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5、Birdie in Wonderland(2) ...

  •   2_
      灾难、灾难、灾难。
      更衣室爆炸案从一开始就是一场灾难。
      你这样说,不只是因为受害者是你的同龄人,思考他们的死亡给你在心灵上造成的压抑。更是因为这个案子的线索全是一团乱,像是缠绕在一起的线头,无论扯哪一根,最后都莫名其妙只能得到死结。在这样恶性案件的调查中,重要的是线索、是证据、是目击证人和证词。可是更衣室爆炸案的调查困难就在于,这里并没有一个逃窜的凶手,也没有任何清醒的目击证人,爆炸现场更是一塌糊涂,很难得到完整的指纹或监控录像。因此,调查从一开始就进展不顺。
      在现场找到的线索过于有限,而思考犯罪动机?动机,杀人的动机——当然,哥谭从不缺少这种东西的。而更衣室爆炸案中,就算是毫无经验的人在这里,恐怕也能察觉到,凶手是出于一种相当激烈的仇恨做出此事。这样的仇恨难以掩藏,总该展露出来吧?总该有些蛛丝马迹吧?
      可是,哥谭雄鹰队收到的威胁信?没有。和队员们的私仇?谁会和他们有这样强烈的私仇,为此不惜杀死所有人?同龄孩子们的愤怒?当你们检查哥谭雄鹰队的比赛录像的时候,有时候,他们也会和自己的对手在上场前互放狠话,但这也能算愤怒吗?就算是对你们这个年龄的人而言,这种愤怒真的能导向杀人吗?社媒上的危险发言?没有。青少年的意识形态、邪教、或是他们精神上有任何异常?没有、没有,通通没有。
      线头千丝万缕,但需要耗费心神才能抓住。调查这些东西真让人叫苦连天,因为大部分时候你们不知道自己要找什么,也不知道自己会看到什么。就算是喜欢阅读的杰森,在连续两个小时翻阅受害人的Ins之后,也会痛苦地捂住眼睛。
      “拜托,兄弟。”你听到他喃喃自语,“你们就不能少说两句废话吗?你们就不能直接在网上贴出来谁会恨你们恨到要把你们炸死吗……?”好吧,这是不可能的,杰森只是快要看出工伤了才这么吐槽的。你们的受害人当然不会把谁恨自己贴在社交媒体上,但他们可能会发对队友、教练、父母和全世界的抱怨,也可能暗示他们讨厌谁,这些有可能帮你们找出嫌疑人。但除了这些抱怨……他们还会发别的,比如自己不穿上衣、肌肉贲起的照片什么的……嗯,嗯。而每当你的屏幕上出现某个男孩裸露的上半身的时候,阿福都会发出某种痛心疾首的叹息声。好、好吧。冷静点啦,阿福……
      所以,就是这样。你们的调查就是如此繁琐,且让人头疼。但幸好并非毫无收获。整个调查过程中,随着对线索的调查和整合,只有两种可能的犯罪动机短暂说服了你们:第一种可能,或许哥谭雄鹰队的灾难起源于他们赢了不该赢的比赛。在过去的这段时间,哥谭的黑暗世界里,各种赌局都在蓬勃发展,企鹅人的触角到处蔓延,如果用杰森的话说,企鹅人就像是“一头猪。还总把脑袋伸到别的食槽里拱”……总之,企鹅人怎么会放过青少年棒球联赛呢?调查中,确实也发现了一些赌局,尽管那都已经是好几个月前的事了。以你们对于企鹅人的了解,如果涉及到的利益足够大,他当然不介意对孩子们痛下杀手……至少在这点上,动机和能力吻合了。
      第二种可能——或许“更衣室爆炸案”是来自校园霸凌受害者的复仇。你们调查了受害者的社交媒体和社会关系,所以从某种意义上,你们非常了解这些死掉的孩子们。好吧,你知道那些死者……他们都是受害者,所以你并不是在说死者的坏话,这只是陈述:他们只是青少年。和你同龄的男孩子,有这个年龄的青少年会有的一切优点缺点。
      他们中有些人正在同时和好几个女孩约会,并且为此洋洋得意;有人在网上给陌生人发自己不穿衣服的照片;有人看一些——虽然是青春期正常的生理需求导致的,但还是很怪的——影片;当然也有人性格很好,活蹦乱跳;还有一些人就会以欺负其他人为乐。最后这一种——你会管他们叫“保罗艾伦那样的人”——他们曾把学校里另外两个孩子的衣服脱光了,还把对方塞进了女更衣室。但学校把这件事被压了下去,没有任何人受到处分。而青春期的情绪……可以非常激烈,不是吗?冲动的仇恨,当然可以导向最极端的做法,也就是杀人。
      在这两种猜想中,第一种会把人引向科波特和他的冰山酒店。你们那段时间实在是拜访过他太多次,你实在都非常熟悉冰山酒店顶端的那间总统套房了。总是看起来沉闷、压抑,让人厌烦,而科波特大概也快PTSD了。每次都是子弹和碎玻璃噼啪作响,总是混乱的战斗和恼怒的怒吼,总是企鹅人凌乱的头发、脸上颤抖的横肉。他破口大骂,“你有什么毛病,蝙蝠?!”
