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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9、坦诚相见 ...

  •   他盯上了窗户。

      二楼对于7岁小孩,是一个可怕的高度。

      他抓住空调外机,顺着藤蔓与窗框爬到旁边树上,摸黑下树。

      他唯一知道的地方,只有宿舍和训练场。

      这也是两年间,男人唯二允许他们踏足的位置。

      他想去训练场,门卫大爷的休息室正值换班,亭子里没有人。

      他之后才知道那个亭子里的人不是保安,是“监视者”。

      那天他很幸运,溜进去偷了打火机。

      握着打火机,他跑向操场。

      宽阔场地上,声音能传很远。

      他站在远处,听着微弱的喊声,判断苏白的位置。

      锁定一个位置,他拔腿冲过去。

      声音越来越大,视线中也有了人影。

      小小的人被男人按在怀里,身上都是难看的红痕。

      男人还想扯下最后的束缚。

      顾潍合终于知道为什么一路都没人。

      小小的身体爬上架子,一如平时和朋友比赛时矫健。

      只是体力悬殊,男人一脚就把他踹了下去。

      顾潍合爬得很高,那次跌下去,腺体砸上尖锐石头,成为了他后面被男人盯上,落入深渊的契机。

      小小的他捂着腺体在地上打滚,他痛不欲生。

      研究表明,腺体受严重外伤,疼痛级别在七至九。成年人都不一定能抗住,更不要说一个七岁小孩。

      顾潍合记得自己好像晕了会儿,没有父母教育,他不知道腺体是什么。

      唐突地一摸脖子,直接断片。

      他是被落下来的苏白砸醒的,那时候苏白只剩一条短裤,他肾上腺素飙升,爬起来挡在苏白前面。

      男人手脚不利索,爬下架子。

      小小的顾潍合不知道什么事是油腻,但打心里讨厌男人看他的眼神。

      一双大手过来摸他身体。

      “平时你这小子跑的快,爸爸没看清你的脸,现在仔细看,你比苏白还好看。我的好儿子……”

      “你滚!你滚!”

      男人怎么可能听话。

      “小东西,老子供你吃供你喝,你也不想想为了什么?真是蠢。不过看你身板儿,真能给我跑出成绩,我就把你打造成体育明星。”

      臭味口水在细嫩的小脸上游荡,顾潍合紧闭双唇,不让他得逞。

      苏白拾起什么砸在男人头上,没有一招致命。

      男人气急败坏地把他踹远,在小小顾潍合柔弱的腺体上狠拧一把。

      “没见过你这么闹腾的。乖乖的,不然把你活埋!”

      在男人淫邪的咆哮中,顾潍合慢慢昏死过去。

      再醒来时已是火光冲天。

      他一回头,就看见浑身血迹的苏白。

      故事还在继续,经历了这件事,他的故事才进入正题。

      只是计琂再也听不下去。双手抱头,埋在方向盘中间,身体止不住地颤抖。

      顾潍合太投入了,目光呆滞地望着前方,完全沉溺在回忆中。那个遥远的黑夜对他来说仿佛上辈子的事情,却如灵魂烙印般深刻心底。

      疏解心扉不是他会奢求的事,这是第一次。

      竟然比想象中美好。

      回忆往事总以第一视角重复那份痛苦,如自己给自己设计了轮回地狱,永远不放过自己。

      而讲述出来,变成旁观者视角,也许是被计琂多次询问带上了一点无奈,他在讲故事时有了其他情绪,于是不再专注品尝痛苦。

      视线渐渐聚焦,冲天的火光、身边血淋淋的同伴,变成安静的停车场,和哭了的计琂。

      “喂,是我的事情,你哭什么?”

