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鹊饶寒枝》春姀枝

16、献祭之阵

　　秋风卷起未及时清扫的落叶，原本晴朗的天空瞬间变得阴沉。

　　环顾四周，地面被被鲜血染红。

　　诸多弟子倒卧于地，死状凄惨。

　　寒枝从未见过如此场景。

　　现如今看着这样的场景，她内心受到极大冲击，但还是努力稳住心神，可还是不可避免的搅乱着她的心神。

　　“师姐，这些魔将如何处置？此时杀下去，只会耗尽我们的修为和力气。”沧桁一边杀敌，一边对寒枝说道。

　　“如今也只能……”说着，两人相视一眼，各自点头，似乎达成某种共识。

　　沧桁与寒枝背对背，一同抬起红柄与青柄剑。

　　食指中指在空中画起符文，金光微照，符文瞬间鲜活起来，分成千万张，顺着寒枝与沧桁的剑飞射而出。

　　众魔被突如其来的符文击中，符文所过之处，傀儡之魔尽化灰烬。

　　见折损大半魔将，夜渊停止了与承觉的打斗。

　　承觉已身受重伤，脸色发黑，那夜姓小人趁他不备竟下毒。

　　承觉单膝跪地，以剑支撑身体不倒。

　　花间灼早就跑了，现在的他则悠然自得地坐在房顶，看着混战一片的众人，他只想看好这出戏。

　　目光却被方才的沧桁与寒枝吸引。

　　他忽地站起，一双狐狸眼眸死死盯着那青衣女子，眼眶湿润。

　　那青衣女子，便是当日他被擒时，他向沧桁询问的那人。

　　“母亲……”花间灼低声呢喃。

　　那眉眼间有六七分相像于他母亲。

　　真的太像了！

　　这种效果倒是寒枝想要的。

　　“寒枝！”他顺着声音的源头望去，“师父，你现如今可有事。”她小心的把承觉扶起来。

　　“无碍！”他咳了一声，咳出了一大口黑血，承觉的身体也微微向前倾去。

　　今日他夜渊就算拼尽全力也要让承觉死无葬身之地。

　　许是他散发出来的怨念太过于强大，怨念也覆盖了不少旭泽弟子。

　　弟子们一瞬间似乎失去了方向，像是提线傀儡。

　　傀儡弟子和魔将向着寒枝等人一拥而上。

　　大殿之内，今桑浅冷笑，她历经艰辛才觅得冲破之法，刚要得手时，玉墨与承觉亦感知到了钺匙的波动。

　　玉墨暗呼不妙，顾不得当前状况，只得飞身赶往大殿。

　　魔将对于寒枝而言并非难事，棘手的是那些被怨念波及的弟子。

　　那可是同门的师兄弟啊，她断然不会滥杀无辜。

　　夜渊与承觉再度交手，那魇擎毕竟存世万年，夜渊有了他的能力，即便实力不济，亦颇为强大。

　　然而此次却难以与之抗衡，承觉本就仙法流失，渐处下风。

　　夜渊的手掌穿过承觉的胸膛。

　　他奋力抽出，一瞬间承觉头无力地低垂着。

　　“师父！”

　　“师父！”

　　寒枝、沧桁齐声喊道。

　　扶昀看到时眼中先落下泪来。

　　承觉嘴里不断有血沫涌出，他心一横将自身仙法汇聚于手中，尽数击向夜渊。

　　夜渊毫无防备，被击中时，眼中满是难以置信。

　　随后发出一声低沉沙哑的吼叫，双腿分开跪地，手也从承觉胸口处带着丝丝血迹滑落。

　　夜渊能感觉到自己的意识在逐渐消散。

　　他漆黑的眸子忽然抬头看着伤痕累累的承觉。

　　他笑了，“今日他本就没想着活着出去。”目光混浊，带着伤感。沉默片刻后他又开口道：“承觉，我终于报仇了。”说完也低下了头颅。

　　扶昀赶忙将承觉扶起，她白色的衣袖已沾满承觉的鲜血。

　　她的眼泪却如断线的珠子般，不断落在承觉的脸上。

　　寒枝与沧桁看着眉头紧皱，却无暇顾及承觉，只能以结界将承觉与扶昀保护起来。

　　沧桁与寒枝仍在与其余魔将苦苦抗衡。

　　“终究是我误了你。”他对着眼前的扶昀有些惋惜，脸颊处有泪痕划过，他不断的摇头。

　　扶昀想要为她止血，可偏偏怎么都止不上，手指颤抖得厉害。

　　“别忘了一定要让寒枝成神，走上她原来的大道。”