      蝙蝠侠的毛病可多了。每次听到这种话,你都会忍不住轻轻抖抖羽毛。你想:但对于哥谭的反派们来说,布鲁斯最大的毛病应该是——揍人真的很痛吧?
      虽然,蝙蝠侠并不像是——至少不像是那些哥谭媒体认为的那样,那样热衷于使用暴力。并不是每一次拜访冰山酒店,蝙蝠侠都会把企鹅人揍得鼻青脸肿,毕竟,打架也是很消耗体力的啊。而且如果你们只是想发泄愤怒,只是想抓个人揍一顿,那你们为什么不去当街边的混混呢?你们来到这里是为了调查,这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大部分时候,倾泄在□□上的暴力都只能作为一种威慑手段出现,蝙蝠侠用于控制哥谭和这些反派的,其实是一种喜怒无常、阴晴不定的恐惧,是这恐惧萦绕在哥谭上空,让人觉得蝙蝠无处不在,而暴力只是其中一种特殊手段。当然,偶尔,偶尔你也会觉得,蝙蝠侠也不太介意被企鹅人激怒。如果非要打歪科波特的鼻梁他才愿意吐两句实话出来,那蝙蝠侠也不会放过这个机会。毕竟,为什么不呢?
      在更衣室爆炸案的调查中,企鹅人几乎少有实话,他对你们骂骂咧咧,说赌局、死亡、大雪……这些事都和他无关。而听到他这么说,罗宾肯定是冷笑了一声。你们哥谭的反派如果说有什么共同点,那么或许就是他们都喜欢撒谎。其实,你并不怎么喜欢调查科波特,这主要是因为……过去的调查已经让你们清楚了一件事:牵扯到科波特,任何事情都会变得复杂。
      科波特奥斯瓦尔德,你们哥谭的企鹅人,一半是商人,一半是□□。在明面上,他继承了哥谭□□黄金时代首领的良好品德:把事情都交给手下去干,自己只负责扮演商人。在这点上,科波特做得还不错,他的家族生意被包裹在厚重的冰山下,而他本人远离任何暗杀、虐待和血淋淋的帮派火并。当然,对你们而言,找到科波特犯罪的蛛丝马迹算不上很难,但你们归根结底仍然是义警。你们找到的一切,都很难作为合法证据采用。而合法合规的调查呢?好吧,GCPD真的能招架住企鹅人的豪华律师团吗……?就算有布鲁斯韦恩的帮助?……这始终是个难以解决的问题。
      在这次的更衣室爆炸案中,对科波特的调查就更是进展不顺了。是的,他的赌场和赌局到处都是,涉及到了你们的死者们,但他本人和案件的关系却没什么强关联。如果有什么线索,你们现在也没有找到。但莫名其妙的是,随着调查的深入,GCPD却似乎倒向了这种猜想。你知道,现在在GCPD内部,哈维布洛克主导着这案子的调查,而他非常倾向于企鹅人该为这场爆炸案负责。尽管唯一能把科波特和爆炸案联系起来的事情只有之前一场赔率不大的赌局——你不太清楚哈维布洛克警官是否掌握了什么新的证据,才让他如此坚定不移。毕竟,在那段时间里,蝙蝠侠和GCPD的合作也有点……接触不良。而这情况是由很多因素导致的……
      在你的印象中,哈维布洛克一直都是身形高大、有点胖胖的、不修边幅的警探,嘴里不是叼着甜甜圈就是咬着香烟,嗓门很大、说话粗鲁、嫉恶如仇。布洛克警官从来没掩饰过自己对反派们的憎恶,所以你想,或许调查的时候,他的个人情感也影响了他的判断——才会让他这样迫不及待想把科波特定罪。而杰森却对此有不同的看法。他盯着蝙蝠电脑上那些错综复杂的连线看了一会,然后转过头来,看着你们。他说,“嘿。你们不觉得那些蓝衣服是想趁这个机会把企鹅人的□□也除掉吗?”杰森笑了,不是友善的那种。他摊开手,“看,老方法嘛。”
      而你迟钝地眨了眨眼睛。
      啊,你想起来了。杰森嘴里说的“老方法”,指的就是哥谭警局对付□□的“老一套”——针对首领,继而粉碎整个□□。哥谭旧时代的□□大多阶级严明,权利一层层集中,首领控制一切,失去头领后,再去控制、消灭他们的帮派就容易多了,这方法早已被证明有效。先是窃听、跟踪、监视,收集首领的罪证。时机一旦成熟,就提起诉讼,把头领送进监狱,能关越久越好。然后,再去处理剩下的部分。哥谭警局原本也打算这样对付法尔科内和他的帮派的,然而不等警局动手,罗马人的帝国就先毁灭于家族内斗和不成器的孩子们。
      那之后很长一段时间,□□帝国的尸体上活跃着的都是一群疯子和他们的帮派,不能用对付□□的方法对付怪胎们,因为疯狂不需要首领,疯狂也不会轻易被秩序控制。这么长时间以来,哥谭警局已经很久没办成过什么像样的案子了。如果能确认这场爆炸案是企鹅人所为,能把他送进黑门监狱的话,处理他的帮派也会更容易,对吧?
