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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人傀 ...

  •   虞君骁站在宫门外,就是专等着梁昭。

      不等梁昭走过来,他就迎上去。
      “梁大人。”

      梁昭要越过虞君骁走过去,猝不及防被拉住袖子。
      他倒退一步,想起自己身上这身袍子是借来的,问道,
      “虞大人要扒我衣裳?”

      “……”
      虞君骁猝然止步,松开手。

      梁昭后知后觉发现这话不对劲,找补说,
      “虞大人不必着急,这衣裳我回府洗了再送来。”

      虞君骁拉上他继续走,
      “衣裳送你,指挥使这手该换药了。”

      纯白的布巾上沾了泥土草屑,边缘的布条翘起,七零八落,一副饱受摧残的模样。

      梁昭一路被拽着回了侯府。
      虞君骁拿来昨夜剩下的药和干净的布条,两人面对面坐在塌上。

      虞君骁把布条拆下来,露出里面的伤口。

      伤口还未愈合,被梁昭今日不经意间的动作挤出几股鲜红的血,染在布巾上,凝在手心成了几片层层叠叠的瓣状血片。

      手掌纹路被血填满,弯弯绕绕显得阴森可怖。

      虞君骁埋头把布条一层层卷下来,梁昭没事可做,晾着右手说道,
      “虞将军带着摩罗,想必知道些南疆往事。兰濯怎么要来掺和玄都的事?”

      虞君骁:“南疆的恩怨我并未多问,摩罗就被你带来玄都了。”

      他将干涸的血渣挑下来,用沾了热水的布巾细细擦拭着。

      “这是在怪我?”
      梁昭说完,手上传来尖厉的刺痛,像无数道银针扎皮裂肉,右手瞬间麻胀。

      他叫了一声,低头见虞君骁正拿着一壶温热的酒,酒水沿着手心的伤流下去,带走残余的污垢。

      “你……”
      梁昭偏过头,五官团皱到一处。他抽着凉气,叹道,
      “疼死我了。”

      虞君骁面色如常,佯装不知,
      “这么疼?那我轻点。指挥使你瞧,这道伤今晨还没这么重,我本以为抹酒不会太疼。”

      “……”
      “指挥使接着说,我听着。”

      虞君骁拿来布巾,将酒液擦干。

      梁昭食指颤了颤,
      “兰濯为何要来玄都?在燕州杀了人直接回南疆岂不是更好?”

      “摩罗虽与兰濯不和,若无人在背后指使,兰濯不会擅自出疆。”
      “依你所见,接下来该怎么搜?”

      “此案症结在兰濯身上,他要见摩罗,还需指挥使点个头。”

      “好。”
      梁昭垂眼盯着右手,一层层布条缠上去,整齐堆叠。他攥了攥手,指节活动自如。

      “虞小将军亲自给我包扎,是为了兰濯的案子?”

      虞君骁:“自然,请指挥使办事,还是得给点好处。窦公子我已经让人放出来了,身上没伤。”

      梁昭:“小将军放心,咱们在一条船上。”

      梁昭回相府,天色澄明,风都暖了些。

      梁昀坐在饭桌前喝酒,身前的饭还温热。

      梁昭坐下,左手径直伸向盘里拿肉吃。

      他饿极了,只顾着吃肉,没察觉身边坐着个酒鬼。

      酒鬼醉醺醺的,还记得自己从小立下的规矩,拿起木筷就打上梁昭的手掌,木筷在桌上滚了一圈。

      梁昭挨了一抽,忙缩回幸存的手。

      “怎么了?”
      “规矩都教给嘴了?”

      梁昀氤氲着酒雾的眼睛里添了怒气,罕见地多了几分亲切。

      “……”

      梁昭把伤到的右手伸到梁昀跟前,
      “你知道今天出大事了吗?”

      梁昀把目光从那只缠着布条的手移到梁昭脸上,深邃里藏着迷蒙。

      梁昭等了一会儿,见兄长还是那个表情,嘴角禁不住上扬。

      他把当归叫来,两人扶着他进屋躺下了。

      当归这些日子窝在相府,有些闷。

      他坐在桌边,看梁昭有些笨拙地用木筷叉菜,说道,
      “公子,这木筷不好用,我明日出府给你打个好东西,吃饭快。”

      梁昭自打收了他,就知道那个不大的脑袋里装着无数奇思——也不知什么时候学的五马六道的东西。
      他吃得差不多,遂搁了筷点头。

      “那就看你了,府里这几日怎么样?”

      “严管事太严厉,不过还好。公子,等你得闲,咱们去樊楼找连翘吧。”

      梁昭想起拖欠的那封点心,笑笑说,
      “等过了年关吧,这几日太忙。对了,你若是在府里太闷,就去窦府。窦贺源的命是保不住了,你去窦府陪着无束公子,别让他跑出来知道外面的事。”

      当归双手托着下巴,不迭点头。

      梁昭回房后,想起今日种种还是没忍住冲动,拐进兄长的卧房。

      “哥,”
      梁昭摇醒梁昀,躺着的人睁开发红的眼睛,有点呆。

      “虞君骁是谁?”
      “燕州定边侯世子。”
      “他见过我?”

      梁昀含混地吐出一个音节,梁昭坐在床边的地板上,凝眉想了会儿,又问,
      “什么时候?我先前认识他?”

