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掩难藏》垂思声色

21、第 21 章

　　十六
　　店内没什么人，前台的店员是个小姑娘，杨秀诚进去的时候笑着说了句欢迎进店，店内整体偏白色系装修，一排排书架上陈列着各色书籍，有几个高中生模样的就地而坐，靠在书店墙角看书。

　　随手挑了一本，杨秀诚在店内的软塌上坐下。

　　以前，他也是这样捧着一本本书，坐在那间位置朝北，阴暗陈旧的房间里细细品读，他从小几乎没有任何玩具，好在早逝的母亲留下了几本书籍，供他在童年时浇灌精神世界，每次拿起书本，那些现实的不堪和痛苦都暂时消失，不过当时杨秀诚妈妈留下的书有限，还在上小学的杨秀诚已经翻来覆去看了几遍，后来上了初中，学校的图书室又成了杨秀诚的快乐基地，一直到大学，杨秀诚还是喜欢待在图书馆，图书带给他的宁静和舒适，是独一无二的。

　　“妈妈~我想看精灵蘑菇屋，你可以帮我找吗？”，小女孩甜软的声音传来，杨秀诚不由得抬头看向正进入书店的一对母女，女人面容姣好，手里拉着她四岁的女儿。

　　女人听了孩子的话，露出一个慈爱的笑容，轻声道：“好，那你给妈妈一起找吧，分头行动！”。

　　小女孩的脸粉扑扑，开心地说：“好哦！我去这边”，说完哼哧哼哧朝着书架间的过道走去，脚上的公主鞋踩在地板上发出嗒嗒的声响。

　　走到距离杨秀诚不到几米的地方，小女孩也看见他了，原本还在搜集自己想要的《精灵蘑菇屋》，看见杨秀诚后，小女孩脚步慢了下来，她站在书架边上，就这么看着杨秀诚，把这个陌生人上下打量了一遍，或许是小孩子的注视太过明显，杨秀诚发现了。

　　他抬头，小女孩正眨着眼睛瞧他，头上扎着小辫子，脸蛋肉乎乎的，很是可爱。
　　杨秀诚对着小女孩露出一个笑容，也学着她的样子看她。

　　小女孩觉得这个哥哥长得好看，杨秀诚对她一笑，她又有些害羞，但是最终好奇心战胜了这份害羞，小女孩几步走到杨秀诚诚面前，开口脆生生地问道：“哥哥，你看的是什么呀？”。

　　小女孩的目光却注视着杨秀诚的脸，心想，这个哥哥的眼睛好大，好好看哦~

　　杨秀诚笑了笑：“陌路识途”。

　　小女孩当然听不懂是什么，杨秀诚只说是讲冒险的，听到冒险两个字，小女孩的眼睛一亮，她开心地说：“我也喜欢看，看冒险，不过我今天是来找精灵书的”，小女孩把那本书叫做精灵书。

　　“精灵书好看吗？”，杨秀诚问道。

　　“好看！”，小女孩郑重地点点头。

　　“宝贝，在干嘛呢？”，女人手里拿着一本书，找了过来。

　　“妈妈，我在和这个哥哥聊天哦~”，小女孩拉着女人的手，娇滴滴地说。

　　女人看向杨秀诚，第一眼她以为杨秀诚还是正在上高中的学生，她笑了笑，“好呀，那跟哥哥说拜拜好吗？我们今天还要去看牙齿哦~”。

　　小女孩乖乖地跟杨秀诚挥手，“哥哥拜拜~我要去看医生了”。

　　杨秀诚也对她说了一声：“拜拜，小朋友”。

　　小女孩见妈妈手里拿着的书正是《精灵蘑菇屋》，她开心地拿过书来自己抱在怀里，被她妈妈拉着走出书店。

　　望着母女的背影，杨秀诚嘴角微微一笑，眼神里却多了一丝落寞，很多年以前，他也有妈妈，她没上过几年学，却是一位很爱读书的女性，记忆里的她温柔，永远带着笑容，语气轻缓，会拉着年幼的杨秀诚穿过弯曲的小巷子，去买一些好吃的，也会在夜里，抱着杨秀诚念书：

　　“冬日的阳光少了些灼伤，洒在雪白的大地上”
　　“鸟雀松展冻僵的羽毛，连同村庄里呼着白气的人们”
　　“一同迎接冬日里的第一缕阳光”
　　“泛着金色的，那是温暖；流淌在血液里……”

