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江湖》王小进

7、所谓江湖第二章（2）

　　桃掌门这才意识到伪装的时间过长，他把手从脸上挪开，抬起头来。人们惊奇地发现桃掌门眼眶上揉出了两个疙瘩，又大又圆。李帮主已年逾花甲，视力不佳，依稀瞧见桃掌门脸上挂了两个苹果，只道是自己的幻觉。李帮主抱抱拳，直奔主题：
　　“ 桃掌门，桃李百年来井水不犯河水，贵帮收弟子有一铁律，我帮亦有定规。今日我欲收晶晶为公子，号称只收愚钝者为弟子的贵帮为何横加阻拦，欲与本帮争抢。”
　　桃掌门眼睛红肿，视线也变得模糊，在场的每个人成了朦胧的一团黑影。他认不准哪个是个李帮主，只能听声辩位。桃掌门抱拳“哈”了一声，表示他已确定好方向。李帮主正欲说第二句话，桃掌门打断了他：“请你再重复一遍。”李帮主有点恼火，转念一想,桃掌门不到半百就成了聋子，这于我帮是个好兆头。他一字一顿地重复一遍刚才的话，声震屋瓦，老屋有点发颤。桃掌门不是聋子，只能暂时算半个瞎子。第一遍话对于桃掌门只起了确定声源的作用，他并未注意语意。李帮主拔高嗓门发出的第二遍声音，让桃掌门感受到了响度上的挑战和语意里的挑衅。他暗自运气，发出狮吼：
　　“李帮主，良禽择木而栖！像晶晶这样的千里驹，只有在我桃家帮，方能大展宏图。”
　　话音刚落，茅草屋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坍了下来，众人躲闪不及，全被闷在下面。晶晶母亲泪如泉涌，可怜老屋风风雨雨地挺了这么多年，临了却遭灭顶之灾，又受两度惊吓，不得善终。李帮主，桃掌门闷声不语，躺在一片黑暗里，唯一看到的光亮是眼里冒出的金星。他们愤愤地暗骂着对方。屋塌下来的一霎那，李帮主一招旱地拔葱，朝屋顶上的窟窿飞去。桃掌门亦朝此方向，施展水上飞鱼。结果两人的脑袋撞在一起，双双落下。
　　当然至今回想起来，桃掌门感受到的并不全是难堪。如今他把视力集中在儿子鼻子尖这一点，重现了当年与李帮主决斗的情景。那是在被村民们从废墟里救出的一个月后，桃掌门与李帮主精神抖擞地站在擂台上，台下坐满了武林中有头有脸的人物。桃掌门和李帮主，将在那里一决雌雄，赢者将获得做晶晶师父的资格。台下的好汉们屏住了呼吸，他们知道两大帮主的武功已登峰造极，出手便会地动山摇，鬼哭狼嚎。然而过了许久，台上桃掌门和李帮主仍默默地站着。桃掌门脖子挺得有点发酸，眼睛由于对方凌厉的逼视，也不敢乱眨，现在有点涨痛，只好把眼珠靠在内眼角上，集中起视力继续与之抗衡。台下嘈杂起来，好汉们从四面八方涌来，本是慕两大师之名，来观摩二位的绝技，孰料两位大师竟扮起木偶，奉献给大家一场没有动作的哑剧。
　　接下来的一幕，桃掌门至今还不清楚是怎么回事。鹤发童颜的李帮主，突然喷出一口鲜血，血点全落在十步开外桃掌门身上。李帮主掩嘴说道：
　　“桃掌门果然厉害，我输了。晶晶归你！你要好好栽培他，不要辜负了江湖对桃家帮的信任。”
　　台下哗然，大家都不清楚两人尚未动手，李帮主怎会口吐鲜血，低头认输。他们都把目光投向桃掌门，希望他开口，解开大家的迷惑。其实若不是年轻时候装过傻卖过呆，已深得掩饰之法，桃掌门脸上的怪异辨清要比谁都夸张。这时从台下的角落里传来一个声音：
　　“高手！高手！无声胜有声，无形胜有形。他们纹丝不动，却是暗比内力。”
　　说话者是一位耄耋老者，双手各握一把长刀。他那双空洞的大眼睛，自此永远印在桃掌门脑海里。
　　莫非是他！
　　两把长刀，一双大眼。这个特征让桃掌门把十二年前台下的那个老者，和儿子所说的怪人联系起来。桃掌门继而想起了十二年前师弟们所说的一句话，这才意识到“两把长刀，一双大眼”的形象，已是三次在他脑海里留痕。那是师弟们奉他之命暗杀晶晶一家，回来之后对他说的。桃掌门怕自己曾被狼狈地压在坍屋下，这若传扬出去，对一代大师的影响实在太坏，唯一补救的办法就是将知情者灭口。再者他想到晶晶还有个三岁的妹妹晶慧，哥哥是奇才，妹妹稍长后亦难平庸，更令桃掌门害怕的是晶晶的父母尚在壮年，他们若再有生育，难保又会生出如晶晶这样的怪胎。晶慧或未来出生的晶什么，一旦落入李帮之手，将会给桃帮带来多大的威胁。当初桃掌门争取晶晶就是怕这奇才入了李帮，用不了几年，就会成位李帮对付桃家帮最得力的棋子。现在他再也无需担心，晶晶刚刚踏进桃家帮的大门，就被骗着喝下了本门的至毒。桃掌门不想李帮拥有这个宝贝，更不希望晶晶进入桃家帮后，有朝一日赶超自己的威风。两全其美的法子就是把晶晶抢到手，然后秘密杀掉。桃掌门达到了目的，又派出五名师弟，着李帮弟子装束，夜里潜入晶晶家，欲灭门之。师弟们半夜里仓惶而回，回报说两个大人已被斩成肉酱，小女孩却被一个老头救走。
　　“那人双手各握一把长刀，两个眼睛又空又大。”他们说道。

作者有话说

　　本武侠小说尝试用“人物回忆法”写成，注入许多“非武侠元素”希望大家喜欢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