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掩难藏》垂思声色

11、第 11 章

　　吃得差不多了，杜随昱随手拿出几张纸巾，递了一张给杨秀诚，杨秀诚十分自然地接过，还说了句谢谢，何舟想起什么，于是说：“对了，我舅舅家酒店开业了，他那个地儿环境特别好，还有温泉，咱有空去一趟呗”。
　　“杨同学你也来，我再带上两三个朋友，人多点热闹”，何舟看着两人，盘算着等会就让他舅舅留几个房间。

　　杨秀诚有点意外，他和何舟不熟，但何舟还挺热情，看起来还是杜随昱的好朋友，他想了想，虽说心里还是期望着多认识几个朋友，那种一起出去玩的热闹氛围，是杨秀诚未曾体验过的，但杨秀诚知道，自己一向不擅长和人相处，尤其是人多的场合，他会莫名地退缩、怕生。

　　片刻，杨秀诚才说：“我就不去了，我……我应该抽不出什么时间”。

　　听他这么说，杜随昱朝他看了一眼，似乎也预料到他会这么说，杜随昱并不惊讶，杨秀诚平时除了高子阳和贺滔，也就跟他说几句话，吃饭上课都是一个人，对于生活必要外的社交，杨秀诚几乎不参与，把自己隔离在外。

　　何舟没想到他会拒绝，“别呀，你再考虑考虑呢，咱们才大一呢，得搞点学习之外的事情对吧”。

　　杨秀诚抠着自己的手指，垂下眼眸似乎在思考。
　　“还早呢，等有空的时候再说”，杜随昱忽然出声，何舟也觉得有道理，说等大家都有空的时候再去。

　　【我没事】。
　　看着高子阳发来的微信消息，杨秀诚回复了一句那就好，仔细想起来高子阳这两天看上去情绪不高，以往回寝室多少都要和杨秀诚聊几句，最近他上完课回来就蔫蔫地，自己一个人上床打游戏。

　　那天晚上高子阳也没回寝室，好在他在寝室群里说自己晚上不回去，杨秀诚才没继续发消息问他。

　　夏天慢慢过去，海城的天气总算不那么炎热了，海大又翻新实验楼，实验楼跟大二的寝室楼离得近，整天机器运作的声音震天响，把学生们搞得够烦。

　　杨秀诚最终还是成为了校园墙小程序的忠实用户，没事的时候都会点进去看看，最近因为隔壁施工，校园墙多了一些吐槽的帖子。

　　他往下翻，又看了几篇有关实习工作的咨询，现在大二，杨秀诚估摸着假期找份实习工作，到时候估计餐馆的兼职就只能周末去了。

　　正值周六，杨秀诚像往常一样从小餐馆下班，穿过天桥去对面公交站等车，今天店里忙，周末倒也没什么事情，杨秀诚就留到了晚上八点多，公交站挤满了人，从附近大厦里走出来的打工人陆陆续续下班，有的钻进了地铁站，有的跟杨秀诚一样，在公交站等车。

　　杨秀诚周围的人，每个人脸上都带着不同程度的疲惫，彼此间并不交流，不约而同地盯着手机，看着屏幕里的内容，时不时才露出笑容，从电子产品里，找寻一丝短暂的幸福和快乐。

　　二十多分钟的时间，挤满人的公交车到站，司机是个秃头的大叔，估计脾气也暴躁，一脚刹车下去很多人没反应过来，有的人头磕到了玻璃上，一时间车内传来几声咒骂：

　　【人都摔倒了！】
　　【开的什么车哦，我靠！】
　　【你踩到我裙子了，让一下可以吗？】
　　……

　　司机一脸淡然，不耐烦地按下开门键。
　　杨秀诚差点也摔倒，他背好包，麻利地从车上下去。
　　这会儿天已经黑了，杨秀诚进门的时候，门口的保安正在看女主播跳舞，时不时端着水杯出来走一圈

　　之前那条近道直通寝室楼，但隔壁实验楼在施工，中间拉起了隔离带，不允许过路，杨秀诚只好从另一边回去，这条道要穿过学校的人工湖，绕得远。
　　杨秀诚不知道人工湖是夜晚小情侣约会的地点，他只顾往前走，还思考着要不要在楼下的便利店买几串卤煮，他今晚就随便在外啃了口面包，本来要打包餐馆里的饭回来，但店里今天一直忙到晚，还没炒菜，杨秀诚怕错过公交，就先回来了。

　　杨秀诚正走着，一抬头看见一对情侣坐在树下，无比亲密地依偎在一块，下一秒就要亲在一块儿了，听到杨秀诚的脚步声，女生慌忙把男生推开，还骂了男生一句……
　　没想过自己老是撞上情侣约会，杨秀诚此时扭着头，脚步慌乱地加速，只想快点离开。
　　刚走出没多远，杨秀诚就遇上了贺滔，贺滔走在前头，被另一个男生搀扶着，贺滔正和那个男生有说有笑，也是听见贺滔的声音，杨秀诚才认出是他。
　　贺滔和一伙人出去喝酒，不知道被灌了多少，回来的时候头晕得分不清路面曲直，嘴里还笑呵呵地，跟搀扶着他的哥们说笑。