　　怀里的杨秀诚在妈妈柔和的声音中熟睡，呼吸浅浅，他的妈妈曾在很多个夜晚哄他入睡，亲吻他……

　　思绪渐远，手中的书页还停留在几分钟前看过的地方，杨秀诚回过神来，那对母女早已走远，他低头继续看书，手指捻着的那一页，写着一句话：

　　“命运既定，然而你我终归迷途”。

　　“它俯视着人间路，对偏离航线的人们漠不关心，不愤怒、不再降下正确的指示，因为它知道，无论路线分出几个岔道，最终都指向同一个终点”。

　　杨秀诚很晚才回去，这边的公交车实在太拥挤，他看书没留意时间，一直在店里待到晚上七点半，赶到公交站的时候正赶上下班高峰期，许多从高楼大厦出来的打工人钻进地铁站、公交站，神色疲惫又麻木。

　　三十七分钟后，公交到站，杨秀诚从车上下来，他连忙呼出一口气，车上人挤人，空气也不好，他提起一边的裤腿，已经湿了，想来是刚才旁边站了一位买菜的大爷，袋子里有鱼有水，那条鱼还活着，时不时摆一下尾巴，溅出的水就落在了杨秀诚裤子上。

　　杨秀诚也不生气，反正回去换一条就好了，他轻哼着一路走进校门口，结果遇到了乔松然。

　　他走路向来都是低着头，还是乔松然先看见他，率先跟他打招呼。

　　乔松然一身清爽的衣装，好像正从体育馆出来。

　　“杨秀诚”，乔松然叫住他，杨秀诚抬头，只见乔松然向自己走来，“乔松然……好巧”。

　　乔松然嘴边露出一个很淡的笑容，但在他这张脸上，已经足够惊艳，“好巧，你刚回来吗？”，说着视线落在杨秀诚的包上，一个很简单的帆布包，杨秀诚外出都带着，用来放伞或者其他要带的东西。

　　“嗯，出去逛了一圈”，杨秀诚跟他一起走着，他对乔松然的印象还挺不错，话少，但是人长得好看，而且很细心。

　　乔松然：“就你一个人吗？我以为你那个室友跟你一起呢”。

　　杨秀诚：“就我自己，他……他们都有课呢”。

　　乔松然看向他，想起今早高子阳发的朋友圈，【305今日只有我一个人满课~好痛苦】。
　　余峰评论：【没事，他们休息你上课，你比他们多学了！】

　　高子阳：【并没有，两个卷王泡图书馆去了……】

　　杨秀诚说这话的时候眼神略有闪躲，乔松然移开视线，笑着说：“你们寝室关系挺好的，有点羡慕了”。

　　杨秀诚睫毛微动，305确实很好，跟高子阳和杜随昱相处比他想象中的愉快，如果自己不喜欢杜随昱，那就更好了。他闷闷地开口：“嗯，他们人很好”。

　　不知不觉，已经走到乔松然的寝室楼了，乔松然跟他说再见，然后就在岔道口看着杨秀诚离开。

　　杨秀诚的背影越走越远，乔松然转身，心中若有所思。

　　“我去，大瓜大瓜！出事了朋友们”。高子阳扭着身子从床上爬起来，对着下面的两人吼了一嗓子，杨秀诚正在喝水，差点没被呛到。

　　高子阳拿着手机，“有人发帖子说李奉名□□女生，就是小杨他们班那个，我靠，还有各种聊天记录都被扒出来了”。

　　杨秀诚听了微微皱眉，李奉名就是班上一直看他不顺眼的那个胖子。

　　杜随昱正在画画，听到高子阳这么说停了下来，之前打球赛，李奉名手就挺脏的，当时他们的队员因为他受伤修养了好长时间，这事以后，他算是把美院给得罪了，美院上下知道以后都把李奉名骂了个透。

　　高子阳看着那个帖子，内容很长，他越看眉头皱得越紧。

　　“这要是真的李奉名就得坐牢了吧，我去，真恶心啊，我都看不下去了”。

　　杨秀诚点开帖子，是一个女生发的，通篇讲述李奉名的罪证，据说李奉名追求一位女生很久，但女生一直没同意，第一次就明确拒绝了，一般人到这都会说声打扰了，然后就离开，可没想到李奉名却不死心，三番五次去女生寝室楼下找人，把人堵在教室门口等等。

　　女生起初还很礼貌地拒绝，后面见李奉名死缠烂打，态度也就强硬起来。

　　李奉名怀恨在心，借着社团聚会的名义给女生灌酒，还强迫发生了关系，女生醒来后一度想自杀，幸亏被同学发现及时才没酿成惨祸，李奉名跟个没事人一样照常上课下课，更恶心的是，他还拍了女生的照片，在微信群里分享，那个群内的聊天记录也被扒出来，满屏污言秽语，都是对女生的侮辱词汇。