      如果能这么简单就好了。
      如果能这么简单,企鹅人也就不会是哥谭的超级反派之一了。事实是,黑暗中的调查受阻,而GCPD也并不比你们更顺利。如果没有证据,那么不管所有的设想听上去多么有逻辑,也毫无意义。
      针对企鹅人和赌局的调查一度受阻,那么第二种可能呢?是对校园暴力报复的可能?似乎,也并没有更加顺利。
      凶案组的审讯,其实在某种意义上也是一种表演。你从布鲁斯的监听频道里听到了一切:警察会把两个嫌疑人分开审问,而在审问室,表演就开始了。这些表演就像是依据什么操作说明书一样,偶尔灵机一动,但大部分时候都遵循章程:先是装作能够理解、共情犯罪嫌疑人,降低他们的心防,诱导他们开口。当这种假装理解的策略不奏效,他们就会立刻变脸,从和善转向恐吓,告诉嫌疑人:从你们同伴的电脑上已经找到了□□的文档,现在快点坦白就不会把你视作主犯……诸如此类。最后实在不行,警官们就会毫无预兆地开始表演“愤怒”——猛地拍打桌子,大喊大叫、警告嫌疑人……这样的一整套表演。
      这套表演有时候会不太奏效,特别是对付那些超级反派的时候。可是对付两个十六岁的男孩,绰绰有余。两个男孩——你们的犯罪嫌疑人,达斯汀·特兰和丹尼斯·林登,他们快被吓得魂飞魄散了。他们茫然无措、结结巴巴,最后甚至崩溃地哭了起来。在整个审问过程中,他们的心防都脆弱得像是饼干一样,一捏就碎。或许在审问过程中,他们有那么一瞬间都快被自己弄糊涂了,或许有那么一瞬间真要觉得自己是凶手了,可最后他们仍然说,“我们根本就没有做过!拜托,我们没疯,我、我是希望谁能教训一下加林和亚登,可我……我们没有往他们柜子里塞炸弹!求你了,你们得相信我……”
      “去问马克,或者……或者去问肯尼!求你们,求你们。”他们抽泣起来,“我们没杀人,这不是我们做的……”
      耳机里只剩下抽泣声。这声音足够让人不安,你忍不住抖了抖羽毛。而罗宾不无嘲讽地说了一声,“看看我们的校园枪手。这样的心理素质要怎么炸死十二个人?”
      看,就是这样。对吧?
      在某种意义上,你觉得杰森说的没错。你看过很多卷宗和故事,如果要谈论校园枪手和炸弹客的共同点,你想,那是一种强烈的反社会倾向。这是这些人成为杀手的原因。可是十六岁的达斯汀·特兰和丹尼斯·林登看起来并不像杀手,他们一个高高胖胖的,一个矮矮瘦瘦的,都戴着眼镜、都是学校里计算机社团的成员,非常经典的书呆子组合。警察逼问他们,稍微施加压力,他们就崩溃了,镜框下是大大的黑眼圈和乱七八糟的眼泪,你不觉得这是假的。他们的演技能骗过警察吗?能骗过蝙蝠侠吗?他们并没有说谎,至少他们在炸弹和杀人这一件事上……并没有。
      而从达斯汀嘴里说出来的那两个名字,肯尼和马克……你觉得他们指的是肯尼·布克尔和马克·拉宾,哥谭雄鹰队的游击手和投手。他们只能说出这两个名字了,因为肯尼和马克就是这场爆炸案里仅剩的两个幸存者。肯尼和你们的两位犯罪嫌疑人关系还行是因为他们同属于一个计算机社团,而马克·拉宾可能和全学校的人关系都好,他是明星投手嘛。在照片上,他站在正中心,和身边的人勾肩搭背,笑得格外灿烂。只是现在,肯尼和马克都还在医院里躺着,你也不知道他们能不能撑过手术,活下来……因此实际上也没人能证实你们的犯罪嫌疑人的话。
      线索于是再次拧成死结。
      光只是调查这些事情、调查到这里,其实已经足够让人觉得挫败了。但在这件案子上,困难还不止来源于案情本身。
      你说到过这次的哥谭爆炸案,是由哈维布洛克主导调查,对吧?布洛克警官当然是好警察,但从一开始,面对蝙蝠侠,他就十分的……不配合。当然,这种不配合并没有机会直接表现出来,要应对这些不配合的是戈登。但这仍然对你们造成了影响……各种意义上的。
      因为,一直以来,GCPD和蝙蝠侠的关系都非常微妙。甚至,在哥谭的凶案组,你知道他们有一些特殊的仪式感:他们有一块黑板,上面写着每个人的名字和这个月他们负责的案子,如果案子解决了,就用白色粉笔写上,如果还没有解决,就用红色粉笔。你甚至知道布鲁斯……不对,蝙蝠侠在黑板上也有一格。如果案件涉及到那些反派们、怪胎们,或是实在毫无头绪,他们就把那案子留给蝙蝠侠。警局和蝙蝠侠的关系,就这样微妙而幽深……有时候真让你难以理解。
      你知道这些事,并非因为你注意观察,而是因为芭芭拉·戈登是你的朋友。她曾用一种奇怪的语气把这个故事说给你听,那时候,她撑着脸颊,看向窗外,似乎苦笑了一下。
      “一群无神论者自我欺骗,说服自己蝙蝠侠是个幽灵。”芭芭拉是这么说的,她的声音很低,“这不是太可笑了吗?”