　　他一抬头，就看见一个神似杨秀诚的人正向他走来，贺滔笑了笑，打了个嗝。
　　“秀诚！杨秀诚……”，他冲人喊了两声，杨秀诚走到他跟前，才闻到贺滔身上一股酒味，眼神要迷离得很，一看就是喝了不少酒。

　　“贺滔，你喝酒了……”，杨秀诚看看他，又看看他身边那个男生，两人都醉了，只不过那个男生醉得轻一些，至少还知道回寝室怎么走。
　　贺滔见真的是杨秀诚，他用手怕了拍脑袋，又招呼杨秀诚上前，随后一只手搭在杨秀诚肩膀上，对旁边的男生说：“我熟人……先回去了啊，回宿舍了……”。
　　那男生说行，于是自己一个人走了。

　　杨秀诚被他勾着肩膀，贺滔又喝醉了，身上的重量也不轻，不好把他一个人留在这，杨秀诚只好带他回寝室。

　　“你还可以走吗？小心啊……”，杨秀诚扶着他，贺滔身上的酒味很重，让杨秀诚闻了不太舒服。
　　贺滔酒醒了大半，但借着这股醉意，大脑里许多念头一股脑冒了出来，他身子靠近杨秀诚，头低下来就能闻到杨秀诚的洗发水味道，香味直蹿大脑。

　　贺滔笑了笑，搂着杨秀诚的手也不大老实，在杨秀诚的手臂上摸了几下。
　　杨秀诚被他的动作弄得很不自在，他也说不上来，只能把这人的手拿开。

　　“秀诚……你用的什么香水，这么香……”，贺滔低下头，又闻了一次，他眼神迷离，看着杨秀诚白嫩的后颈，一股邪火直冲天灵盖。
　　“没有……没有香水”，杨秀诚觉得贺滔是醉得太厉害了，他加快步子，只想早点回寝室，把贺滔送回去。

　　贺滔不依不饶，直接一双手将人搂住，低着头看杨秀诚，嘴里还不住地说：“秀诚……你真好看……”。
　　这突如其来的动作把杨秀诚吓到，他一边想挣脱贺滔，一边疑惑地说：“你……你在说什么……”，贺滔听完笑了笑，身子凑得更近，“我早就想说了，你长得又白又好看……”。

　　“跟我在一起吧……好吗？秀诚……”。
　　好像被雷劈中一般，杨秀诚发狠推开贺滔，贺滔看起来很不对劲，而且力气又大，杨秀诚来不及思考，手上的力气也重了些，不小心打在了贺滔的鼻子上。

　　贺滔吃痛，顿时也生起气来，他死死抓着杨秀诚不放，眼睛发红，“跟我在一起……我从开学就喜欢你了，杨秀诚……”。
　　杨秀诚不敢看他，只是想挣脱开来，四下无人，他不确定贺滔会不会对他怎么样，他轻声开口：“贺滔……你喝多了，你放开我……”。

　　“你答应我我就放开……秀诚，别拒绝我好吗，我会对你好的，而且你也对我有意思的吧……”。
　　“对不对？”，贺滔一字一句地说道，他身上的酒气熏人，手上力气也大，杨秀诚手腕被他攥得生疼。

　　“你放开！”，杨秀诚正准备大喊，只见一个身影不知什么时候来到杨秀诚身后，一拳砸在贺滔下巴上，贺滔被这一下打得连连后退，捂着下巴蹲在地上。
　　贺滔松手之际，杨秀诚被他带了一下，没站稳，后倒的瞬间被身后的人虚搂了一把。
　　“没事吧？”，杨秀诚听见熟悉的声音，是杜随昱，他转过头，对着杜随昱摇摇头，“没事……”。
　　杜随昱见他捂着手，拉开他的袖子一看，原本白皙的手腕被贺滔抓着不放，已经红了一片。
　　杨秀又急又气，把脸都憋红了，看见杜随昱的瞬间他顿时心安不少。
　　“杜随昱，贺滔……贺滔他会不会……”，杨秀诚现在冷静了不少，刚才杜随昱那一拳听声音都知道打得不轻，他怕贺滔受伤，万一到时候贺滔找杜随昱麻烦就不好了。

　　杜随昱上前看了一眼，贺滔被这一拳彻底打醒了，他捂着下巴，表情看上去很痛苦。
　　看清了打他的人，贺滔咬了咬牙，“杜随昱……我跟他的事轮得到你管吗？”。
　　杜随昱冷冷地看着他，这个表情贺滔熟悉，就是那种看不起任何人的姿态。
　　“我已经管了，你有意见吗？”，杜随昱语气不佳，明显带了点不耐烦。

