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海人鱼绮梦录》电电电你

24、CH.24 博弈

　　星夜璀璨，欢歌不息之夜，瓦哈里最豪华的维纳斯驿站顶层，衣着体面的侍者穿梭在席间，为即将举办的这场特殊的宴会而忙碌。长桌上金银杯盏齐列，酒食豪奢，贵人们纷纷落座。
　　如果这座巴伦的明珠——瓦哈里拥有史册，那么这场晚宴一定是上面浓墨重彩，又不为人知的一笔。
　　代表蔷薇公国的大主教，大陆联合商会瓦哈里地区负责人，以及巴伦公国王室三方的到场参会，将重新决定瓦哈里作为海港的战略目标。并于祭海庆典的最后一日签订协议。
　　说是晚宴，其实更像是一场会议。
　　尚未开始，大门外便惊起喧哗，那位缺席了祭海庆典的疯子，和美人手牵手高调登场。
　　“哟，这么安静啊？”
　　不守规矩的家伙迈着长腿走进来，幽绿如翡翠般的眼带着调侃的意味巡视了一圈，一举一动将英俊沉郁与张狂耀眼两种矛盾的气质糅合天成。而在他身边的美人一身金色修身鱼尾裙，艳光摄人，周身弥漫着冷艳而惑人的神秘味道。
　　被两位光芒夺目的存在震慑，一时间场中所有位高权重的眼中都流露出惊疑，和难掩的惊艳。克里斯·唐笑得如同戴上了假面，身边的谋士则变了脸色。
　　安珀大主教若有所思地盯着那个气味无比熟悉的美丽女人，比起玻璃柜里那个显然眼前这个能够俘获异国王储的存在，更符合世人对美人鱼的定义。
　　安静中弗农地站起身行了个军礼。
　　“致礼，大统领！”
　　场中所有巴伦公国所属的贵族如梦初醒般纷纷起身行礼。就连安珀大主教也从阴晴不定的神思中惊醒，在座位上行了个教礼，在脑海中回忆对这位年轻人的印象：
　　法莱·唐，巴伦公国史上最富传奇色彩的第一王储，母亲是沦为奴隶的异国公主，挂虚衔的最高级军事指挥官，自小乖戾又勇武过人，同时也是他们计划中最不可控的，被临时推出的一环。

　　随即晚宴开始，由戎装打扮英姿飒爽的庆典管控委员会的会长作为汇报人，对着展开的瓦哈里地形图简述当下的形势。如果秋卡在场一定会惊讶，眼前这位正是他长期打交道的“道上”老姐，当地最大的雇佣兵中介人，代号雅典娜。
　　“长期以来瓦哈里作为中立海港，内部秩序依靠自我管理。目前借由庆典管控委员会已经完成对本地□□与小型武装集团的收编，其他集散雇佣兵与码头劳动力也长期通过商会合作保持着良好的合作关系。由我们作为本地的第三方代理协调诸位的行动是最为安全的。”

　　“我们商会的诉求很清晰，希望你们的行船计划不能占用正常的商业进出口资源。”
　　“赚钱固然重要，但也要考虑清楚钱有没有命享受，这个重要的战略地点必须让出部分权力进行本国的军事部署。我们也能为商船保驾护航。”
　　“保驾护航大可不必，别把我们打上海盗的罪名就行。殿下你们海事管理的黑名单变动也过于随便了……”
　　场内主要是围绕着商业与军事利益的分羹而争吵，一言不发的法莱则和芙蕾丝一起同对面的“老头“大眼瞪小眼。就驻军多少的问题上拉扯结束后，挑了个沉默的间隙，法莱直接发问。
　　“老头你呢，想要什么？”
　　安珀大主教并未因冒犯而变了脸色，从容地示意管家替自己发声。
　　“教会无意干涉贵国内政，但想要向各位讨要一个专属的港口补给线，只指派少数负责人在此驻地，还需要一支能够长期远航的船只，协助行动。”

　　弗农皱起眉，这事可大可小，教堂本身就已经在当地传播甚广，如果加上一条专属船只补给线，天知道能安插进来多少人。哪怕随时可以切断补给线，也能通过教堂调度资源。
　　显然巴伦公国的聪明人也想到了这一点，于是就驻点详细的事宜展开激烈的探讨。

