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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如果我不娶她,她就跳海自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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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四点多,周瑾从机场直奔监狱。
“周律师,这儿不是宾馆,不能想什么时候来就什么时候来。你应该在头天先打个电话联系,否则我们有权拒绝你的探视。”
监狱长满脸不高兴,他站在周瑾面前,双臂交叉,语气中带着责备。
周瑾点头表示理解:“监狱长,实在不好意思,我知道给你们带来了不便。但这个案件非常紧急,我需要尽快见到盛道远。”
监狱长虽然不悦,但还是边唠叨边安排一个警察带周瑾去盛道远的牢房。周瑾跟在警察身后,穿过长长的走廊,两旁是一扇扇紧闭的铁门。
盛道远身穿深蓝色囚服,坐在牢房的床铺上。
警察打开牢门,放周瑾进去。
看到周瑾,盛道远立刻站了起来,他高大的身形使得牢房显得又矮又小。周瑾再次感觉到他身上有一股凶气,不禁打了一个冷战。
“我请他们帮我打电话给你,”盛道远愤愤地说,他的眼神焦虑又急切,“他们打了三次,你的手机都无法接通,你他妈跑去哪儿了?我还以为你在准备我的辩护材料呢。”
“我去碧水找人了解情况,开庭时我们需要证人。你知道,在飞机上手机不能接打电话。”周瑾平静地说。
“你找了些什么人?”
“于昊夫妇、你姐姐,还有邻居祁阿毛老太太,我也去了你住的希乐顿酒店。”周瑾说,她的目光在盛道远的脸上寻找着反应。
“你找他们有什么用?”
“我必须得落实你是否真象你说的那样,去了碧水。”
“我去了就是去了,有必要撒谎吗?”
“这我已经知道。现在至少有两个人可以证明你二十五号星期一早上去过碧水。不过下午和晚上的时间还有待落实。”
“我告诉过你剩下的时间我在哪儿。和曦古镇、曼里海滩,然后又去了酒店……”
“但是没证人。”周瑾打断他。
“如果我知道我老婆被人杀了,当时我会向在街上碰到的每一个人打听他们的名字和地址。”
“星期一你在哪儿吃的午饭?”周瑾问。
“银杉村。”
“你还记得饭馆的名字吗?”
盛道远摇摇头:“我没注意看。那儿是度假村,饭店总是转来转去的。”
“晚饭呢?”
“就在酒店吃的自助餐。”
“见到过什么熟人吗?”
“没有。”
“你记得餐厅服务员的模样吗?”
“我没注意了,我吃完就走了。”
“你的手机呢?是怎么回事?”
“那天真是倒霉,好好的手机拿在手上,走着走着忽然就脱手甩了出去,屏幕碎了,黑屏了。”
“那天你一整晚都呆在希乐顿酒店?”
“是的。”
“为你办理入住的酒店服务员是男的还是女的?”
“女的。”
“如果再次见到她,你能认出她吗?”
“也许可以吧。但酒店服务员都是一样的服装一样的发型,看起来都长得差不多,你很难说出他们的区别在哪里。”
“这么说,星期一你在碧水呆了一天一夜?”
“是的。”
“为什么?”
“我告诉过你,我以为于昊会回来。”
“于昊告诉我,你在碧水市还有其他客户。”
“是还有几个。”
“你没找过他们吗?”
“没有。”
“既然于昊没在,你为什么没和其他客户联系呢?”
“这批货是专门送给于昊的。”
“你去碧水前和于昊联系过吗?”
“联系过。于昊周末通常都休息玩乐,我以为星期一能找到他。”
“可他却没在家。”
“是的,他没回来。”
“但你们事先约好……”
“是啊,谁知道于昊没回来呢。我到了碧水后打电话给他,他说中午回来,可到了中午仍然没有消息,我下午再打电话给他,他干脆关机了。时间不早不晚的,于是我决定先住一晚,第二天早上再返回云城。”
“星期六早上你去福康中医馆做过理疗,是吗?”
“是的。”
“星期六早上九点到十一点半,你都在中医馆?”
“是的,我的风湿病最近又犯了。”
“你还买了一瓶药酒?”
“是的,理疗师让我拿回家去每天晚上睡前喝上一小杯。”
“帮你做理疗的是一个名字叫张波的针灸师?”
