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烦精》不付轻狂

2、变态

　　消息传回来的时候是周二。
　　小道消息称老薛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骑着破自行车回家，结果被绊倒摔成了小腿骨折。
　　传消息的小班长讲的眉飞色舞，郝帅闻言从座位上弹起，转身冲裴回眨眨眼然后挤了上去。
　　“啊，不能吧，严不严重啊？”
　　“伤了脚那可不行，离体考没几个月了，他不是还要教我们以蛙的姿势立定跳远？”
　　小班长甩着马尾翻了个白眼:“可拉倒吧，就他那撅个大腚的姿势，能有好成绩全靠你自己跳完然后把对手笑死。”
　　“那不行，反正他那样教不了我们，我要找老班抗议让她想办法换人。”
　　“呦，太阳打西边出来了，总分710只在乎体考50，其他分不要了是吧？”
　　“你少管！就问你去不去吧。”
　　“不去，有新同学要来，我去领书没空，你闹吧我给你摇人。”
　　郝帅一听就乐了，他们这小班长也就这点好，说摇人是真能摇来人。
　　他领着十来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浩浩荡荡就往老班办公室去了。
　　十分钟后，又风风光光回来了，溜达在最后一排，突然伸手给他大佬捏肩献殷勤。
　　陡然被那狗爪子一抓，裴回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张嘴就怼：“多大点事儿，咱们父子谁跟谁别恶心人。”
　　郝帅了却心头大事，美得很，舔着脸邀功。
　　“我都没怎么发力，灭绝师太看那阵仗就同意了太没挑战了。”
　　“哎，对了，还有一个事，咱们班最近不是要来一个新同学嘛，我听说好像是脑子有点问题。”
　　裴回闻言抬起了头。
　　见他满脸震惊，郝帅也不绕弯子了，凑近耳语：“是个从二中来的男的。二中那边昌哥的小弟特意来打过招呼，让所有人特意关照关照。”
　　知道不是江还星裴回莫名松了口气，不过二中昌哥他是了解的，垃圾一个。
　　这样特意打招呼，怕是这位新同学大费周折转校过来日子也不会好过。
　　“应付几句打发走，这事咱们不参与。”
　　“是，别说派俩小弟了，就是姓刘的亲自来我也不稀得搭理他。松哥在的时候他连个屁都不敢放，松哥刚毕业他就称王称霸。自己在二中干那些脏事也就算了，还舞到咱们地盘上教我们做事，轮得到他使唤我们关照别人？死妈玩意儿。”
　　“那个人怎么得罪这神经病了？”
　　“不知道啊，我听说那小子脑子有病，说是不喜欢小女生喜欢男的。就喜欢和带把的亲嘴，恶心死了。”
　　啪嗒，裴回手里的笔摔到地上，郝帅还在叽里咕噜说着些什么，但他一句都听不清。
　　八月份的下午，在三十来度的高温下他还是出了一身冷汗，思维转了好几个来回，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但开口依然艰涩:“你的意思是要转学来的那个人因为喜欢男人这个事在二中一直被针对吗？”
　　“应该挺严重的，那边说他是个变态，怎么着都行，不用把他当人。”
　　“有说怎么发现的吗？”
　　“什么发现？”
　　“他喜欢男人这事，是怎么被发现的？”
　　“没细说，我有机会打听打听。不过那种应该和咱们一看就不一样，等他来了就知道了。”
　　转学并不是一个好选择，裴回听着都发愁。他相信肯定不止他一个被打招呼。那块肉还没来就已经被盯上了，别人也就算了，非亲非故的。
　　倒是江还星，不知道他这些年有没有长进，要是还和过去一样痴傻，在这种环境下还不知道要被欺负成什么样儿。
　　见裴回脸色不好，郝帅连忙应承：“放心吧，我听你的，和咱们熟的那几个我也转达清楚，这些烂事咱们不参与。”
　　裴回脸色稍缓又接着嘱咐：“刚升上来的疯狗还疯着呢，这段时间小心点别惹事。老薛的事自己嘴上把门，你妹那边也瞒着别和她说。”
　　郝帅接连应是又回到了座位。
　　现在的情况他也是知道的，刚升上来的疯狗诨名就叫疯狗，屁大点小孩仗着校外有人作天作地吵着闹着要当一中大佬。
　　在学校混了没俩天就到处打听要找老大挑战取而代之，巧的是和他一样作一样看重那些花花名头的林老大今年毕业走人了。
　　剩下最恶名在外的就是隔三差五打架生事的裴回。
　　疯狗可算是找到事做了，三天俩头找茬。但他又是个外强中干的，根本不敢正面刚，见了裴回也只知道嘴硬约战。
　　裴回不搭理他，他也不敢说什么，转头就找郝帅的事儿。被郝帅刺了几句就怂了，但这样的人作妖是迟早的事，简直防不胜防。
　　不过哪怕没有疯狗，体育老师那茬也得烂肚子里，这事说起来不太光彩。
　　他和裴回蹲了俩天才蹲到老薛的轨迹。提前翘了课，一个朝自行车扔板砖，一个在老薛倒地的瞬间利索套头，裴回快狠准对着小腿就是一下，郝帅想再补俩下却被拦住了，俩个人脚步飞快等他们跑远的时候老薛的痛叫还在小巷里回荡。
　　郝帅没心没肺，哪怕烂事一堆，依然在灭绝师太的魔音召唤下睡着了。
　　他睡起来的时候天都黑了，一睁眼就看到讲台上站着个生人，他迷迷瞪瞪看了一眼，等完全看清的时候忙转身冲着裴回使眼色。