      笑着说完这句看似是玩笑的话,他看到计琂擦擦眼睛,同后脑勺对着他,转头给了他一个眼神。

      顾潍合心惊。

      说不清,道不明。

      他只记得当时计琂说过的所有话在他脑袋里炸烟花,他几次三番说“喜欢”、“保护你”的模样,如一幕幕画卷闪过。

      他的脑袋还没把计琂归类为自己人,他的身体已经不听使唤。
      他倾身覆在计琂背上,两手轻轻安抚他的脊背。

      “别哭了,都过去了。如果真的发生……反正我当时昏过去了,也不记得,没事。”

      身下压抑的哭声更严重。

      据苏白之后描述,打火机掉在了地上,他爬行到顾潍合身边捡起来,被男人发现后又踹了一脚,飞出去的时候,他紧紧握着打火机。

      他完全站不起来,提着一口气点燃男人的衣服。

      男人迅速扔掉衣服,因为惊慌,把着火的衣服扔在了木头平台上,上面刚好有孩子们白天过家家没来得及收的玩偶。

      火势瞬间变大,他没了兴致,把他们两个往架子上一丢,自己离开。

      苏白感觉自己要死了,他也要晕过去了,他最后爬到顾潍合身边,想着要死就一起死,醒来时,顾潍合正拖着他离开火光范围。

      那小小的身子,如同艰难爬行的幼年动物。

      从那之后,他们知道了这地方的可怕。

      顾潍合记得院长的电话,深夜打过去,却只听到空号提示音。

      出名后,他带着运动员光环回到过孤儿院。

      在他居住了两年的小房间里,一切都是小小的模样,小小的积木,小小的地毯,小小的床和牙刷。

      他走丢那一天的东西,院长还留着。

      年过六旬的院长跪在地上,诉说当年被权势威压的无奈。

      “那你现在和我一起曝光他。”顾潍合坐在幼时的小床上,身体紧绷,如今大大的身体,令从未长大的灵魂无比恐慌。

      他看到院长摇头,这次,他不愿意寻求缘由,起身离开了。

      卖他挣的钱,就当谢谢她从妈妈手里接过他,让他这个不是孤儿的孩子,在她的地盘白吃白住两年的回报。

      可是他离开孤儿院就在车上哭了。

      这份回报,是不是性价比太低了?

      那次事件后,男人彻底对他们撕开面具。

      “为我挣钱,是你们这辈子的使命,是你们的光荣!我有很多孩子,我是很多人的爸爸,不按照我说的做,你们只有死路一条。”

      “看到你跑步的场地了吗?下面都是你不听话的同伴,惹我生气,就等着和他们团聚吧。”

      他又一次把顾潍合扔进小黑屋,试图欺负,却被顾潍合提前准备的小刀刺中手臂。

      此后他对顾潍合兴趣大减,只罚他脱光衣服在冬天站在外面半小时。

      顾潍合冻得灵魂似要解体。

      正因如此,邪恶的话深深烙印在灵魂深处,之后每次踏上跑道,这句话就如鬼魅追随,逼他想赶紧:下跑道!

      下跑道!

      下跑道!

      他只想下跑道,从尸骨之上离开!

      别人都以为17岁成为亚洲中长跑冠军的顾潍合,普通人家出身,训练和医疗团队甚至不如市级运动员,在赛场上获得逆天成绩靠的是天赋;也以为他夺魁后突然转而进入娱乐圈,是见识短浅、虚浮,想靠脸吃饭。

      没人知道,他身后有无尽恐惧催促。

      没人知道,他能夺魁靠的是天赋、惧怕、拼出一切的自暴自弃。

      没人知道,他多么热爱跑道。从见到跑道的第一眼,他的灵魂基因被唤醒,他想在这里挥洒汗水,直到取得不了成绩那一天。

      小孩无法同时经历感悟,和引发感悟的事件。

      等他意识到自己有多爱时,他已经因为十几年的超强度训练、被虐待式的生活方式,变得不再适合体育。

      体育抛弃了他,不是他抛弃了体育。

      他表面疗伤的本领强的很,立即根据兴趣找到下一条路,只是灵魂依旧空虚。

      外人看他转变快,不知道他内心其实永远没有走出七岁。

      言归正传。

      之后的讲述,顾潍合收着点了。

      相较于传递不必要的情绪,他更担心计琂的精神状态。

      愤世嫉俗不是他的标签,但此刻的计琂反而有点和这个词挂钩。

      “之后他还会骚扰我,但在我第一次获奖之后,他发现他为了掩盖最恶劣的行为而做遮掩的’收留‘行为,居然真的出了一个有希望出名的人,开始着力培养我。”