　　贺滔站起身，下巴上传来一阵疼痛，“你随便打人，以为自己很了不起吗？我要是到美院反应一下，你们辅导员估计会找你去办公室喝茶吧”。
　　“那你去试试？”，杜随昱走近，眼神将贺滔打量一番，冷冷地放下一句话。
　　“离他远点”。
　　杜随昱说完，转身带着杨秀诚走了，杨秀诚刚才一直站在杜随昱身后，杜随昱来了之后，他脸上的紧张都消散一空，像是被杜随昱庇护在羽翼之下的鸟雀。
　　贺滔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胸中一股气撒不出来，他抓了把头发，忍不住怪起今晚灌他酒的那帮孙子来，他很早就盯上了杨秀诚，但他知道杨秀诚的性子，本想慢慢来，到时候好把人拿下，只是今晚冲动了些。

　　走到寝室楼下，杨秀诚心情慢慢平复下来，他刚才确实被贺滔吓到了，贺滔对他说喜欢他，让他跟他在一起，可行为轻浮又极其不尊重人，杨秀诚摸了摸手腕，低着头跟在杜随昱身边。
　　“刚才谢谢你……”，杨秀诚抬头对着杜随昱说道，杜随昱摇摇头，只说没事，他刚才一直没出声，就是想等杨秀诚平复心情，他眼中神色不明，不知道在想什么。
　　走到便利店旁边，杨秀诚方才想吃卤煮的心情也被打散得一干二净，杜随昱却让他等一下，自己长腿一迈，朝着便利店走去。

　　不过一两分钟，只见杜随昱端着一杯卤煮，两个冰淇淋甜筒走了出来。
　　杨秀诚还惊讶，平时从没见过杜随昱吃夜宵，今天怎么会买，而且还是糖度和热量爆表的夜宵。
　　下一秒，杜随昱把一只甜筒递给他，甜筒上面加了一个巧克力做的小蘑菇，看起来摇摇欲坠。
　　“饭后甜点”，看着递过来的冰淇淋，杨秀诚眼睛始终盯着那个小蘑菇，感觉要掉了，他伸手接过，声音闷闷地说：“谢谢……”。
　　杜随昱咬了一口手中的那只甜筒，这是杨秀诚第一次见他吃所谓的垃圾食品，以前高子阳买过雪糕，在寝室里分给杨秀诚和杜随昱，被杜随昱婉拒了，高子阳问他为什么不知，杜随昱只说糖分太高，太腻，吃不下。

　　回去之后杨秀诚洗了个澡，又把杜随昱给他买的卤煮吃了，杜随昱专门买给他的，自己不吃，两串海带结，一串鱼豆腐，还有一串兰花干，都是杨秀诚经常点的，他心里不经感慨，杜随昱随便买的东西还挺合他胃口的。
　　杨秀诚吃完东西，肚子已经很饱了，他轻轻打了个嗝，杜随昱洗好澡出来，毛巾还搭在肩膀上。
　　杜随昱倒没有光着上身的习惯，洗完澡也穿着背心或者T恤，他的手臂看起来很有力量，肌肉并不夸张，甚至平时穿着衣服也看不出来，杨秀诚没想到看似修长匀称的身材下，会有肌肉。他不禁捏了捏自己的手臂，太细了，没有肌肉，看起来跟个猴一样，杨秀诚忽然生出点羡慕来。
　　“贺滔要是找你麻烦的话……你就告诉我，我跟他说”，杨秀诚忽然说道，他觉得贺滔肯定不会就这么算了，万一贺滔去找杜随昱的辅导员告状，杜随昱的评奖评优肯定会受到影响，再严重点，杨秀诚担心杜随昱被记过。
　　还不如自己找贺滔说，毕竟贺滔喝醉酒，然后搂着他说喜欢他这一类的话，贺滔也算不上一点错没有。

　　杜随昱擦头发的动作停下来，他转身看着杨秀诚，语气柔和，“他不敢的”。
　　“你以后别搭理他了”，说这话的时候，杜随昱的语气不大好，杨秀诚或许今晚才知道贺滔心思不纯，但杜随昱作为旁观者，把贺滔的目的看的一清二楚。
　　杨秀诚咬咬嘴唇，或许杜随昱已经全都听见了，贺滔对他说的那些话，杜随昱当时是为了维护他出手，那会不会也有可能，是因为厌恶——贺滔的取向？
　　杨秀诚打量着杜随昱的神色，说起贺滔的时候，杜随昱隐隐带了点不耐烦和厌恶。
　　“嗯……我知道了”，杨秀诚点点头，他确实不知道贺滔居然对他有这种心思，以前只是看他性格开朗，又会主动跟自己打招呼聊天，杨秀诚原以为可以和贺滔成为朋友的，于是每次都伸手不打笑脸人，努力克服自己怕生、不爱跟人交流的障碍，想要融入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