      芭芭拉的声音,那时候只是听起来很奇怪。尽管你不能完全读懂她那一刻的表情,但关于GCPD和蝙蝠侠之间的关系很微妙这一点,你还是理解了的。
      在GCPD内部,比起哈维布洛克,他的搭档芮妮似乎会更好沟通。芮妮警官,芮妮·蒙托亚,拉丁美裔,每次你在黑夜里看到她的时候,她都把手按在枪套上、头发乱糟糟的,像是睡梦中被人叫醒就立刻奔来了犯罪现场。比起搭档,芮妮警官更像是哈维布洛克的某种监护人。当哈维和戈登争吵的时候,芮妮大部分时候都沉默不语,而哈维几乎是在咆哮。
      ……哪怕是隔着监听的设备和无数电波,你都觉得自己的耳朵好像被震得生疼。你能听到,他在说:“这案子是我的!戈登,我们是你的手下,我们听你的是因为操蛋的你信任我们。你下命令我们就干活,我对此从没意见。但这次不行,我们会抓到这个畜生——是我们,而不只是那只蝙蝠!你不能让我们站在一边,看那只蝙蝠干活。我们才是警察,是我站在那里!我看到他们东一块西一块地躺在那里,脑浆糊在天花板上——这是我的案子!”
      设备里传出杂音,似乎是哈维啐了一口,十分粗暴。芮妮提高嗓音喊了一声哈维,她听上去头痛欲裂,但仅此一声,剩下的声音全陷进了让人不安的呼吸声中。你们仿佛听到玻璃在颤抖,声音在监听设备里狂暴地转来转去。哈维恶狠狠地扔下最后一句话,“这是我的案子。是这案子欠我的!”
      当时,蝙蝠车正在黑暗中狂飙,而哈维的声音在车内撞来撞去,像是一道狂躁的雷电。你不安地蹦了一下。有那么一瞬间,你觉得……哈维听起来有点悲伤,对吧?粗暴的、扭曲的悲伤。你明明听清了他的每一个单词,但是,你却觉得他想说的是相反的话语:是我们欠了这些孩子们。我们亏欠他们。我们让哥谭的疯狂把他们撕成了碎片。
      因此哈维布洛克难以接受案件的停滞。他也难以接受把这个案子拱手让给别人。只是因为他就在那里,他看到了。你们哥谭的好警察们最大的弱点就是他们的良心,不是吗?
      而布鲁斯对此又作何反应呢?
      你悄悄抬起眼睛,假装梳理了一下自己的羽毛,其实是偷看了一下布鲁斯的脸。蝙蝠侠只留给你一个紧绷的侧脸,看不出任何表情的变化,黑暗中,只有流动的光从蝙蝠侠的面具上一闪而逝。反倒是杰森抱着双臂,嘴角似乎抽动了一下,对哈维布洛克的话语,他似乎很想吐槽点什么,但最后他还是沉默了。
      于是你控制不住又瞥了杰森一眼。而这让你对上了他的目光,莫名其妙,你就和杰森大眼瞪小眼了。面具下,他好像露出了怀疑的表情,像是不明白你看他干嘛。杰森只是伸出手来,顺手把你推了推,免得你只顾着偷看、不小心就被惯性从车窗边甩下来。他的力气根本没有收敛,推你的动作也不太温柔,最重要的是,他还把你的羽毛弄乱了……!
