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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冬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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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却骨生病了。
病来如山倒,这是安却骨生病时的唯一感想,自那日受了寒,便一直昏昏沉沉的发着烧,人居然是这样脆弱的东西,她自己都吓了一跳。
外面的雪下了好多天,原以为可以出去玩的,现在也只能困在自己这一亩三分地里动弹不得。
“吱呀”一声门被推开,晏子非裹挟着一阵寒风进来了,不等安却骨说什么,便觉额头一阵微凉,晏兄叹了一口气:“还是很烫,起来喝药吧。”
安却骨耷拉着眼皮,一提药眼皮就直接沉下去了。可晏兄才不吃她这一套,不由分说将她扶起:“装也没用,你生病了,得喝药。”
安却骨有气无力的嗥了几声,但也没力气折腾,软塌塌接过那个白瓷碗,还没上嘴苦味就扑了过来。难闻的很,手指在白碗上直打圈:“晏兄啊,妖术那么多,就没有什么法子可以治病么?”
“你在妖域病过吗?”
安却骨老实的摇头,确实没病过。
“你啊,身体被人动了手脚自己都不知道,你哪里是没病过,不过是被剥夺了感知病痛的本能。妖法也只能做到这种地步罢了,长此以往积累下来的病灶一旦爆发很危险的。”
这话说的太吓人了,安却骨小声嘀咕着:“不过是个很小很小的风寒,不会有事啦。”
话刚说完,就看到晏兄有些生气了:“和妖处多了,是不是就觉得自己也刀枪不入了?人命可比你想的薄多了。”
安却骨刚想说什么,便觉头昏眼花,脑子一阵一阵的胀痛,手里的碗险些滑落。
晏子非夺过那碗堪堪扶住了她那破身子,安却骨靠着晏兄的胸膛嘿嘿直笑:“不说了,好难受了,我想睡觉。”
“先吃药”
“好吧”安却骨眯着眼伸手去找碗,却觉口里一阵苦,苦到反胃,猛的一激灵,睁开眼,却看到晏兄侧脸好看,眼里像盛着汪湖泊宁静又温柔,节骨分明的手上捏着一个满是药水的汤匙。
于是安却骨也不好意思矫情了,咬牙,把送来的药都吞下了肚,随即躺在了床上扔凭苦味摧残。
躺着躺着,有块糖被送了过来,安却骨远远的便闻到了甜味,张嘴就去咬,糖便顺利被叼入口中,与此同时还咬到了晏兄的手指。
晏子非哭笑不得骂她:“你属狗的吗?”
安却骨没有说话,默默睡觉。吃了药之后就该跟蒸馒头似的发汗了,原以为晏兄会像之前几次一样把被子捂的严实到不能再严实,没想到这次却毫无动作,好奇怪,安却骨一转头便发现晏兄躺在她身侧,闭着眼睛呼吸均匀。
情况有些不对劲,但安却骨又懒又难受只是叫他:“晏兄,哎,晏兄,你怎么了?”
晏子非没有回应她,依旧阖眼,睫毛在眼睑那里投上的剪影都仿佛静止了一般。脑子里依旧一团乱,头疼的厉害,身上都是烫的,安却骨意识很不清楚,勉强伸手推了推晏兄。
“喂”,安却骨一声刚起便忍不住咳意顿起,背过身去剧烈的咳了一会,咳的喉咙都快裂开了,原打算再叫叫晏兄,身体却累得动弹不得,昏昏沉沉间又睡了过去。
安却骨是饿醒的,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醒来发现被子又捂的很严实,不知不觉间被晏子非抱在了怀里。身后微凉,晏兄的身体很冷,安却骨被吓了一跳,稍稍一动,就看到晏兄墨色的眸子总算是睁开了,但看样子还是很没精神。
“你怎么了?”安却骨有些担忧。
晏子非悠然收了手,懒懒散散回了俩个字:“冬眠”。
“噗嗤”安却骨笑了“噗哈哈哈,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的,说来晏兄你本体是什么?还要冬眠吗?”
晏子非没有回答只是问她:“你好点了吗?”
安却骨从塌上滚起来,感觉自己精神了起来,已经好的差不多了:“没事了,没事了,就是好饿啊。”
晏子非变戏法似的不知道从那里拿了一块糖递了过去,安却骨欢喜的接过糖块,下地跑到窗边向外望,发现雪已经停了,青岩被厚雪包裹,银装点缀了全世界,这是妖域里永远都不会出现的风景。
看到这景致,安却骨就心痒。早就听闻西京冬里会下雪,她心心念念了很久,眼下总算是见到实景了,整个人都很开心。
看了半天,收神间瞥见了窗边一个小花盆,盆里植着一株花,说是一株,但花开却是并蒂的俩朵,俩朵花一黑一白相依而生,眼下开的正好。
安却骨觉得无比稀奇回头望着站在她身后的晏兄问道:“晏兄,这是什么?”
