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尖塔小镇（3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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仓田状似不经意般扫了眼后面站着的厄里司，随即目光阴沉地盯向面前自称苏南的兔子。
苏南脖颈上有着凌乱的红色勒痕和青紫的淤青，在白皙的皮肤上格外明显，乍看上去惊心动魄。此刻他长白的耳朵紧紧贴着脑袋垂落，尾端正轻轻发颤，看起来有些害怕。
后面站着的厄里司一脸凶神恶煞，表情透着不屑与不耐。
苏南抬头快速瞟了眼仓田，露出的胆怯与紧张被仓田看在眼里。
仓田扣着桌面的手一顿，这似乎是只饱受虐待的小兔子。
苏南不安地扭头看厄里司。
厄里司伸手摸上苏南的脸，条件反射般正准备揉两下时，对上了苏南漆黑的眸子。
那眼里的胆怯荡然无存，只盯着厄里司暗示性地眨了眨。
厄里司手势一变，改为拍了拍苏南漂亮的脸蛋。他挑起眉毛，对苏南凶狠地道：“听见没，赢不下赌局我要你好看！”
苏南被吓得身体一抖，眼中迅速浮起泪光，颤颤巍巍地点了点头。
看着水润又亮晶晶的眸子，厄里司放在苏南脸上的手一僵，还想开口说点什么时，苏南已经转过了身。
将两人动作尽收眼底的仓田身体后仰靠上背椅，收回搭在桌面的手。原来如此啊——厄里司想要拿到斧子，但又担心输掉赌局赔上性命，于是要挟这只兔子代自己参加赌局试试水。
仓田嗤笑一声，呵，想要兵不血刃吗？
“小兔子，怎么你坐这啊？”仓田不怀好意道，“你要是被胁迫了就眨眨眼，我来帮你想想办法啊。”
苏南轻垂着眼不看仓田，摇摇头小心翼翼道：“没有……厄里司没有胁迫我。”
“听见了吗！”厄里司从苏南身后探出，将苏南身子压得往前倾了倾。厄里司一拍桌子，冲仓田恶狠狠道：“管好你的嘴，小心老子撕烂你！”
桌子一颤，上面的骰子被震得弹了起来，“咚”地一声打在地面上。随即桌面浮现裂纹，从落掌处迅速蔓延，如一道弯折的闪电径直指向仓田。
一众怪物被这突如其来的阵仗震得一顿，仓田也不禁愣住。
“……牛啊，”有怪物反应过来，笑道，“这么猖狂。”
“我在赌场这么多年，还没见谁把桌子拍裂的。”
“可不是，这阵仗，啧啧啧，这场赌局有看头了。”
站在群众中的黑色大耳酸白无语道：“……还真是一如既往的傲慢啊……”
“本色出演。”一旁的衣麦赞同说，随即嘴角微扬轻声道，“不过这才对。”
听见群众的窃窃私语，瞧见猖狂的厄里司，仓田自觉被下了面子，面色顿时难看起来。他怒火中烧，从来还没有哪个怪物敢在赌桌上和自己叫板，这么不把自己放在眼里的！
“老子也告诉你，今天你不仅拿不到斧子，连这只兔子的小命也保不住！”仓田点了点苏南，盯着厄里司咬牙切齿地道。
厄里司瞳孔收缩，整只鹰散发出冷意，在他意图将仓田打得鼻青脸肿落花流水之际，苏南搭上了厄里司撑在赌桌上的那只手。
“厄里司——”苏南害怕的声音响起，泪花闪闪，“我不想死厄里司……”
厄里司一顿，揉揉苏南头顶的发丝正要开口，只听仓田意味不明地嗤笑一声。
“做梦呢？你坐在这里的那一刻，赌局就已经开始了！”
仓田打定了主意要让厄里司知道挑衅自己的代价，不给任何反悔的机会，迫不及待地道。
“三局两胜。赢了，斧子归你；输了，他的心脏归我。”仓田直奔主题。
厄里司压着怒火，身体猛然前倾，几乎要与仓田脸对脸。他眉头压低，语气嚣张又似满不在意地道：“三局两胜？没劲。敢不敢——”
仓田仰头，泛着冷意狠辣的目光与厄里司淬火般的琥珀瞳孔相撞。
怒火暴躁与猜忌可疑产生的火花一齐迸发。
他听见厄里司一字一顿补完后半句：“一局定胜负。”
话一出，周遭再次安静下来。
仓田黄色的瞳孔不自觉地拉长，收缩成一条细线，那针尖般的漆黑深不见底。