      你差点摔倒,只能恼怒地又仔细地梳了梳羽毛。这坏蛋!你、你又不是故意要偷看他。你只是……你只是察觉到了那一刻他的情绪。某种尖锐的、讥讽的笑,从他脸上一闪而逝。杰森总是这样,他不太信任警察……对吧?不过,在哥谭,这样一个法律都沦为罪恶保护伞的地方、这样一个罪恶从上而下涌流的地方,在犯罪巷长大的杰森看到的东西,一定比你想象的要多。因此你想,杰森那种尖锐的不信任感……实在也很正常。
      正因为这样。正是因为这个……因此,杰森也不需要任何提醒,就能意识到黑暗中这些隐秘的关系线:在黑夜中,只有戈登能算得上是蝙蝠侠的盟友。你们能得到GCPD的帮助,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这些警察信任吉姆戈登。而信任是需要维护的。戈登是好警察,他的下属也是好警察,可是他们首先是人。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感情、立场、判断。戈登必须考虑下属们的感受,必须维护好内部的团结和稳定,所以……所以,就是因为这些乱七八糟的、难以理解的微妙关系线,蝙蝠侠和戈登在这个案子上的合作……也就隐约像是要变得接触不良起来。
      之所以说是“隐约”,是因为至今为止,至少在表面上,他们的合作还是一切顺利。戈登警长不会向蝙蝠侠透露他压下了警局内部的多少异议,蝙蝠侠也不可能提及他监听了警用频道这件事。每次在黑暗中见面,他们两个人都沉默不语,只有卷宗和证词被翻动的声音,只有烟雾被夜风吹散——而你贴在布鲁斯脖颈上,总是控制不住想要跳起来。你想重重在他家肩膀上蹦一下,再蹦一下——因为,因为,布鲁斯?
      你们是朋友呀——对吧?
      大人们,为什么总是用一些奇怪的方式来表达友谊呢?难道长大了就会变成哑巴吗?你都急得想跳起来啄布鲁斯的脸了。因为、因为,你觉得他们应该谈谈呀。他们是朋友、盟友,对吧。朋友之间应该坦诚相对,不能让这些误会总是悄悄地在黑暗中埋藏下去……不能总是任由沉默弥漫开来。这样——这样不好,对吧?
      不好,不好。反正,你觉得不太好。而下雪的冬天,每个人的情绪都会变得低落,家里的气氛也更压抑了。而更可怕的是——哥谭最擅长的事情,就是把糟糕变成更糟糕。就像是嫌你们那段时间还不够忙一样,哥谭还一股脑给你们扔来更多的问题。
      当你说问题的时候,你指的是哥谭的反派们。十一月,狂暴的大雪降临哥谭,为哥谭铺上崭新的白色幕布。在崭新的舞台上,新的怪物破胎而出。你们哥谭的新玩家就像是从雪地里冒出来的一样——穿着雪白的、从头裹到脚的防护服,脑袋上套着个透明玻璃罩子,玻璃下的脸颊惨白扭曲,神经质地抽动。他甚至真的用寒冷来杀人。他所挥舞的那把奇怪的枪,能射出幽蓝的光束,瞬间就能把人冻成冰雕。
      在短短几个月时间里,他抢劫了大量的珠宝,让哥谭所有的保险公司都神经紧张。但和猫女对宝石一视同仁的欣赏不同,这位新反派只喜欢——或者说,他只需要钻石。所有的现场都混乱一片,抢劫总是发生得很迅速。昂贵的蓝宝石、红宝石在保险柜里幽幽闪光、毫发无损,但装着钻石的防弹玻璃柜每一个都被砸开了,他把所有钻石都塞进袋子里带走了。
      一开始,这个像轮胎吉祥物的家伙,他的犯罪行为十分笨拙。他的目标只有钻石,杀戮行为勉强还可以控制。可是一旦出现了第一具被冻成冰雕,然后砸成碎块的尸体开始,他的杀戮行为就迅速开始失控。这个新反派,就像是你们遇到的每一个连环杀手那样,他正以一种恐怖的速度成长起来——每一次杀戮都让他变得越来越自信,每一次杀戮都在让他的行为越来越不可控,他在一步步蜕变成你们非常熟悉的那种超级反派。在哥谭的风雪中,他渐渐从杀戮中找到了自己真正想要的东西。现在,他不只是想要钻石了,现在他还想要存在感。从受害者的情况看来,这个家伙的扭曲情绪和过度杀戮倾向一直在升级,哥谭报社甚至给了他一个新的外号,他们敬畏地称呼他为……“急冻人”。
      而蝙蝠侠说,“他们不该给他取名。”