      趁着梁昭问话的空当,梁昀闭上眼睛睡着了。

      他作祟的手伸向兄长的肩,半晌没下去。

      梁昀眉心一直有个褶,怎么按都没消下去。

      梁昭站起来,那道褶就看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梁昀疲倦的脸色。

      这褶是什么时候有的呢?

      梁昭一路走着一路想,愣是没找到记忆中的兄长模样。

      天色暗下来,夜风太凉,梁昭被风吹地发抖,快步拐进卧房。

      这夜和昨夜一样不安分,黑暗中有星星点点的流魂在躁动。

      梁昭睡在床榻上,翻来覆去睡不深。直到雄鸡高啼,穿透淡白的长空。

      梁昭坐起来,揉了揉发胀的额角。

      他匆忙吃了早膳,在严管事的唠叨下径直出了府门。
      临走是还嘱咐了严管事叫兄长起床。

      破道院里早就忙起来了,梁昭进了诏狱,将摩罗带去见兰濯。

      摩罗只脸色苍白,囫囵个儿出来,毫发未伤。

      梁昭引着摩罗,发觉她细瘦的手腕上盘着一根青蛇,直愣愣地睁着漆黑的眼珠。

      “姑娘这青蛇叫什么?”

      摩罗慢腾腾地抬头,一双大眼在消瘦的脸上显得突兀。

      她拖着长音,显得温吞,
      “它叫小青。”

      “……”
      梁昭心道怪不得陛下让虞君骁亲自查案,这位圣女不被人杀就算福气了。

      “小青有毒么?我摸摸。”

      摩罗腿脚轻便,很快跳开,她手指戳了戳青蛇的头,青蛇就乖顺地缩回袖中。

      “有毒,"
      摩罗缓缓说着,慢半拍同梁昭笑了一下聊表歉意。

      梁昭手痒,只好自己捏了捏手指。
      “摩罗姑娘,你对南疆之术精通吗?”

      “还好。”
      摩罗当他在问温行褚的事,谨慎地诚实回答。

      “若是丢了记忆,有法子找回来吗?”

      摩罗无言地看着他,脸上明摆着是“记忆怎么会丢”。

      梁昭放缓了步子,说道,
      “有吗?”

      “南疆换魂术可解,只是代价太大。”
      “……那就算了吧。”

      摩罗想起什么,问道,
      “指挥使要给谁用?”

      “我哥,他丢魂了。"

      “哦。”

      摩罗没见过梁昭的兄长,出于好心说道,
      “大巫师对此术精通,可以将兄长带去南疆。”

      “……路途遥远,我兄长怕受不了。现如今也还好,还算正常。多谢了。”

      摩罗脚步放缓了些,有些欣羡,
      “指挥使同兄长手足之情,真让人羡慕。”

      梁昭说不下去了,两人一路沉默。

      摩罗随着梁昭拐过去,就和兰濯见了面。

      兰濯从杂草上跳起来,身上的铁链哗啦响动。

      梁昭看着两人,出声道,
      “说话。”

      摩罗用大殷话问,
      “你在陷害我。”

      兰濯仔细打量着摩罗的脸,
      “你瘦了。”

      梁昭找了个墙面倚着,抱着青玉刀听两人扯了会儿家常。

      他漫不经心地想,刚才摩罗还说他和兄长感情深。
      如今一瞧,她们这对圣子圣女,感情貌似也不浅。

      兰濯说了一会儿,突然狂笑起来,
      “你还要给殷人当仆从?下贱的东西。”

      梁昭:“……”

      情况急转直下,摩罗冷了脸,盘在腕子上的小青蛇吓得缩了回去。

      摩罗说话太慢,冷意也削减了几分。
      “燕州人待我好,我乐意待在大殷。我早不是圣女了,你为何还要纠缠?”

      兰濯狞笑两声,
      “大巫师很想你。南疆天地灵气充裕,你要跑出来,大巫师不拦你。你还恬不知耻,带着人傀跑出来。南疆待你不薄,你这个忘恩负义的伪君子!”
      梁昭:“……”

      兰濯的大殷话说不利索,他总觉得很怪。

      人傀——那是什么?

      摩罗没再说话,死死地瞪着兰濯。
      兰濯喘着粗气,像是气得不行。

      他眯了眯眼,最终背过身去。

      梁昭心知这次谈完了,就带着摩罗回她的牢房。

      摩罗扒着木柱,望向梁昭。

      梁昭将锁扣上,说道,
      “既然兰濯认了杀人的罪,等我去上报陛下,姑娘就能出来了。”

      摩罗淡淡点头,早就在燕州打仗时遥遥听到玄都传来的几两碎闻。

      据说金澧卫指挥使梁昭手耳通天,夫妻床头的闲话都能知晓,是个沾了满手罪恶的天子鹰犬。

      那时他们一起围着篝火,几个手大眼大的副将谈到夫妻还说了几句浑话,却听虞君骁说这是传闻。

      摩罗看着梁昭离开的肩背,心道果然如将军所说,传闻是假的。

      刚才那话,说的还蛮温和。

      这个想法刚刚在脑中落定,就见刘同带人拖着浑身是血的囚犯回了牢房。
      途径她面前,还咧着嘴冲她打了个招呼。

      摩罗摸着青蛇,目光探向那个半死不活的人体,心说虞将军还有失偏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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