到所有人的欢迎，更捕获了黄金单身汉的心。可谓事业稳定，感情顺利，是所有人羡慕的对象。
　　从《T》一开始，所有人便知道，童和彤其实是一个人，或许说，是同一个人的两种性格，也就是，人格分裂。这样的设定是原奇出版过的小说中从未出现过的，也是沈裴之当时看中这个剧本的首要卖点。

　　原奇几乎每天都会到拍摄现场来看进度，有时和沈裴之两人商讨些剧本的事，有时候则和管家两人坐在片场的一角，默默看着罗卿寒在两个角色间转换。除了他，经常出现在片场的编外人士，便是艾彼得了。一开始，只要罗卿寒一下戏，他便兴匆匆地跟上去搭话，大献殷勤，把以前谈恋爱的招数使了个便，所有人都明白他在追求罗卿寒了，但故事的女主角仍旧对他不冷不淡。待到拍摄过半，艾彼得终于憋不住，直接冲到了罗卿寒的家，当面告白，不过，在这之后直到拍摄结束，艾彼得再也没有在片场出现过。剧组传闻，他被拒绝了，但实情，不得而知。
　　沈裴之全身心投入，甚至连沈裴锦都没时间碰面，每天都泡在剧组里面忙得热火朝天，而外界也早把《T》炒得沸沸扬扬。
　　“沈裴之联手原奇打造年度悬疑大片”，“原奇从未出版小说即将搬上荧幕”，“原罗七年后再度合作打破不和传闻”，“原奇日日监督《T》片场疑不满影片选角”，“演员酒后失言 《T》片场桃色漫天 ”……反正好的坏的，真的假的，都是从媒体嘴里说出来的，今天是这个说法，明天又可以换成完全相反的另一种。
　　幸好，由于《T》事先并未出版，因此，媒体对剧本本身的了解也仅在于沈裴之放出去的宣传通稿而已，至于原奇和罗卿寒，更是没什么人可以从他们嘴里问出什么料。当然了，也不能小看那些娱记或是搏出位的小演员的力量，否则，媒体也就不会有这么多有的没的可以说了。
　　故事的转折点在童的男友向她求婚那一刻，两个性格为了各自的幸福，做起了斗争，想要由自己真正主宰自己。这时，一直温婉可人的童开始狂躁，歇斯底里地发泄心中的忿恨，甚至想要一了百了毒死彤，而只会在晚上出现的彤，则开始频频在白天出现，显然被童吓坏的她却显得懦弱无力，不断地用哭泣来发泄。
　　就这样，两者的性格硬生生在这个时候发生了变化，而两者各自的男友发现异样之后，对她逃之不及，终于，童和彤崩溃了。
　　影片的最后，在童所任职的小学里，随着一抹黑色的背影，镜头开始急速扭曲倒转，往事飞速掠过，转过身，身穿黑衣的罗卿寒正对镜头，眼神空洞。
　　“你猜我是谁？童？彤？”嘴角僵硬的扯了扯，“我是瞳……”然后诡异的，苍白的脸庞上划过泪滴，扬起了一抹笑容。
　　媒体看片会上，所有人都没料到，《T》最大的亮点竟然在最后。在七嘴八舌质疑了一通走商业片路线的沈裴之怎么会选择这样不讨巧的剧本之后，又对罗卿寒那震撼到诡异的表演发表了一致的惊叹。
　　待到晃过神，娱记们终于发现《T》除了前期的几篇宣传通稿，甚至连排片时间都没公布。想要进行具体采访，却被独立工作室前台MM的一句话惊到哑口无言：“沈导他们都到北极去了，要不然你们飞去那吧。”
　　开玩笑！也不尽然，不过，目前，沈裴之却是带了二十多号人马一同登上了地处北极圈内的欧洲国度，挪威。不久之后，就会正式踏上格陵兰岛。在所有人连想都不敢想的情况下，一场轰动国内的北极之行已经悄然开始。
　　或许，故事应该再倒回两个月之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