“是的,是张波卖给我的药酒。”
“他戴手套了吗?”
“什么?”
“张波拿给你药酒时,戴手套了吗?”
“你问得真奇怪,他为什么要戴手套?”
“理疗师有时会戴手套……”
“当时他已经给我做完针灸和推拿,也洗过手了,我记得他没戴。”
“他把酒拿给你之前,擦拭过酒瓶吗?”
“我记得没有。”
“他拿给你药酒时,说什么了吗?”
“他让我坚持喝一段时间。”
“你把这瓶酒放哪儿了,盛先生?”
“放在家里。”
“你没带它去碧水吗?”
“没有。”
“你把它放家里什么地方?”
“放在客厅的酒柜里。”
“为什么?”
“我觉得放那儿合适。我去年犯风湿病时买过一瓶药酒还没喝完,也是放在那儿。”
“原来的旧酒瓶呢?”
“酒只剩一点点了,我一口喝完,就把它扔了。”
“什么时候扔的?”
“在我去碧水前两三天。”
“你把它扔哪儿了?”
“扔在了垃圾桶里。”
“清洁工通常什么时候去你们那里清运垃圾?”
“星期一和星期四。”
“这么说,你在去碧水前两三天扔掉的旧酒瓶,它会在星期四被清洁工收走?”
“应该是。”
“你说,星期六早上你把你从福康中医馆买回来的装满药酒的新瓶子放在了酒柜里?”
“是的。”
“放在了酒柜的什么地方?”
“一个酒架上。”
“你真的没带这瓶酒去碧水?”
“真的没带。”
“好吧。现在我们来谈谈你在广宁市的事。你是在那儿认识夏依然的,是吧?”
“是的。”
“你怎么认识她的?”
“当时我和于昊在那儿参加一个珠宝交易会。有一天晚上,我被于昊硬拉去酒吧,我们就是在那儿认识的。”
“然后你就爱上了她?”
“嗯。”
“并且开始和她约会,是吗?”
“是的。”
“那你离开广宁的时候,为什么连个电话都没有打给她?”
“什么?”盛道远显得有些惊讶。
“于昊说……”周瑾开始引用于昊的话。
“临走的头一天我给她打了二三十个电话,求她嫁给我,可她……”盛道远摇了摇头。
“你在广宁的时候就向她求婚了?”
“是的。求了一百次,一千次。”
“最终她同意了?”周瑾问。
“没有。她说不可能,让我不要想太多。”
“真是奇怪。”
“什么意思?”
“三个月后她就来云城找你。”
“是的。”盛道远点头,他的眼神似乎浮现出一丝温柔。
“硬要你娶她,否则她就跳海自杀?”
盛道远笑了,他的眼晴因微笑而变得神采奕奕。从认识以来,周瑾第一次看到他笑。
“是的。”盛道远说,他仍然沉浸在美好的回忆中。“那时夏依然常说这话。如果我不娶她,她就跳海自杀。”
“她为什么要用这种话威胁你?”
“哈哈,只是开玩笑罢了。”盛道远回答,从他的笑容里可以看到他曾经的甜蜜和幸福。
“她当时没怀孕吧?”
“怀孕?没有,她没怀孕。”盛道远肯定地说。
“你在广宁时和她上过床吗?”
盛道远愣了一下:“你不该问这种问题,周律师。”
“是的,也许我不该问,这毕竟是你的私事。但我们要设法为你辩护……”
“结婚前我和夏依然从没有过那事。”盛道远说。
“是吗?”
“嗯,我们顶多拥抱,接吻,再没别的。我和夏依然结婚的时候,她还是个处女……我对天发誓,周律师,在广宁时我们根本没那事。”盛道远诚恳地说。
“你怎么看待她和别的男人的关系?”周瑾问。
“别的男人?夏依然除了我没有别的男人,她是一个非常贤惠的妻子。”
“可你非常嫉妒她,不是吗?”
“我嫉妒我的妻子?怎么可能!她对于我来说,真的是一个完美的妻子,我干嘛要嫉妒她?”
“你不认为她过分关注别的男人吗?”
“不可能,她根本不是那种人,周律师,这是有目共睹的,大家都知道夏依然非常爱我。”
“结婚快两年了,她仍然一如既往地爱你,是吗?”