      “他以前也是运动员,只得过全国奖项,所以虽然培养孤儿当运动员,是他为了东窗事发后掩人耳目的手段,但内心对拿奖这件事很执着。”

      “我以性命相威胁,他不再试图□□我,可是大大小小的性骚扰一直持续到我性别分化后。”

      “小时候,他带我偷偷做过一次检测,经常运动、激素水平比别人强的我被判定成Alpha。由于本身其实是Omega,我身体各项发育指标预测结果不如人,报告显示,我发育到16岁就会追不上一般Alpha发育的速度。”

      “他开始给我打黑诊所的腺体抑制剂,产生对抗药效,以刺激腺体分泌激素的能力。”

      “天不遂人愿。”

      “分化成Omega时,我吓傻了,立刻找到学校里我最信任的一位老师。”

      “他是第一批受害的孩子,长大成人后,被拴在这所学校里,找不到曝光的证据。他知道男人对我感兴趣,他也是分化成Omega后被迫害的,他知道一张Omega性别报告单在这里意味着什么。”

      “他用自己的信任度公布了我是Alpha的谎话,为此,由于单独相处,他又被……”

      “在他的诱哄下,男人相信了我这么能跑,一定是Alpha的谎话。”

      “于是我更害怕地跑,害怕是我的加速剂,这些,网上那些说风凉话的人全不知道,他们只说我泯灭天赋,要靠脸吃饭,其实我没多少天赋,我只是害怕……”

      计琂将他揽在怀中,胳膊颤抖。

      他生气到眼神朦胧,从小到大第一次生气到这种地步。

      “在他挂名教练的全国比赛里,我斩获冠军,立即进入国家队,他也跟着名气大增。”

      “他开始编故事诉说自己作为教练,教授我这个普通家庭孩子的不容易,在我彻底出名前,他抹除所有证据,遣散大半同伴,给我安排了身份,甚至父母。正因如此,在我提出要单独生活、准备比赛时,他因为牛已经吹出去,不得不退让。他几乎每天都会打我,电击,鞭子……记不清了,只要让我不公布性别,怎么样都能接受。”

      他似乎不打算再说下去,接下来的故事,计琂已经能串联起来。

      两人静静无言。

      一想到明天要去见这个人,计琂双眼通红,雇人杀了他的心都有。

      他突然心脏一抽。

      他紧握顾潍合双手:“杀了他好不好?我有办法买国外杀手,加价!今晚的飞机,明天就杀了他,我们到场让你看到他的尸体!好不好?”

      “不好,”顾潍合抚平他顿时失望的眉眼,“不好,计琂,不好。”

      “为什么?”

      “不要为了不值得的人赌上一切。”

      “我不需要赌上一切!我有能力不暴露!”

      “只要是人,就没有剥夺他人生命的权力。我想报仇,但我不能杀人,你也不能。”

      计琂被他的说法堵得胸闷难受,可是他不想在这种时候和顾潍合较劲。

      他刚要答允,就看见顾潍合用冷冷的眼神看向车库深处。

      “他不配脏了我的手,但我每晚睡觉前,都会许愿他生不如死。”

      他看向计琂,笑了一下,眼中含泪:

      “我每年的生日愿望也是这个。从七岁到今年,十七年了。”

      计琂狠狠拥抱他。

      直到深夜,两人才一前一后回到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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