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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0、不是冤家不聚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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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到她出来,礼貌地问候:“沈姑娘,你师尊助我等驱逐何罗鱼,需几个时辰后才归来,他托我把这个转交与你。”
鲛人递来一个很不起眼的小布袋子,里面装着些灵玉。
“前辈还说,你有伤在身,醒后自己去找些吃的,不能饿着。”
原来如此,沈纨不好意思地点点头,虽然师徒情分就一个来月,但师父很关照她,惭愧。
贝壳馆外,洛书也在外面,她身旁有个离火部的师姐,名为南宫妤,她们早些时候把采购的名录托付给了鲛人,现在正好能闲下来,打算出去逛逛。
鲛人善织,海市多有裁缝店,正商议去逛一逛,南宫妤说,郁水南巷有家新的纺织店,早先路过几次,里头的东西很是独特,但不见开张。
“郁水南巷?那处离黑鳞鲛人的聚落可不远啊。”洛书有点犹豫。
“黑鳞鲛人自有独特的纺织技艺,他们卖的东西也颇有可取之处,再说就是做生意,我们人多,怕什么。”
“沈师妹头一次来,一起去吧。”
左右无事,沈纨决定跟着师姐们同行
那家鲛绡店很不起眼,竟然连个匾额都没有挂,里面倒是认真地摆了很多光鲜的布料和成衣。
才一进门就碰了个软钉子,传出颇为冷淡的声音:“本店今日不营业,诸位请回吧。”
离火部的南宫妤见店里的摆设与他处不同,坚持道:“我等来一趟不易,一年都未有一次机会,还请店家行个方便,钱有得是。”
那鲛人老板转过头来,脸上有些不豫之色,但众人瞧见他,竟然不约而同地全部愣住。
他生着令人心悸的罕见美貌,但看起来有些邪气,气质并不像薄阁主同族的那些良善的鲛人。但比起鲛人普遍阴柔,雌雄莫辨的气质,他宽肩窄腰,身材高大,任谁一看都不会错判他的性别。一袭黑衣覆盖着他的好身材,上面有流动的银纹,看上去神秘又华丽,戴着造型奇特的护手,有可能是个练家子。
商家瞧见门口的几位女子,似乎也明显愣了一下,眨了眨眼睛,叹息道:“自便吧。”
他似乎很习惯他人毫不掩饰的探寻目光,对那些不知道该说是痴迷还是惊艳的眼神无动于衷。
店里的衣服料子的确非常好,但也价值不菲。
“沈师妹,难得来一趟,不试试看么?”有南宫妤问沈纨。
“我没什么缺的,眼下需要的也不是这些。”她看得出都是好东西,但全都不便宜,师父有意多给了她一些灵玉,但也不好瞎花。
南宫妤道:“我有个族妹和你身材差不多,我今次来想给她带些礼物回去,你可否替我试穿几件衣服?”说她又转而去问商家:“老板,你这些成衣可试穿么?”
“请便。”这店老板真不像是个开门做生意的,十分寡言。
店里既有布料也有成衣,泛着银光的月光纱,走起路来像水波流动的鲛纱,还有一些像是将水彩织进了布料,和寻常刺绣的质感完全不同。
她非常漂亮,换了月光纱的裙子出来,南宫妤一见哎哟一声:“师妹让我瞧瞧这衣服后面。”沈纨于是转了一圈,简直满室生辉,鲛人纺的丝质感轻盈,裙裾掀起优雅的弧度。
“我觉得那个腰上有宝石的好像也不错,劳烦师妹,再试试看那件。”
沈纨转身进去了。
南宫妤忽对洛书道:“我算是明白为什么阿焱从神农庭回来了以后总提她了。”
南宫妤她和南宫焱是双生姐弟,亲厚的门派之间弟子有交流,她加入南华宗的离火部已有十二年。
洛书瞪大了眼睛,“他们可才见了一面!”
美色误人。
“你说现在送她礼物会不会有些唐突了?”