　　这是仙尊的愿望，也是他毕生所愿。

　　承觉忽然笑了，他的那道命劫果真应验了。

　　承觉声音断断续续，“扶昀，我望见仙尊了！”他的一只手抬了起来。

　　“扶昀好好活下去。”最后一声他像是用尽所有力气才说完。

　　原本还在空中的手，瞬间重重落下。

　　扶昀一时间，仿若坠入冰河，寒意刺骨。
　　她听不到四周的声音，只觉得四周一片死寂，唯有她的无声抽泣。

　　寒枝与沧桁来到时，承觉已没了气息。

　　而本该死掉的夜渊却睁眼起身。

　　夜渊活动着脖颈，扭动着全身筋骨，似是久眠初醒，面具也随着动作滑落。

　　这不得不让所有人提起警惕来。

　　“本尊这次是真真正正的回来了。”他的灵魂在这副身躯虽已万年，可却不真正属于他。

　　如今那身体主人的意识从此消散于世间，现如今这具身体属于他了。

　　夜渊？还是？

　　现在的他不再是夜渊而是真真正正的魇擎。

　　“他已不再是原来的那人了，两个灵魂共用一个身体，其中的一个灵魂已消散于这世间。”寒枝的这话无疑是解释给在场的人。

　　眼前的女子竟能一眼识破，他狰狞的面目却有了几分迟疑，特别是在看清寒枝后，万年前她不是陨落了？

　　莫不是打着陨落的名义苟且偷生？

　　可眼前的少女，年纪却不大。

　　若非像他一般重新找了个凡胎？

　　魇擎的眼神不断打量着寒枝，他现在唯一能找出不同的便是，眼前的少女并未成神，只是一具仙胎罢了。

　　可却以带半神之印。

　　就算是枝的重现也无法阻止于他。

　　“哈哈哈哈哈哈”他笑得狰狞。

　　玉墨紧抿着唇赶到大殿时，结界已然被破坏，四周也被毁坏的不成人样。

　　钺匙也只剩下一半，想来是以那人的全部实力并带不走。

　　他一挥衣袖，剩下的钺匙装在了衣袖中。

　　玉墨动了动鼻翼，空中残留的味道似乎在哪里闻过，他的嗅觉异常灵敏。

　　他果断拿出了影恒鉴，咬破手尖，血滴在了影恒鉴上，一系列如云流水。

　　然而，幻影并未显现，影恒鉴反被那魔气缠绕。

　　他眉头紧锁，难以舒展，不断施展仙法擦拭，却皆是徒劳。

　　寒枝总感觉眼前的魇擎，正以一种审视故人的眼神凝视着。

　　沧桁朝寒枝面前走了几步，身形遮住了寒枝。

　　魇擎怒目横生，语气不善：“你是何人？”他手缓缓抬起。

　　“你也配知道！”沧桁大声喝道。

　　无知小儿！

　　寒枝倒是想看看，魇擎有何目的。

　　魇擎：“交出钺匙，本尊方可饶你们不死！”语气狂傲却又深沉。

　　沧桁不善的看着魇擎，果真如师父所说，是为了钺匙而来。

　　而如今师父已殒，他断不能让师父镇守百年的钺匙而丢。

　　“你便是上万年前逃脱的雾魔吧？你想要的钥钺匙助你成为阎魔之神，从而拥有至高无上的能力？”寒枝断定是如此。

　　师父曾告知她，自天地初分之时的诸般诸事，她皆知晓。

　　“你倒是聪明！”魇擎若有所思的望着寒枝，却也不恼。

　　魇擎无心与她废话。

　　果断出招，周边弟子无一幸免。

　　潇惊浔赶到时，目睹此场景，心中惊悸，呼吸也随之放缓。

　　抬头望去，幸好那身影仍在。

　　他万没料到，此次阵势竟然如此浩大。

　　少年想要高呼，然而他深知师姐此刻分心不得，他就闭了口，脚步匆匆走向自己的师姐。

　　看到潇惊浔的到来，寒枝面露惊异。

　　她的法诀，他究竟是如何破解。

　　只是此刻她无暇顾及此事。

　　“速回！”她对潇惊浔言道。

　　此话出口，魇擎趁其不备，骤然出手。

　　幸得寒枝机敏，轻而易举便躲开了，执剑与魇擎激战起来。

　　花间灼做完自己的事情，又回到先前所处的屋顶上坐着。

　　他把这宗门四处全放置魔液。

　　魔液所至，皆能侵蚀一切，令人苦不堪言。他目睹着下方的一切，嘴角轻扬，视线却始终落在寒枝身上。

　　魇擎幻化出两个替身，沧桁与潇惊浔也不再袖手旁观，随即加入战局。

　　数个回合下来，寒枝深知眼前人实力在己之上，不敢有丝毫懈怠。

　　“省省力吧！”魇擎说道“枝，你得在魔族的手中再死一次。”

　　寒枝却冷哼一声：“我宁死也不会让你得逞！”

　　魇擎道：“既然如此顽固不化，那我倒要看看你如何阻拦本尊！”