“是的。”
“没磕磕碰碰吗?”
“这个,这怎么说呢……”盛道远有些犹豫。
“什么意思?”
“你结婚了吗,周律师?”
“结过。”
“那么你就应该清楚,相爱简单,相处却很难,两个人天天在一起生活,有时难免不会……”
“这么说,结婚以后你们的感情变了?”
“不,这并不是说我们不再相爱了,只是,如果出现什么意外,我们就必须要解决一些和以前不一样的事情。”
“什么意外?什么是和以前不一样的事情?比如?”
“一些个人方面的小事,周律师。这和夏依然的被害没有关系,一点儿关系都没有。”
“你们之间究竟有什么不一样了?”
“纯属私事,我刚才说了。这是我们夫妻间的秘密,我不会和任何人说。”
“对我也不能说吗?我可是你的律师。”
“就算你是律师也不行,这纯属私事,周律师,别提它了。我那么爱她,无论如何我都不会杀她,绝对不会。”
“好吧,现在我们来谈谈你和于昊去矿山买毛料的事。有时你们会雇佣一些工人帮你们挖矿,是吗?”
“是的。”
“你打过工人吗?”
“没有,从来没有。”
“你从没打过那些喝醉酒不听话,不能按时起床上工的工人?”
“从来没有过。”
“可我去碧水了解到的情况和你说的正好相反,盛先生。”
“你从谁那儿了解到的情况?”
“兰欣、于昊、还有你,你们三个说的只有唯一的一点是相同的,就是二十五号星期一上午你在碧水市,除此之外……”
“我当然在那儿。”
“除此之外……”
“我和夏依然的婚姻很正常,周律师,我们心心相印,相敬如宾,我不知道为什么老是有人喜欢造我和她的谣。还有,周律师,现在我最想知道的是,他们为什么不放我出去?你什么时候把我弄出去?”
周瑾说:“我没有办法把你弄出去,盛先生。由于法院认为这个案子的犯罪手段太残忍,所以驳回了你的保释申请。也正因为如此,你会被判刑。所以,我要你重新考虑一下你刚才对我说的话,有没有什么地方不属实……”
“全都属实,没有一个字是假的。”
“那么,一定有人在撒谎。你和那个叫刘义志的人熟吗?”
“我根本就不认识他。”
“他说在夏依然遇害那天晚上,他看见你和夏依然在海滩上……这你知道。”
“他绝对是看错了人。”
“又是一个撒谎的人,是吗?兰欣、于昊,刘义志,他们都在撒谎……”
“也许,也许他们只是记错了。但是,不管怎么说,兰欣历来不待见我,而于昊是和我常年有生意往来的人……”
“兰欣不待见你?你们之间有什么过节吗?”
“她前夫是我的朋友,他们闹离婚的时候,我帮她老公,所以她一直记恨我。”
“他前夫名叫赵德文,是吗?”周瑾努力回忆。
“没错,赵德文。”
“他现在仍然开酒吧吗?”
“他还开着酒吧。”
“你知道他酒吧的具体位置吗?”
“在金山路往南的尽头,具体几号我没注意。”
“他的酒吧现在生意怎么样?”
“生意一直都挺好的。对了,周律师,说起生意,我忽然想起,这场官司律师费究竟要多少钱?”
“我还没和我的合伙人商量,等商量后我会告诉你。”周瑾说。
“那你们尽快商量吧,”盛道远说,“我被释放后,还要付给你们一大笔律师费,真不划算。”
“盛先生,我们还是挑最重要的事情说吧。”周瑾说。
“这难道不重要吗?对于我来说,这就是一笔生意!你们商量好价格后,如果我同意,我们就先签一份合同,双方签字按手印,白纸黑字,我就不怕你们再变卦了。”
周瑾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我会打印出来的。”
“嗯嗯,这样好,我们双方都放心。”盛道远点点头。
周瑾忽然想到,如果一个人只担心自己的诉讼费,而不担心自己有可能丢掉性命,这说明他肯定是无辜的,因为他打心底没有丝毫怀疑自己会被送命。
既然如此,那么盛道远的话为什么和于昊、兰欣的话那么南辕北辙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