大小姐倒是不差钱,但沈纨进入道域的原因是秘密,留在道域的时间恐怕不会很长,甚至此次大家能来蓬莱洲,都是因为太衡师叔要带她来。除了太衡和洛书,今日一同前来的同门都不知道沈纨进了医疗馆的贝壳抑制魔气,还以为她只是被师尊留下打杂。
洛书想了想,婉转地答:“师妹才来不久,别把她吓着了。”
“阿焱想来得不得了,最后也只是央我和她多结交结交。”
“那也不好一上来就如此,还不如先去茶楼叙叙。”
沈纨再次换了衣服出来,这回是一件浅蓝色的裙子,银色的腰带,垂下一长串的织花,花朵上缀了许多宝石。
那商家似乎这时才意识到他要做生意,取出一支细长的珠钗,大颗的珍珠和淡粉色的贝壳珊瑚组成鲜花和流苏,颜色看着很是娇艳古雅。
“明珠配美人。”他放在丝绸盒子上推过来。
这些鲛人制作的衣物看着就价值不菲,那珠钗看着更贵了,她毕竟曾经在宫里住过,白当了一年多宠妃,不是没见过好东西,但这么大颗的珍珠她也没见过。
不对,她见过的,前些日子,她收到了一件生日礼物。
那店家还在等待她的回答,沈纨却因为突然想到了别人有点恍神,脸颊发烫。
“这……得问南宫师姐是不是喜欢。”毕竟,她只是个试衣的帮手。
南宫妤倒是从善如流:“沈师妹,你试试看。”
她进入道域之后装束变简单了,平日里要修行,哪可能还像昔年在闺中或是宫里那样锦衣华服,现在头发就只是用一条简单的发带应付,要戴这珠钗,头发还需得挽一挽。南宫妤借了她一把梳子,成衣店不乏镜子,沈纨走到柜台前的一面铜镜前,把头发梳起来。
铜镜里映出的女孩儿青丝如瀑,发丝细腻柔顺,那美貌的鲛人老板就坐在她对面,看着她梳头,沈纨觉得他有些唐突,他却只是笑了笑,气质看起来很是魅惑。店里光线暗,她这才注意到,这美貌的鲛人老板,生着一对罕见的金瞳。
她挽好头发,带上那珠钗,看上去明媚动人。
南宫妤遵从洛书意见,最后送了沈纨点不算过费的小礼物聊作谢意。她最终也没有买那珠钗或成衣,而是挑了一些布料,那些轻软的鲛纱重量极轻,揉在一起也不皱,包起来也只占用了很小的空间。
他们离开郁水南巷,去了茶楼暂歇,鲛人所作的茶点也是沈纨从未见过的,师父嘱咐过她不可挨饿,现下正好。
上齐菜还不到半个时辰,整个海市突然剧烈地颤晃起来,一阵地动山摇的巨响,这里本就是浅海处的一个水底气泡,抬头看见的不是天空,而是各种游弋的鱼,远处出现了一个巨大的漩涡,致使街道上的人发出恐慌不安的喧嚣,有纸鹤飞进茶楼来,落到沈纨等人的桌上。
洛书打开纸鹤一看,神色凝重:“何罗鱼失控了,本门弟子需集结至码头待命。”她说着又看向沈纨:“沈师妹,师叔对你另有嘱咐。”她把纸鹤递给沈纨。
这其实更像是一张药方,师父要她无需去担心何罗鱼,写上了一家酒馆,要她去买一种醍醐仙酿,有助于梳理内息。另有一些药酒,也劳她代为采买。
除了黑鳞鲛人的聚落,其余所在相对太平,洛书和南宫妤顺路送了沈纨一程,然后匆匆赶去集结。
酒馆的掌柜应该和太衡很熟,看到了纸鹤里的内容就知道该怎么做,她拟了明细,算好了价钱,把单子给沈纨,说晚几个时辰自会送去鲛人医馆。
整个海市都处于剧烈的震荡中,时不时就是一阵地动山摇。
“此间可是常有这类事情发生?”沈纨忍不住问那卖酒的鲛人老板。
掌柜是个银发鲛人,她就连眼珠的颜色都很浅,完全是一副人世之外的异族相貌,她一面忙着加固放酒的架子,一面道:“何罗鱼鲜少在近海出没,不知何故近来却变得越发暴躁了。”
纸鹤里注明了醍醐酒的饮用时间,出贝壳的一个时辰内饮用最佳,时间过了一点点,老板给沈纨拿来了酒壶和杯子,还送了她一些茶点。
担心无用,她也只好静下心来遵从师父的嘱咐行事。
才坐下喝了几口酒,耳畔就传来奇怪的声音,像是些模糊不清的呓语,黏糊,邪恶。
“何罗……鱼……道域……”
“南边……攻其不备……死……”
沈纨突然觉得毛骨悚然,她立刻站起来,随之而来一阵剧烈震荡,酒也差点撒了,她赶紧一口饮下去,鲛人老板劝道:“使不得呀,这需要细酌慢饮的。”
“老板刚才听到了什么不曾?”