　　一直一言不发由代言人宣讲这位银发主教给出分量清晰的结束语。
　　“钱不是问题，我们的目的是神迹。”
　　霎时间宴会厅内所有的目光都凝固在这位大主角身上，只有法莱讽刺地翘起唇角。
　　“原本我们蔷薇公国作为内陆国家是没有资格插手各位对于港口的安排的，贵国国王率先抛来橄榄枝。”

　　克里斯沉默不语，没错，父亲给他的命令是要在保证军事驻扎顺利的前提下和这位大主教达成协议。本次会议不过是就一些板上钉钉之事，调整细节。

　　至于合作的原因，巴伦是一个年轻的国家，自建国至今不到四十年。她靠海而繁荣，开放好武，却也因此动荡，国内形势充满变数。所以他们向历史悠久的邻国寻求经验，得到一个答案“宗教”。

　　因此在十年前，巴伦境内才大规模地出现教堂，有计划地将王室引导成“神选之王”。法莱用嘲笑般地语气开口，无人敢应答。
　　“所以你们把我刨出来又是为了这种破事。”
　　没错，这位毁誉参半却有无与伦比影响力的第一王储，正是因为十年前的“神迹“降临在他身上，因此才被国民们敬仰崇拜。

　　芙蕾丝来不及思索这段信息量巨大的话，因为那位安珀大主教的目光直直望来，仿佛巨大而无形的手掌迫而来，极度危险的感觉使她全身发冷，死死地扣住双手。脑中只有一个念头：绝不能泄气！绝不能让他看出端倪，她身上有莉莉的血，还有莉莉布下的幻术扰乱面容认知，在外人的视角里她就是莉莉！也必须是莉莉！

　　美人冷艳地睨来，以厌恶与讥讽回敬这位主教。同身边那个气焰嚣张质问“亲属臣下”的男人端坐在一处，仿佛下一秒就能肩并肩拔剑而起，砍翻厅堂里的蝼蚁。

　　安珀大主教收回目光，微笑着开口。
　　“此次相比您之前面对的神迹要轻松得多。就算失败，我们也筹备好相应的方案向众教徒展示神迹。”
　　法莱嗤笑，十分欠揍且挑衅地看向克里斯。
　　“你们这些看扁人的家伙，怎么不让我亲爱的弟弟下场弄个英雄当当呢？”
　　“大哥说笑了，你也知道我不擅长。”
　　克里斯苦笑，轻巧地掀起扣来的大帽子。无奈，但凡他能有这位长兄一半的体质，或是有妹妹那样天生的剑术天赋，母后早把他下放到军队去夺权了。

　　法莱一转脸又长吁短叹，
　　“哎我这样倒霉的王储，哪天出了什么事，就算是为国捐躯也值得的！你们说，是吧？”
　　这炸弹似的发言，谁敢应？就差没把“我看你们想找事谋害本王“说出口了。
　　谁若应了，届时转头就将被上位者以谋逆的罪名清算。
　　不折不扣的疯子！

　　寂静中率先挑开话题的，是安珀大主教身边影子似的管家。
　　“既然神迹庆典之事已商定，莉莉丝·安珀小姐，您应当回来了。”

　　法莱立刻搂住身边的美人。
　　“看来，你想和我抢人？”

　　大主教做出一副慈善和蔼的态度，但语气却强势。
　　“难道殿下不容身边人和家中确认好，礼数无亏再行嫁娶之事？”

　　“亲爱的，你说呢？”
　　姑娘气质凛然，撩起媚眼，学着好友往日里说话的语气，似调笑似感慨地道。
　　“不，我将陪伴殿下一同进入神迹。”

　　场中顿时哗然，就连法莱也怔忡了片刻。翡翠般幽绿的眼眸中难掩惊讶，随即荡漾开浓郁的笑意。心跳怦然，他从不掩饰自己的情绪，在金碧辉煌的大厅中，法莱大笑着握住姑娘的手，像打赢胜仗般高高举起，呐喊着。