      那时候,某种类似愤怒的情绪,从蝙蝠侠脸上一闪而过。外号,名字……有时候会对这些连环杀手产生特别的作用。意想不到的作用。这就像是——就像是舞台上的演员那样。犯罪,是你们哥谭的反派们和这个世界特殊的互动方式。你知道,他们或许根本不在意死者、不在意眼泪,但他们确实在意自己得到的关注和掌声——不管他们承不承认。在这些血淋淋的剑舞中,一旦观众鼓掌、欢呼,反派们也会兴奋起来,继而表演得越发起劲。台上和台下会互相促进,杀手和观众会互相促进。一切都那么热闹,只有受害者静悄悄埋在雪下。只有他们绝不会再喜欢这种表演。
      但无论如何,当哥谭报社给出这个名字的时候,哥谭的新反派也就诞生了。你们当然也曾和这个“急冻人”打过照面。这个会把人冻成冰雕、然后砸得粉碎的残忍家伙,当他看到蝙蝠侠从天而降的时候,那张惨白的脸上居然也露出了一点抽动的惊讶,像是不明白自己看到了什么。超级反派也会为了蝙蝠侠的存在而惊讶吗?你还没来得及思考这个问题,就听到急冻人从喉咙里发出了一声扭曲的怒吼——显然,他被激怒了。当他狂暴地挥舞着手里的武器时,那寒冷的射线就差点击中你的翅膀,你发出了一声尖叫。
      第一次的照面没有给你留下任何好的记忆——不过本来就是这样的。你们的工作本就如此。最后的结果,急冻人跑掉了,而冻在冰雕里动弹不得的保安绊住了你们的脚步。比起抓捕罪犯,救一条人命显然更重要。黑暗中,珠宝店里一片狼藉,玻璃渣到处都是、地毯有某种烧焦的痕迹,钻石散落一地,闪烁光彩。要是你是猫女,估计会很喜欢这场景的,可惜你被吓得够呛。你只是贴在布鲁斯肩膀上,瑟瑟发抖着。让他抬起手,笨拙地帮你碾碎羽毛上那被冻上去的、支离破碎的冰雪。
      这真的不是什么很好的体验,好吗?
      所以,那个夜晚,你们到家的时候都十分狼狈。哪怕变回了人类,你也还在控制不住地发抖。而蝙蝠侠的披风上全是大片大片的冰雪,这是战斗中他把披风一把扯过当做盾牌的结果。罗宾头发上全是碎冰碴,在蝙蝠洞里,那些冰碴才慢慢一点点融化。但罗宾毫不在意——或者说他已经累得不能在意了。你又困、又冷,捧着茶杯瑟瑟发抖。而杰森坐在你身边,脑袋埋在手臂里、手臂支在沙发上,似乎已经困得晕过去了。显然,你们弄得一身冰雪回来,不仅给管家打扫蝙蝠洞带来了极大的困扰,更给他的脑袋带来了某种痛楚。那个夜晚,阿福最终深吸了一口气,然后他把你们全部用毯子裹了起来,赶到楼上的壁炉边取暖去了——甚至包括蝙蝠侠。谁也不许再继续工作了。
      甚至,在第二天早晨,当你迷迷糊糊醒来,揉着眼睛要去上学的时候,阿福那种不赞同的表情还没有从脸上消失。一个夜晚,那种尖锐的冰冷的错觉已经彻底消失,但当阿福拿出崭新的手套、围巾和针织帽,从头到脚把你裹起来的时候,你还是只能目瞪口呆、结结巴巴,却找不到词语来拒绝。你真的不冷了!你才不需要这么多保暖措施呀!等、等等,这是阿福自己织的……?嗯,嗯?那、那也不能把你裹成雪人呀……
      保暖措施,当然是需要的——特别是对你而言。可是,真的需要那么多吗?其实是不的。只要转过头去,看看杰森就知道了——这个家伙,最多能接受阿福给他围上围巾,因为这还不会阻碍行动。可是如果非要加上帽子或是手套,不出两分钟,帽子和手套就都会被他扯下来,塞到沙发的某个角落里。于是,阿福不得不遗憾又谴责地停手了,毕竟,“杰森少爷,我想韦恩庄园的沙发不足以藏下那么多手套”……看吧,看吧?不想做的事,他总能想到一万种方法来反抗。可是你就不一样了……你、你好像根本拒绝不了啊!
      所以,你毫无办法。你只能把脸埋在围巾里,任由阿福给你整理好帽子和外套。现在,你抬手都有点困难了,实在是让人欲哭无泪。而抱着双臂,站在一边看戏的杰森也根本不掩饰他的幸灾乐祸。他居然还发出了邪恶的笑声——他居然还笑!你都抬起头去瞪他了,他还一点都不收敛,好像又笑了……坏蛋!
      “嗨,小熊。”杰森抱着双臂、靠在那里,他嘲笑你,“需要我帮你找个金发姑娘来当早餐吗?”
      你果然还是讨厌这个人……!
      但是好吧,好吧。就连这样的短暂闲暇,在你们那段时间的生活里,也显得非常珍贵。于是,你还能说什么呢?