晏子非走近看了一眼窗边的花缓缓道:“双生花,一蒂双花,同时开放,一朵会不断吸取另一朵的精魂,否则两朵都会败落。因此,其中一朵必须湮灭,以换取另一朵的生存。双生的花朵,会一起生长一起绽放。但是,最后却只留一朵生长,一朵枯萎。”
“双生花”安却骨有些唏嘘,看了看眼下还开的正盛的俩朵花,良久才感叹道:“倒是和她们很像,说是因为误会才走到了眼下的结局,但本质上还是踩着对方的尸骨才能活下去的存在。”
晏子非随意应着。
安却骨踌躇了半天才问:“晏兄啊,你觉得什么是爱情?”
“爱情啊,不过是自私又丑恶的东西,但如果是你的话,我就愿意相信它是美好的。”
安却骨没有深思这话的意思,也没有太拘泥这个问题,一眼就看到了窗外的小恶,忍不住欢欢喜喜的跑了出去。
只留晏子非满头黑线,总算知道自己为什么明示暗示这么多次都不行了,合着都是因为这人完全不懂看点气氛,眨眼间就能被很小很小的事情吸引全部的注意力。
“唉”晏子非叹了一口气,一件柔软而又厚实的大氅又出现在手中,等晏子非带着大氅出去时,安却骨已经玩疯了。
小恶东躲西蹿,满嘴都是些甜腻的好话,听的安却骨是一阵大笑:“哈哈,和你玩真是太无趣了,这反话说的让人手软。”
小恶不甘心,从地上撮了一把雪揉成球抛了过来,三瓣嘴嘟嘟囔囔着骂:“我真是喜欢你。”
“哈哈”安却骨灵敏一躲回敬道:“我也喜欢你。”
结果那雪球不偏不倚砸到了晏子非胸膛上,晏子非看着砸碎了的雪球半晌说不出话来。
突然安却骨连滚带爬跑了过来扯着他的袖子笑道:“嗨,晏兄,我不和小恶玩了,我们一起玩吧,我想想啊,雪里打井怎么样?不了不了,打井赢不了晏兄,不然我们俩个和小恶玩,杀它个片甲不留怎么样?”
厚重的大氅裹在身上,晏兄一边细致的为她绑领结一边数落她“我先杀你个片甲不留吧,病还没好又出来闹腾,再发烧脑热别嫌药苦。”
安却骨吐了吐舌头悄咪咪的回道:“哪就这么娇气了,我都好了,一起来玩吗?”
晏子非还没来得及拒绝,便被拉着加入了俩个“小孩”的阵营,他已经老的忘记了岁数,如今还和她玩闹,要是让之前那些旧部看到他们曾经威风凛凛的东海主上被几个小小雪球闹的满地跑怕是会笑掉大牙。
三个人幼稚的游戏足足闹了几个时辰,那糖块没能支撑多久安却骨虽然饿的肚子直叫看小恶的眼神都带了几分绿光,但依旧身残志坚的要爬进厨房亲手做点什么,说是一直让晏兄动手很不好意思,晏子非拦都拦不住,只好由她去了。
“所以,晏兄一定得多吃点。”
安却骨盛了一大碗黑乎乎的汤不怀好意的递了过来,桌边的小恶耷拉着耳朵,耸耸鼻子往那碗汤旁边凑了凑,随即苦哈哈的跑了出去嘴里只骂:“真好吃。”
一听这话,安却骨心里就是一咯噔。
晏子非更是一咯噔。笑咪咪的将那碗汤推了回去:“你身体不好,大病初愈多喝点。”
“不不不,晏兄冬眠要留点体力,还是你多喝点吧。”
“我是妖,不食五谷也无所谓,倒是你,看看这小脸都饿瘦了,多喝点,不然别人还以为我亏待了你。”
“晏兄对我恩重如山,晏兄请!”
见实在推托不过了,晏子非只好接过那碗夺命汤一饮而尽,评语只有几个字:“好喝,再来一碗。”
安却骨将信将疑,自己盛汤浅尝一口,慢悠悠的放下也道:“好喝。”
二人抬眸看了看对方隐忍的表情,忍不住同时爆发出了笑声。
于是小恶回来的时候便看到了眼前这诡异的一幕,俩个人一人一碗汤,猜拳,输者喝。见他们玩的不亦乐乎,小恶一时好奇,忍不住也捧了一个碗,喝了一口汤,于是整只妖都不好了。
事实证明,某些人啊就是那么矫情,出去玩闹过后夜里就完全病糊涂了,之前还好歹有点意识,这天夜里却是又哭又闹的,抱着晏子非胡言乱语,吹牛能吹上天。揽月倔地只是弹指,妖君帝君那都是拜把子的交情。
闹到最后只是搂着晏子非的脖子撒娇:“我和你说,一百个夫人都比不上我的。”
“为什么你生病跟喝醉酒似的?”晏子非哭笑不得。
安却骨哪里能听进去,嘴里只有俩句话:“你说我貌美不貌美?”
晏子非将滚烫的人放到了床上,掰开搂着他脖子的俩只手:“貌美貌美”
“是不是最美的?”
“是啊。”
闹到最后,安却骨死活不松手,只是晕乎乎的重复一句话:“说什么家妻貌美,不续弦,看着专情,但我和你说,晏兄你是没遇到像我这么好看的人。”
晏子非什么都没有说,只是忽觉他这漫漫追妻路,好似总算是能看到尽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