　　“变态，变态来了。”
　　裴回没有瞎，裴回看到了。
　　台上男生穿着崭新的水蓝色校服，佝偻着背，低着头眼神闪躲畏缩，声音低若蚊吟，哪怕隔着八排座位裴回都能看到这个人在发抖，但却听不清他的名字。
　　“裴哥，裴哥，看出来了没，他是不是娘娘的？”
　　裴回忍无可忍在桌子底下踹了他一脚:“闭嘴，别他妈没事找事。”
　　听不清名字的人有很多，有人善意起哄嚷嚷着听不清，台上的人被吓得不敢动弹。
　　灭绝师太突然发火张嘴就骂：“行了，说这些一个一个这么来劲，答题的时候不见这么积极。还有脸笑?你们能笑几天啊，考完试有你们哭的！嫌卷子少就直说，李忆苦，左边角上有座位你先坐。”
　　“原来叫李忆苦啊，怪不得他们叫他李姨。”
　　裴回刚想说什么，就被台上的灭绝师太给打断了。
　　“郝帅，这么能说来台上说，来来来，我看看最近考几分，哦，进步了，18分，再努努力能考别人的零头了。真是一粒老鼠屎祸害满锅汤，你不想学还有人想学，别影响其他想学的同学，管不住嘴就找个胶带贴起来……”
　　灭绝师太从一个人骂到一部分人，骂完一部分人又开始夸一俩个人，夸完之后话锋一转又说起了自己对这个班级的付出，说到这里又不可避免说起自己失去一个孩子的旧事。
　　经典语录还没开始，但郝帅已经预判到她要说什么了。转过头来对着裴回表情夸张偷偷做口型。
　　“一个女人最重要的就是孩子。”
　　“还有什么能比孩子更重要？”
　　“但现在也是你们的升学关键期，为了你们我连孩子都不要了，你们就这么报答我。”
　　“嘤嘤嘤”
　　……
　　郝帅五官乱飞，演到自己都想笑，到心灵鸡汤那段实在演不下去了，趴在桌上埋着脸偷偷笑，笑到肩膀都在发抖，裴回没理他低头玩自己的。
　　“总之，学习是你们自己的事。”
　　灭绝师太话音刚落，铃声就响了，简直分秒不差，灭绝师太草草收了个尾就走了。
　　“哎，你别说，我还挺喜欢看师太发火，晃晃悠悠一节课就过去了，来来回回就那些话。她都四十了身体也不好，我姨就在县医院，说那孩子是唐筛有问题。现在和我们说是为了我们无私奉献要付出，估计到了下一届就成被我们气流产了。走走，咱吃夜宵去，饿死了，快快快，去晚了没了。”
　　郝帅拉着人就跑，他们这一级晚自习到九点半，刚好赶在收摊前买到了炸洋芋。
　　小颗土豆被炸的酥脆焦黄，淋上辣酱再撒上葱花香菜花生碎，咬在嘴里软糯滚烫，香到简直可以抚慰灵魂。
　　俩个大男生结伴边走边吃，没到分别的时候就吃完了。
　　两人到岔路口，裴回刚打算开口就看到郝帅突然转身然后变了脸色，俩步跑过来抬脚就踹：“操，你丫的跟踪我们？”
　　裴回也转身，看清李忆苦那张脸时忙制止了郝帅。
　　郝帅也发觉了手下的人毫无战力，刚刚那一脚不算轻，知道这小子跑不了，索性松开了手:“说，跟着我们做什么！”
　　被松开俩三秒之后李忆苦才睁开眼，他的校服又变得脏兮兮的，他想解释成意外，但也明白哪怕再伪装，自己的颤抖也已经暴露了他的心虚。
　　李忆苦咬牙抱着脑袋跪在两个人脚下。
　　“干嘛干嘛？讹人啊，别装，别来这出啊，我们不吃这套！”
　　裴回拍开郝帅的手，他蹲下身子伸手按住李忆苦的肩，制止了他想要磕头动作。
　　“我帮不了你。”
　　“裴哥，求你了……”李忆苦不顾阻拦狠狠将脑袋磕在地上：“不用你做什么，只要让我跟着你。我什么都可以做，我给你做小弟，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别搞笑了，你这样的弱鸡能干点什么？”郝帅骂骂咧咧，强行锁住李忆苦的咽喉制止了他的疯狂举动:“别动，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怎么你了。”
　　李忆苦磕破了额角血和眼泪糊了满脸：“端茶倒水我也可以的，我什么都可以，你不高兴了要打要骂也没问题，求你了，留下我吧。”
　　郝帅看他这样也有点于心不忍，冲着裴回使眼色。
　　裴回无动于衷，只从口袋里掏出一排创口贴塞到他手里。
　　“刚刚我们冲动了，伤到了你不好意思。”
　　李忆苦握紧手里的东西，眼神卑微但又闪着希望的光。
　　“别再跟着我们了，我帮不了你。”
　　李忆苦瘫坐在地，面上尽是麻木。
　　言尽于此，裴回也不忍再说什么，转身就走了。
　　郝帅匆匆忙忙跑着追了上去。
　　“裴哥，裴哥等等。”
　　裴回情绪不佳走出好远才打破了沉默。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
　　“疯狗怕我怕你，你觉得会怕他吗？”
　　郝帅被噎了一下，搓搓脑袋含糊道：“我就是觉得他有点惨。”
　　“现在卷进来，昌哥更不会放过他。”
　　郝帅没再说话，从巷子原路折回的时候看到李忆苦还弓着背跪在原地，他想说些什么，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只叹了口气绕了过去。
　　李忆苦跪了不知道多久，最后把手里的创口贴扔在原地，也起身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