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惟恐青鸾信杳》若谙臻

72、(五十一)君生我未生

　　我嗫喏着站在红袖阁门前，警觉地问走在我前边正飘飘然的云刍仙。
　　“何故要带我来此地？”

　　他不慌不忙地走着，倒是笑笑与我道：“有人想要见你，我就受其所托，带你而来。”
　　我奇怪道：“倒是我与月老儿没有菡江与他那么熟，况且也不爱敲他那花酿。他要找我做什么？”
　　云刍仙不紧不慢地继续走着，“倒不是他找你。可你果真提醒了我，要敲他那几坛花酿回去。”
　　此话一完，我便有些不放心了。
　　想起就在刚才，云刍仙千钧一发之刻赶来不周后山，阻止了一场杀戮之祸。尔后他便不准我留在那里将司渊的尸首安顿，却固执地拉我来了这红袖阁。
　　我渐渐停住了脚步，不安地道：“你把我骗来这里，莫不是想让白隙快些逃回天阙养伤？我也不浑你，是懒得再见他也不会杀他的。可司渊……”我深吸了一口气：“是我还想亲自将他下葬……我不想他孤零零一个人被他们运回去……”
　　云刍听到这句，蓦地缓缓转身，对着我一脸深不可测地轻笑：“你怎知我就是故意包庇那白隙？呵……初音，我劝你也莫要作殉情的想法，免得后悔都来不及。”
　　我一愣，想如今我这苍白无魂的面相，的确像个一心求死之人。
　　我太羡慕司渊一个人去冥界看那婀娜的彼岸花，所以才想若是两个人一块看，花开才是更赏心悦目。

　　他见我不答话，又道一句：“快些跟我走罢。”
　　说罢就来扯我袖子里的手，我一路被他牵着得走得极快，也未见停就到了昔日的红线房前。那位白胡子极长的月下仙似是知道我们要来，果真就站在房前，对着我款款揖礼而拜。
　　可听他才笑眯眯地揖礼一句，就将我气得半死。

　　“月老儿参见娘娘。”

　　娘娘？如今若真如他们所说，月下仙还偏偏就是司姻缘的仙，那白隙做了天帝，我这个娘娘不就是显而易见的么？
　　想到白隙我便越发青了脸，直接甩开云刍拉着我的手，“你几个是故意将我拉来这气我的么？”
　　月老儿吟吟笑道：“此乃天机不可泄露。”
　　我直指着他那红彤彤的酒糟鼻子，大声呵斥道：“没忘记司渊内丹我已经吞了吧？你要是敢乱点鸳鸯谱，我现在就杀了你！”
　　他哈哈一笑，提了一个酒葫芦灌了一口，就往红线房内喊了一声。
　　“螭儿！你不是说想见初音仙上？她如今来了，怎的不出来见她？”
　　我愣住，正奇怪道这螭儿是谁，听名字我应该是没见过的。可他为何要想见我？心中疑问似起，就见那房门后有位小童子，磨磨蹭蹭探出了头，红着脸望着我，半晌又扭扭捏捏地移出了身子。敲那摸样，倒像是凡间里小男孩十二三岁的那般形容。
　　我轻轻笑道：“你就是螭儿？你为何想要见我呢？”
　　他抬眼怯生生地扫了我一眼，又飞快地低下头去。
　　月下仙推搡了他一把，笑道：“怎么？天天念叨着要见她的，这时候又害起羞来？”

　　见我依旧疑惑着，月下仙便提高了声调，向我试探着问了一语。
　　“初音你可曾记得在我阁门外喂过的蚂蚁？”

　　原来这螭儿的原身，是红袖阁门前柱子缝里一只蚂蚁，因多年前吃了我用凤羽化了糖屑，受了仙恩福泽，便脱胎换骨化了人形来。
　　我这才恍然大悟。
　　那年在陪菡江来红袖阁讨酒，还遭遇了被阮玉打回原形的一劫前，我的确是蹲在门口，用凤羽化为糖屑喂过蚂蚁。且那时我真想过，吃了凤羽，这群蚂蚁没准会修为大增，化作小散仙也未可知。我可不就是积德了？
　　果然是世间各人造化不同。
　　我暗自咂舌。
　　蹲下身对这可爱的小蚂蚁仙道：“原来是你！你还记得是我么？”
　　他红着脸望着我的眼，喏喏道：“螭儿受了初音仙上的恩惠，便一心想要报恩……可月下仙说我仙根未稳，要我在这里与他修行。月下仙还说，还说我与初音仙上缘分未到，不可过早去谒见，今日方才是命里相见之时……”
　　我颔首微笑，“自是这样了，凡世都求一个缘分。我得缘化了凤羽与你，你得缘化了散仙，这么多年我们今日得缘相见。这不就是天机么？”

　　螭儿见我一笑，小脸又烧得通红，甚是可爱。他喃喃道一句：“仙上笑起来，比起那年，真是越发的好看了……”
　　我被这小孩儿一句话唬得呆住。
　　云刍仙则忍住抽着的嘴角，憋笑道：“初音，你这桃花开得甚好。你师父一朵，白隙一朵，如今再来一朵还是朵未□□的……你可吃得消？”
　　我冷笑着抽了嘴角，干笑道：“自是……自是比那时候好看的，那时候我天天簪着锁灵簪，所以这会子想也应该比那时候好看。”
　　才说到锁灵簪，我的心又被揪起来。
　　想起司渊死前紧握住我的手，而天地寂然，仿佛只剩下我与他。
　　那薄唇轻吐血丝，却还是笑道：“音儿，为师那年送你锁灵簪……的确有私心，我不愿……不愿别人见识到你的妩媚，你不会怪我吧？”

　　你不会怪我吧？
　　我怎么不会怪你，你现在是一个人，你冷不冷？你孤不孤单？君生我未生，虽未能日日与君好，但我初音仍求君死我不留。
　　我心里越发地不安起来，站起身，喃喃就对云刍仙说：“如今人也见完了，你也莫留我，我要去找司渊。”

　　才惶然走出一步，云刍仙就冲上来死死拉住我。
　　我却有些乏了，便挣了挣，“你放开。”
　　云刍仙皱着眉头，半晌道了一句让我全身血液沸腾的话。
　　“初音，你师父他……他兴许有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