　　言罢，他将全身魔气汇聚，脸上魔纹印子愈发明显。

　　寒枝竭力挡住这致命一击，身体却仍被震得连连后退。

　　魇擎紧接着又连连出招。

　　看着寒枝渐渐落入了下风，房顶上的花间灼着急了起来，他可不想她受伤。

　　一个旋转稳稳落地，红衣也随之飞扬，替他挡住了魇擎。

　　魇擎见到来人，翻了翻白眼，即使灵魂在夜渊身体百年，他也能感受到花间灼几次三番气夜渊。

　　一出来准没好事。

　　他差点就可置师姐于死地。潇惊浔收起剑不禁后怕 。

　　寒枝仔细看着挡在自己面前的人，今日的怪事真是多。

　　他冷声叫喊：“花间灼休坏了本尊的事，我可不是夜渊，任由你。

　　“一边待着去。”

　　花间灼用坚定的眼神对上魇擎：“魇擎你不是说满足我一个愿望？我的愿望是保她不死。”他语气郑重。

　　魇擎嗤笑质问，“不想要自由了！”在花间灼看到寒枝那眼，他的自由便也不复存在。

　　好得很！

　　可魇擎却不打算放过寒枝，“可以。”

　　他也只是表面假装答应。

　　寒枝却冷笑，她不需要。

　　即使身死道消也无所谓，她将与仙宗共存亡。

　　花间灼自然的握起寒枝的手腕，扯着走了几步，寒枝反应过来，立马抽了出来。

　　花间灼手中一凉，手中只剩余温，手中握的手腕已然不在。

　　一只黑鸦，飞到了魇擎的宽厚的肩膀上，对着魇擎的耳边一阵阵的叫。

　　魇擎突然笑了，今桑浅已拿到了一半钺匙。

　　看着远处那魔液的蔓延他不由得说道，“本尊来时，准备好那钺匙，不然仙宗将被夷为平地。”他心情颇好，允许她们再苟延残喘几日。

　　看着眼魇擎的离去，全部人放下心来。

　　而花间灼脖子上多了一把剑，执剑之人，便是寒枝。

　　她能感受到，魔液四处横生，唯一可以解决的方法便撬开花间灼的嘴，寻问破解之法。

　　花间灼近距离看着寒枝，眼眶已然湿润，他别过头去，抹去了那滴眼泪。

　　“一个大男人哭哭啼啼的像什么样子。”耳边传来沧桁的声音不过刚刚他求擎苍不伤师姐他倒是听到了。

　　潇惊浔也来到了寒枝身旁。

　　****

　　大殿内的氛围异常浓重。

　　寒枝等人看着身殒的承觉，有哭哭啼啼的，也有眼眶微红却始终不能落泪的。

　　寒枝与沧桁就这么跪在承觉身旁，可她连一滴眼泪都流不出来。

　　仙宗内，弟子们死的死伤的伤，只有医者以及没有受伤的弟子忙前忙后。

　　“师父，你放心，我定会护住旭泽仙宗。”少女一字一句道，眼中的坚定深了又深，手中也握紧了拳。

　　潇惊浔来到这大殿后，一直沉默不语，眼里的光碎了又碎。

　　承觉那苍白的面庞已被白布遮掩。

　　往事浮现。

　　他与师父、师妹、师叔共度的时光，是何等鲜活，而今却了无生机。

　　玉墨也是欲言又止，在听到刚刚弟子来说的，他面无表情的环顾着大殿内的人。

　　“寒枝！”他轻声叫唤，眼中的强忍着悲伤。

　　“师叔！”她显然看出，玉墨在隐忍。

　　也是玉墨同承觉那般要好的关系，怎么会不难过？

　　二人静静走到大殿外，她轻叹一声，风华绝代之态亦不再。

　　“适才弟子来报，四周已遭魔液侵蚀。”他略作停顿，“此魔液乃万年前阎魔之主所留，极难破解！”

　　言罢，眼神亦望向远处，“还有一个方法！”

　　“什么？”这魔液师父从未与她提及。

　　寒枝身上仍是先前那件衣物，其上沾有些许污泥与血痕。

　　玉墨：“献祭之法！”

　　这话一出来，扶昀表情霎时阴沉下来“师弟，此事你不应与寒枝说。”扶昀眼眶泛红。

　　闻声望去，见来人。

　　若能，她真想与承觉一同离去，然而她不能，她必须带着承觉的遗愿活下去。

　　“师姐。”

　　“师叔。”

　　扶昀轻应一声。

　　“师叔，那献祭之法如何？”扶昀轻咳一声，示意玉墨不要再问。

　　寒枝怎会不知那献祭之法的后果。

　　言罢，她双腿跪地，面向玉墨。

　　玉墨想要将她拉起，可寒枝执意不起。

　　“师叔，我都明白，你不想我以身犯险。可如今师父已逝，仙宗沦落至此，若不一试，只怕仙宗将不复存在！”玉墨眼神微闪，别过头去，沉默的听着寒枝的话。

　　扶昀缓缓说道：“我答应过你师父，要让你走你该走的路寒枝！”

　　“师叔，我会的。我想师叔也不愿看到仙宗被魔液侵蚀，从此再无旭泽。”

　　“罢了罢了。”或许这就是命数。说完，玉墨踏入了大殿之内。

　　扶昀将寒枝扶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