两人对峙着，有什么东西在紧张的沉默下涌动，撕扯漫延。
“一局！”
突然有怪物大喊道。
苏南顺着声音，缩着身子在厄里司与桌子围成的空隙之间悄悄扭头看去。率先看到的是一道身穿蓝斗篷的身影，发声的似乎是他旁边站着的红袍。
是提二斯。
随即围观群众里便传来不同声调的应和：“一局定胜负！”
“对，一局定胜负！”
“一局才有意思！”
“可以，有看头。”
“谁不敢谁是懦夫。”衣麦见缝插针，跟着嘈杂的声音大喊。
“谁不敢谁是懦夫！”
“……”
各色的嗓音在耳边响起，苏南目光穿梭其间。那本来有些朦胧模糊，如梦似幻的空间在此刻慢慢聚焦，尽管与现实迥异，但终于显出几分真切的意味来。
又是“啪”的一声，苏南扭回头。
桌面浮现的纹路突然加深，裂痕炸开的声音昭示着这张赌桌已经不堪重负。断裂面呈现出深浅不一的色泽，由此蔓延爬满桌面的纹路丑陋狰狞地彰显着什么。
“不敢？老子生下来从没怕过！”被彻底激怒的仓田已经维持不住面上的表情，那完全成两条竖线的瞳孔显得格外阴森，他直直看向苏南，目光透着逼人的冷意，“味道一定很美味。”
苏南感到后背一阵发凉，耳朵不受控制地颤了颤。
厄里司嘴角勾起，笑意却不达眼底，他点了点仓田，一字一顿道：“老子不可能输。”
说罢，厄里司收回撑在桌子上的手，手指顺势搭上苏南的下巴，强硬地将他的头扭过来面向自己。
苏南眨眼。
还想看看那双水汪汪大眼睛的厄里司故作凶狠道：“听见没有小兔子，输了要你好看！”
小兔子害怕地点头，但眼底亮晶晶的，里面是迫不及待跟跃跃欲试。
“……”
——
另一处一赌桌上，一人一鹰一蛇继续赌局。
“你先。”仓田靠着椅背，缓缓开口。
苏南点点头，将刚刚练习转动过好几遍的骰子拿起。
仓田目光紧盯着苏南的一举一动。他让苏南先手，这样不仅可以在确定对方骰子的大小后，扔出恰当的数字赢下赌局；更重要的是倘若自己先手，只有扔到数字6才能保证不会输掉赌局，这样做的破绽太大。
但同样，这样的局势对苏南和厄里司也更有好处。
定咒石只有在仓田试图操控自己手中骰子的大小时才会生效。因此，倘若仓田先手，他势必会发现咒语失灵了。
同时，定咒石的作用不仅仅是使仓田身上的附魔效果失效，并且能产生相反的抵抗作用。正如绵扇身上那块石头一样，不仅可以防止诅咒生效，同样可以产生延长绵扇生命的魔法效果。对应到这场赌局上：仓田想要扔出点数大的骰子赢下赌局，定咒石就会产生扔出点数小的骰子让他输掉赌局的效果。
苏南认真地扮演着一个受到胁迫不得不参与赌局的受害者。他看着骰子思绪微顿，随即不带任何技巧地把它抛了出去。
骰子在不高的半空中旋转，怪物的目光也随之而动。
旋转，落下；旋转，停住。
骰子顶上显出数字——2。
看见结果，围观的怪物传来唏嘘声，这数字基本输定了啊。
“麦麦，真的能赢吗？”酸白在衣麦耳边紧张地道，“这么小！只有仓田抛到1我们才有可能赢啊，万一你们说的石头失灵了怎么办？”
衣麦也有些紧张地咽了咽口水，“别瞎说，净想些坏的。”
周围的怪物也都交头接耳地小声起来。
“这胜算太小了啊！”
“对啊，没啥看头了。”
“必输无疑了，可怜这么可爱的小兔子。”
“……”
“2啊——啧，你看你们这运气。”看见结果的仓田此刻不禁笑了起来，刚这么大阵仗，还真差点被他们唬着了。
“真是雷声大雨点儿小啊。”仓田再次靠上背椅，挑眉冲厄里司道，“你现在跪着叫我声爷，我就勉为其难不杀这只兔子怎么样？”
“呵，老子送你四个字——乐极生悲。”厄里司不再跟他废话，按着骰子径直推向仓田，“给老子赶紧的。”
“急着找死，老子也拦不住你！”仓田一把抓起骰子，快速熟练地抛起。
骰子脱手而出的瞬间，骨质的棱角在空气中划出短促的嗡鸣。六面体在灯光下翻转，象牙白的底色与乌色数字拖曳出模糊的残影。
苏南看着。时间似乎被拉长，一切都慢下来，身后的呼吸也慢了下来。怪物们都凝神不语，大大小小的眼睛盯住骰子，大家都屏息以待。