      那接下来的一整个十一月,哥谭的风雪愈演愈烈,没有丝毫减弱的趋势。而你们的调查还在继续。没有新的可靠线索出现,无论哥谭那些大人物们往警局施加多少压力、无论有多少匿名电话打到警局、无论GCPD如何连轴转,没有转机就是没有转机。哥谭舆论喧嚣尘上,为调查的缓慢而哗然。但哥谭的地下世界却风平浪静。没有任何声音提到爆炸案和哥谭雄鹰队,哪怕是企鹅人的通讯和信息中,都没有任何与之相关的线索。而过去的线索已经被翻看了太多遍,就算指望第六感突然灵光一闪,它也已经沉寂了。
      你们十一月的调查,只是不断在打转。总是破碎的线索、总是反复的回忆,总是隐约察觉到真相就在某个角落,但却始终找不到通往它的道路。那段时间,深夜时分,偶尔,你甚至会苦中作乐地想——杰森的棒球技术突飞猛进,或许也有一部分原因是因为巨大的蝙蝠电脑上,总是有一个角落贴着哥谭雄鹰队的比赛视频。你撑着脸颊、杰森的脑袋靠在沙发上,你们都困倦地看着、看着,看着在那个小小的角落里,他们都活着的样子。和你们同龄的男孩们,他们跳动、奔跑、赢得比赛,尽情拥抱、大声欢呼。然后在来不及长大的年岁里,因某个人强烈的恶意而支离破碎地死去。
      光在跳动。而你迟钝地眨眨眼睛。
      这样的事情,在过去实在也发生过太多次……太多次。让你有点难过的是,你意识到,遇到这样的恶性案件,那种强烈的愤怒和悲伤,却并不能在你心里持续太久。凝视这些证据、证词、报告太久,你心里那些恐惧和悲伤就会慢慢消失。你会变得迟钝起来,很难感觉到别的感情了。只剩下一种声音,很低、很微弱,从你内心深处传来——
      你想,很轻很轻地想:我们会找到凶手的。
      或许,你是想对着死者说这些话,但未免显得太自大了,对吧?但你……你确实这样想着。你想,你们一定会找到凶手,让他付出应有的代价。这样……那些痛苦和眼泪,哭得肝肠寸断的父母,那些摆在他们座位上的花、那些寄不出的贺卡……那些悲伤,才不会彻底变成无意义的东西,不是吗。
      而调查到了这样的地步,你们唯一可能的转机,就只剩下肯尼·布克尔和马克·拉宾——你们仅剩的、还在医院里靠医疗设施维持生命体征,不知何时才能醒来的受害人。如果未来,始终没有决定性的线索出现,你们就只能指望他们——指望他们醒来,然后你们就有了可以张嘴说话的受害人。就由他们的描述开始,你们或许就能明白,这整个爆炸案的来龙去脉。
      所以不要死。蝙蝠电脑上,肯尼和马克的证件照在轻轻闪烁。而你只是想着。你只是希望——非常希望,他们能快点醒来。
      于是,你们在难熬的时间里继续调查。十一月的末尾,风雪越发猛烈,而你们盼望的转机到来了。但却是以一种你们根本没有想到的方式。
      在你的记忆中,那本是一个寻常的夜巡之夜:一如既往充斥着风雪、追踪、厮打和狂风,还有布鲁斯脖颈处的温度。十一月的末尾,急冻人突然在整个哥谭的犯罪世界中消失了,扔下所有的犯罪活动和他已经缓慢成型的帮派,而你们仍在追踪他的线索。但在你们的头顶上,蝙蝠灯猛地照亮了。天空之中,阴云笼罩,不祥的预感——也就和雪一样狂暴地垂下来,纷纷落下,落到了你们的脸颊上。
      你想,大概那不止是你一个人的预感,对吧?看到那猛地亮起来的灯的瞬间,谁都能察觉到那狂风中某种厄运呼啸的声音。暴风雪太大了,只有蝙蝠车能不受其干扰。但无线电还是变得混乱起来,在监听路线里,噪音反复,你们听到很多支离破碎的声音。
      在这样的恶性案件调查的过程中,警员们都得维持二十四小时在警局内随时待命的状态,这些人全靠咖啡、甜甜圈和冷掉的披萨续命,所以一般情况下,每个人在通讯里听起来火气都很大、开玩笑都满是火药味。但那个夜晚,所有声音都被噪音切割,隐隐居然显得有些兴奋起来。大概,他们也意识到了,案件的转机到来了吧?警察们在赶往医院,噪音嘈杂,而所有声音中,只有蒙托亚警官,听起来依然疲惫而冷酷。她的话语被噪音割碎,“哈维,哈维。见鬼了——我们的世界难道真的完蛋了吗?”