“地动山摇的,想不听见也不成啊?”
“可听见有人在说话?”
鲛人老板狐疑地看着沈纨,疑心是不是她喝多了。
“老板会将这些药酒都送去鲛人医馆是吗?”
“沈姑娘不必担心,道门的主顾都是熟客,统一会在酉时前送到的。”
沈纨从酒馆出来,那邪恶的声音依然在耳边缭绕,她屏息静气,似乎可以感觉到,那个声音来自某个方向。
孤身一人,直接介入怕是有些危险,但或许可以靠近听一听呢?
她循着那声音寻去,面前是一面不起眼的墙,她进了一个死胡同里,偏偏就是在这里,耳畔的声音越发明晰,涌动着恶意,她困惑地伸出手,手却陷进了墙里。
这墙有古怪,但看起来很是危险,她犹豫要不要进去。
墙面突然长出了嘴来,发出了恶意的诅咒,似乎要把她一口吞进去。
“外人……入侵者……死……死……”
那墙壁竟然化作了肉作的,像是什么活着的东西,还长出了滴血的尖牙,里面伸出的舌头竟然裂开还几个分叉向她袭来。
沈纨被那长着倒刺的舌头蹭了一下,突然有人在她身后猛地一扯,她向后退去,那恶意的墙壁也突然顿住,竟闭了口退却了。
沈纨看到一袭泛着银光的黑袍,她抬起头来,竟然是那成衣店的鲛人老板,他似乎有些愠色:“在这做什么?这里不是你应该来的地方。”
“多谢郎君相助,误入此间,实在不该,我这就离开。”此处实在蹊跷,但她孤身一人实在是什么都做不了,还是要尽早联系上师父。
“你想就这样离开?”他指着她的裙子道。
那怪墙着实恶心,吐出的污血将她的裙子染污了大半,她捏着裙子,懊恼不已,这件裙子看来是要报废了。
“阁下的成衣店价值不菲,我也买不起,最多有些丢人罢了,没什么的。”那污血好像还有腐蚀性,正说着话,裙子的无损处像是被烧焦了般剥落下来,糟糕,她现在要一身破烂了。
“几片布不要你钱。”他抱着手道:“随我来吧。”
“实在对不住,敢问郎君如何称呼?”
他眯起眼睛,慢慢重复了她的话:“我如何称呼?”
恰在此时附近有人走过来,沈纨听到熟悉的语气。
“公子,那些牛鼻子集结到海市的码头处了,嗯?”
来者高大瘦削,眼睛蒙着宽大的蒙眼布,薄雾一般的奇特气质,话说到一半打住:“沈姑娘?”
沈纨猛地用双手捂住嘴,天!她怎么会这样愚蠢!能被混沌如此尊敬的人,世间只有一个。
他们一次又一次错过,却在最无预兆的情况下见到了本人。
她刚才在他面前换衣服梳头,简直就是孔雀开屏,而他也真的是好定力,就这么全程看完了。
沈纨脸颊红得要冒烟,身后的声音冷冷传来:“还要问名字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