　　纵使所有人都逼他又如何？
　　他将一次次战胜哈迪斯的胁迫！
　　一次次地谱写幽默讽刺的传说故事
　　这一次，他身边有她。

　　极度夸张地行了个谢幕礼，带着芙蕾丝扬长而去。

　　直至黎明，这场会议才看看堪堪结束。面带疲色的大主教回到落脚的教堂中，仆从迅速地奉上深红色的玻璃瓶，一饮而尽后他才松懈下来。
　　“玻璃池中的小姐疑似昏迷中，现在法莱·唐身边的小姐身上也有血味却无法回收，您看……”
　　喝过永生之“酒“后，这位银发老者的面上泛起醉酒般得红晕，但神色却极度兴奋狂暴。
　　“给她洗好脑，那就都送进去当神迹吧！哈，这些怪物迟早都要收归教会管理的！真主在上，将见证我等教化蛮夷之地！”
　　殿下的修士齐刷刷跪倒，复诵所言。
　　“真主在上！见证我等！”
　　…………
　　而会议结束后弗农仍要茅庐，从军中抽调戍卫王室的人手并不多，所以需要和当地的队伍进行混编方能满足巡逻需要，因此需要安排好与雅典娜手下的交接事宜，商讨完毕时这位干练不失与圆滑的雅典娜小姐建立了相当不错的信任关系。

　　见她心情颇好地从怀中掏出一条黄色发带重新束发，弗农笑着打趣。
　　“这是有约会？”
　　“是啊，他就在楼下等我。”
　　雅典娜大大方方地微笑，一行人走出维纳斯驿站时天光微亮，贩卖早餐的小商户已经开张。不远处，一身古怪长袍打扮的青年笑着将写好的信件递回给老人，嘱咐他寄信的流程。
　　“亚当！”
　　这个名字瞬间让弗农浑身一震，抬起眼，那青年正是自己那本应失踪流浪在外的英俊的弟弟。
　　“大哥，雅典娜，好久不见。”
　　几乎是瞬间警惕起来，阿波罗号被炸的场景还历历在目，弗农火冒三丈，一把揪住亚当的衣领。几乎是同时，副官乔与雅典娜拦住剑拔弩张的那方。
　　“你又来捣什么乱！说！”
　　“你误会了，现在的我身边什么人都没有，有什么能力捣乱呢？”
　　“冷静！弗农！他是一个人来的，周边斥候没有收到任何可疑人员流动。”
　　“呵，他总有借口狡辩。”
　　亚当温和地笑了笑，举起手解释。
　　“那时候，我被调离海军之后想找条船出海，但船员之间的利益纠纷复杂，正好你来查，奥克压不住他们就闹得不可开交了。走了大半个月才流浪到这里，想联系老朋友进来看看盛宴罢了。”
　　弗农深吸一口气，松手，神色极其复杂地道。
　　“最好是如你所说的那样，否则……你可能会死在这。”
　　雅典娜将亚当护在身后，但仍回头认真地嘱咐发小。
　　“弗农统领说的没错，现在形势复杂，各方人马都着，闹不好就发动场战争。”
　　“放心吧，我有分寸的。”
　　亚当拍了拍雅典娜的肩，温和的眼神看向弗农。
　　“大哥，奥克有没有告诉你些流言蜚语。”
　　弗农沉默，并非流言蜚语……会议中敲定的海运条例中就包括活人不检了……也就是说任由私掠船行动。这位英俊且端正的贵族军官捏紧拳头，如果他能站到更高的位置，由他来领导霍华德家族，是不是能改变当下的局面呢？
　　观察着哥哥的脸色，亚当明白了，宽慰这位有些天真但不失赤子心的大哥。
　　“事情有自己发展的规律与进程，尽可尽的力便好。”
　　青年从容地带上兜帽，握了握女人的手，准备离开。
　　“雅典娜，看来今天不太适合叙旧，我先找个休息的地方。”
　　弗农憋红了脸，克服着巨大的羞耻心，努力说服自己这并非投降。
　　“亚当！你回来！你回来！可以一起改变他们！”
　　可以的！他会改变固执又贪婪的长老们，改变这个登上贼船的家族。
　　晨光下，渐行渐远的亚当没有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