      从她的声音里,你听到了某种深切的、难以明言的恐惧。你难以控制,你的羽毛都炸起了一点。
      ——之后,你花了很长时间,才弄明白那天夜晚的医院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你们赶到医院时,骚乱早已平息,但哪怕在黑暗中、只用夜视仪,也能意识到病房里一片混乱。那是你们重要的受害人之一,肯尼·布克尔的病房。他是在那个夜晚转醒的。一般情况下,点滴里的吗啡应该足够让他度过那个夜晚、哪怕醒来,也应该手脚无力。但你们的受害人,这个十六岁的少年,他在深夜猛地睁开眼睛,发出像兽一般惊恐的喘息。在大脑一片混乱、思绪不清醒的状态里,他的第一反应不是按铃,不是呼叫——而是逃走。
      在监控记录里,清晰地记录着肯尼的所作所为。他从床上爬起来,跌跌撞撞走到床边,甚至忘记扯掉手臂上的点滴注射器,他想从窗户那里跳下去、逃走。但是病房的窗户是从外部锁死的,他根本打不开。于是在监控录像里,他显而易见变得混乱、暴躁起来,试图从另一条路逃走。在门口,他撞倒了夜班护士——到这里,一切暂且还正常。但之后的发生的事情就突然急转直下。因为你们的受害人——K.B.——这个刚刚苏醒、照理来说毫无力气的家伙,不知道哪来的勇气和思路,他把手臂卡在了护士的脖子上,就这样把护士劫持了。
      这就是哥谭。这就是夜晚。什么都有可能发生。对吧?你们的K.B.把护士拉扯到窗边,吓得护士发出了尖叫。当在楼下抽烟的警官听到声音,冲上来之前,肯尼似乎在胁迫……胁迫护士打开那扇窗。录像里,他的声音完全是一团乱。听上去让人头痛欲裂。你只是一直听到一个男孩的、沙哑的、扭曲的声音,他满怀恐惧,他说,“哦,不……我们不能……这里……不……这里会炸开的……一切都会完蛋!你必须、你必须让我离开……我做了那个,你知道吗?他要来了……它马上就要来了……”
      当持枪的警官出现在病房门口的时候,这段短暂的突发情节就该结束了。警官们制服这个男孩,根本不需要倾尽全力。但他——当他被按到在地毯上之后,从喉咙里发出了撕心裂肺的惨叫。后面的话语已经听不清了。只有尖叫,尖叫里混合着含糊不清的声音,扭曲、尖锐,刺痛着你的耳膜。
      而这就是你们祈求已久的转机。
      ……在过去漫长复杂的调查中,你们曾有过很多种猜想。你们曾猜想哥谭雄鹰队的青少年们死于大人们的贪婪、死于同龄人的仇恨,死于邪教、阴谋、恶意……你们猜过那么多,但你从没有猜测过,这或许会是另一种情形。你从没有猜测过,或许用一枚炸弹炸死一整支队伍的人,本身既是受害者也是加害者。这是你……你无法想象的事情。
      你怎么能去想象这样一件事:一个像你这样年龄的孩子——不论什么缘由,他可以用这样残忍的方式,杀死十二个人……杀死自己的——所有的朋友?
      当然,在那个夜晚,当你在监听设备里听到所有这些声音的时候,你的心脏只是激烈地紧缩成一团,小鸟的心几乎都能感觉到痛苦了。那些尖叫,好像不止在在你的耳朵里嗡鸣,更在你的大脑中肆虐。当然,当然——这种猜想当然也有可以稍微修改的地方。如果你更冷静一点,你或许还能为你们的K.B.——也就是肯尼·布克尔——你还能为他辩护。
      你们当然可以把他苏醒后的第一反应、他混乱的话语试做PTSD的产物,你们可以把他的反应当成一种精神错乱,一种不可靠的应激反应……可是你知道,布鲁斯是不会这么做的。蝙蝠侠永远不会放弃怀疑。更何况,那个夜晚发生的一切,已经远远超出了怀疑的范畴……死掉的那些人,他们的生命……和肯尼的尖叫一起,刺痛着你的心。
      在蝙蝠车里,你只能听到你自己的心跳。你难以遏制地想要蜷缩起来。哪怕只是一种猜想——哪怕这转机还只代表着一种猜想,但你仍然控制不住想要颤抖。你站在那里,甚至没意识到,杰森在看着你。罗宾抱着双臂,他的蓝眼睛在面具下闪烁着危险的光。当你迟钝地抬起眼睛,意识到他在看着你的时候,在玻璃的倒影中,你只是一只小鸟。但杰森扯了扯嘴角。他嘲讽地笑了。
      “哥谭一直都疯得可以。”他低声对你说,“对吧。”
      而你看着他。你只是……你只是无法回答他。你不知道……到底还能说什么。
      在窗外,外面的世界里。狂暴的风雪仍然在肆虐。
      于是,你们的调查继续。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5章 Birdie in Wonderland(2)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