　　发帖人是当事人的室友，她最后一句写着：“目前已经报警，我室友——也就是当事人在医院，没办法继续在学校上课，李奉名对她造成的伤害难以言说，希望大家擦亮眼睛，远离这个畜牲，以及跟他一起侮辱当事人的那群畜牲！”。

　　杨秀诚看完心里十分难过，那个女孩子不过是没答应他的表白，就要遭受这种伤害，一辈子的阴影……

　　“真是畜牲啊！呸，上次他打球赛的时候，看他那副嘴脸我就知道不是个东西，伤害女孩子算什么东西！”，高子阳狠狠骂了几句，言语间藏不住的怒意。

　　“帖子说报警了，李奉名被带走了吗？”，杨秀诚问道，他比较关心这个，他这种人只有交给警察才能得到惩罚。

　　“这个不知道，但既然报警了肯定没得跑”，高子阳手机里有好几个八卦群，此刻都在讨论这个事。

　　“下午已经被带走了”，杜随昱忽然出声，他看了眼杨秀诚，语气平静地说。

　　“大快人心啊，我一想起他那张脸我就恶心，呕”，高子阳做了个呕吐的动作，表情狰狞。

　　杨秀诚点点头，即使之前李奉名对他有莫名的恶意，但他没想到李奉名会违法犯罪，一想到他之前说自己娘娘腔，杨秀诚心里又有些不舒服。

　　杜随昱默默看他半晌，杨秀诚对他的目光总是闪躲，一整天下来几乎和他没交流，他还想说些什么，但杨秀诚已经去洗澡，准备上床睡觉了。

　　睡前，杨秀诚收到了阿雪的消息，阿雪说明天休息，想来海大逛一逛，问杨秀诚有没有时间带她走走。

　　杨秀诚回复：【嗯嗯，好啊，明天你什么时候来？我中午十二点下课】

　　阿雪：【这次怎么秒回了，有进步！】

　　之前阿雪一直埋怨杨秀诚隔了老半天才回她消息，杨秀诚解释自己也不是故意的，就是忘了看手机。

　　阿雪：【那我可以过来你们学校食堂吃饭吗？】

　　杨秀诚：【可以，我来校门口接你，然后一起去吃饭可以吗？】

　　阿雪：【OK！就这么定了】

　　阿雪：【那明天见哦】

　　杨秀诚；【嗯嗯，明天见】

　　把手机放在枕边，杨秀诚翻了个身，一不小心把放在床边的台灯给挤下去了，砰地一声砸出声响。

　　杨秀诚正要起身下去拿，只见杜随昱弯腰将小台灯捡起来，看了两秒，随后递给杨秀诚。

　　“谢谢……”，杨秀诚伸手拿台灯，眼睛始终没有直视杜随昱，台灯纹丝不动，杨秀诚的手僵在原地。

　　他耳朵白嫩嫩的，一看就很软，嘴唇也很小巧，只是刚才自己没松手，杨秀诚的嘴唇微微动了一下，却什么也没说。

　　“你不舒服吗？”。

　　“你干嘛……不松手”。

　　两句话同时说出口，杨秀诚啊了一声，随后摇摇头否认：“没有，我没有不舒服……”。

　　杜随昱细细瞧着他，即使杨秀诚没有直视他的打量，但也能感受到，杨秀诚心里七上八下地，像是有几个小人在打鼓，脑海里不断提醒他，别再靠近杜随昱了……

　　杜随昱松开手，“早点休息吧”，然后坐回自己桌前，继续写作业。

　　重新躺回床上，杨秀诚无声地叹了叹，头顶的墙白花花，任凭他把墙盯出一条缝，也找不到和杜随昱正常相处的办法。

　　第二天上完课，杨秀诚直奔校门口，没想到阿雪来得更早，她今天穿了一身碎花裙子，扎了个斜边麻花辫，老远见到杨秀诚，她跟人招了招手。

　　“抱歉，下课的时候耽误了几分钟”，杨秀诚说道。

　　阿雪轻松地笑笑，“没事啊，我又没有等很久，走吧，带我去你们食堂瞧瞧”，杨秀诚这才发现，阿雪还破天荒地画了个妆，抹了口红，看起来和平时的黄毛丫头不大一样。

　　杨秀诚带着她往食堂走，一路上遇到不同的学生，阿雪新奇地看着周围的人和建筑，海大的校园占地面积很大，建筑楼也建得很有格调，路边的草坪上还有学生搭建的户外学习角，人工湖旁有老教授在钓鱼，正中央的大道两侧种满梧桐和桂花树，校园内处处透露着百年老校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