穿过骰子，苏南看向对面的仓田。
他脸上挂着势在必得的笑容，神态轻蔑又得意。
但随着骰子落地的声响，笑容僵在了他的脸上。
苏南知道，他们赢了。
一时之间，无人作声。
“赢了！”衣麦尖锐的声音率先打破沉寂，“赢了，是1！”
一旁的酸白也紧随其后喊道：“我们赢了！”
周遭的怪物也都缓过神。
“天，真赢了。”
“仓田可从没输过啊，这可是第一回。”
“这咋扔了个1。”
“那他不是要交出斧子。”
“愿赌服输，肯定的啊。”
“……”
一片嘈杂，厄里司拔高嗓音，对不可置信的仓田道：“你输了！交出斧子吧。”
仓田瞳孔缩紧，手紧紧攥住桌角，这时候他终于意识到自己可能上当了。
咒语不可能突然失效，那只能是有更强的魔法产生了压制效果，让自己输掉了这场赌局。
而使用该魔法的怪物显而易见。
“快点，愣着干什么啊。”厄里司胳膊环在苏南胸前，催促道。
“好，好得很！”仓田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来，眼睛狠狠刺向对面，眼底满是愤恨与不甘。
赌局开始之前双方都搜过身，此刻他没有任何证据说明厄里司作弊。而且厄里司既然敢和自己进行赌局，一定做好了万全的准备，此刻再查也肯定查不来什么，反而有可能暴露自己使用咒语。
厄里司搓搓苏南的脸，淡然地回视，“怎么，想赖账？”
苏南任厄里司动手动脚，乖乖坐在椅子上扭头看着周围。
“仓田，愿赌服输懂吗？输了就赶紧履行诺言。”开口的是一山，他语气严肃，一眼一板地道。
“就是就是，赶快吧你！”这说话的是衣麦。
“快把你的斧子拿出来看看啊？你别真给嗑三个头啊哈哈哈。”这个没见过的怪物说完哈哈大笑起来，他身边几个牛高马大的怪物也跟着哄笑起来。
“说什么呢，肯定会遵守赌约的啊，是吧，仓田老哥。”站在一旁的可夫拱火道。
仓田嘴角绷成平直的线，脖颈上的青筋隐隐可见，沉默着。
他正在权衡。
“刺啦”一声椅子腿摩擦地板发出刺耳的声音，仓田猛然站起身，眼珠泛出骇人的绿光。
厄里司迅速拉起苏南，将他护在身后。
“怎么，不服气？”提二斯从群众中走出来，已经不能视物的眼睛对上仓田。
黑雾浮现，仓田手腕翻动，黑色光雾直直袭向提二斯。提二斯依然注视着仓田，动也未动。
“砰”地一声，一道蓝色光晕冲出与黑雾猛烈相撞，二者在空中消散不见。
湖蓝收回手，紧接着走出来站在提二斯旁边。
“你干什么！”衣麦也站出来，神情愤恨，指着仓田大骂，“草，你妈的输不起吗！”
酸白飞快窜了出来与衣麦并肩而立，她紧张地看向仓田，吞吐道：“告诉你啊，我们，我们可不怕你，你别耍赖啊！”
看着酸白和衣麦，苏南有些担忧仓田乱来伤了两人，正欲开口，一道苍老的声音响起。
“仓田，遵守赌场的规矩，愿赌服输，把斧子拿出来吧。”
说话的是那天救火的白胡子老头，苏南记得应该是叫白西。
白西在这个镇子生活了很久，资历深，魔法能力也强，说的话大概有几分分量。他话音一落，就有好几个怪物站出来附和。
嘈杂的声音再次响起，肃然与期盼混杂在嬉笑与唾骂声中。
再次环视周围，看着一众大大小小的身影，苏南心彻底落了回去。
厄里司也没再开口，拉着苏南的手，一人一鹰静静等着。
终于，在这一声声话音中，仓田做出了决定，黑雾弥漫，斧子在他手中显现。
黑光与仓田眼底的恶毒交映，特属于毒蛇的阴湿粘稠蔓延整个屋子，他冷冷留下一句话：“给老子等着，一定要你的命。”
“好啊，奉陪到底。”厄里司挑眉回道。
斧子被重重拍在桌上，随即一阵浓烈的寒意袭来，黑雾将仓田包裹，他消失不见。
作者有话说
第33章 尖塔小镇（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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