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愿意等我吗》周小昊

47、第四十七章

　　“这也太甜了吧，齁得慌。”室友A捏着半块饼干，五官皱成一团。
　　“你懂什么！”室友B宝贝似的把铁盒往怀里揣，“这是我女朋友亲手烤的，人间美味！”
　　林沐正对着电脑敲学年论文，室友B凑过来把盒子递到他面前：“林沐，尝尝？”
　　“谢了。”林沐拿起一块。
　　黄油香气很浓，咬下去酥脆掉渣，确实甜得过分，却有种莫名的熟悉感。
　　高一下学期某天午后，慕灵翎总是踩着上课铃冲进教室，刚坐位置上，就随手把一盒饼干丢在林沐桌上。
　　慕灵翎：“吃不完，帮我解决点。”
　　那时慕灵翎还没收起浑身锋芒，语气总是硬邦邦的。
　　林沐：“谢谢。”
　　拿起饼干尝了一口，第一次尝就被甜得蹙眉。
　　可看慕灵翎津津有味地吃着饼干，碎屑沾在嘴角的样子，他终究没说什么。
　　后来这样的分享成了习惯。
　　他渐渐不再觉得甜得发腻，反而能从这过分的甜里，尝出一点别的滋味。
　　林沐从回忆中抽离，对着满脸期待的室友B点点头：“挺好吃的，甜度刚好。”
　　“看吧。”室友B立刻眉开眼笑，用力拍了下林沐的肩膀，“还是你有品位。”
　　林沐笑了笑，还没接话，旁边的室友A就冲室友B翻了个白眼，转而问道：“林沐，听说你拿到出国交换的名额了？什么感觉？”
　　京央大学和国外顶尖大学诺伊大学有2+2联合培养项目，专业电子工程。
　　林沐在课程项目中表现突出，获得了一位海归教授的强烈推荐，林沐能流畅地用英语阐述对AI未来发展的看法，给美方教授留下深刻印象。
　　当林沐成功入选，并提供全额奖学金，这个消息在校园里引起小范围轰动。
　　林沐表情平静：“没什么特别的感觉。”可指尖无意识摩挲着手机边框。
　　“你这家伙就是太谦虚了。”室友A笑着捶了下林沐的肩膀。
　　林沐扯了扯嘴角，没接话，目光不自觉地飘向窗外，这个机会确实难得。
　　但这一年和慕灵翎分离已经够难熬了，现在又要走更远。
　　林沐心里特别不舍，慕灵翎的高考成绩应该能考进京央师范大学，他还想和慕灵翎在京央同居，一起快快乐乐的生活，但如果去了国外，他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等回来后，他和慕灵翎的关系还能像现在这样吗？
　　况且就算不去，林沐觉得也不会影响他以后的事生活。
　　林沐产生了放弃出国留学的想法。
　　如果可以，他可以放弃这次机会。
　　……
　　林沐每次和慕灵翎视频时总是心不在焉的，看着慕灵翎和他畅享大学的生活，他一直在思考要不要放弃出国。
　　有一天，林沐和林妈通电话，林妈询问林沐什么时候出国。
　　林妈：“沐沐，你什么时候去国外？”
　　林沐：“等暑假，我就去国外。”
　　林妈：“我儿子真优秀，妈妈为你感到骄傲。”
　　听到妈妈的夸奖，林沐嘴角止不住上扬，一股暖流从心底涌上来。
　　林妈：“到了国外，要照顾好自己。”
　　林沐：“知道了妈。”
　　林妈问道：“沐沐，去大学那么久了，有没有喜欢的女孩子？”
　　林沐：“没有，但是……”
　　林沐顿了顿，他还从来没有和妈妈说过他和慕灵翎谈恋爱的事，妈妈早晚都要知道，不如现在就和她说。
　　林沐：“我有女朋友了。”
　　林妈先是感到意外，随后喜悦之情涌上心头。
　　林妈：“真的吗？太好了。”
　　林妈：“和妈妈说说这个女孩怎么样？”
　　林沐从电话里都能感受到妈妈此时有多开心。
　　林沐：“这个女孩你见过。”
　　林妈：“我见过？”
　　林沐：“嗯。”
　　林妈回忆自己见过的女孩，随后想到了慕灵翎。
　　林沐试探性地询问：“是那个……慕灵翎吗？”
　　林沐：“对，就是她。”
　　林沐还提了一下，“我去国外最舍不得的人就是她，她马上就能来京央了。”
　　林沐开玩笑道：“如果可以，我不想去国外。”
　　“这一去，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也不知道我和她会不会因为这件事以后产生隔阂，所以我有点想放弃这次机会。”
　　林沐的一句玩笑话，让林妈刚刚的喜悦，瞬间荡然无存。
　　林妈知道林沐是开玩笑，但内心依然不舒服。
　　林妈虽然不讨厌慕灵翎，但是因为那次林沐为了保护慕灵翎而受到伤害，心里产生了隔阂。
　　她知道慕灵翎家境显赫，两人门不当户不对，如果两人以后分手，最吃亏的就是自己孩子，就算能顺利结婚，如果自己孩子没有过硬的本事，以后也要看岳父的脸色。
　　而且林妈对慕灵翎在高中时违规违纪的事略有耳闻。
　　想到自己儿子为了她被打成重伤，肺部还造成永久性损伤，现在又因为她想放弃出国机会。
　　为什么每次都是自己儿子付出？
　　林妈还是维持刚刚开心的语气，“你能和她在一起，妈妈很开心，只要你开心，妈妈不会反对。”
　　有了妈妈的支持，林沐下定决心放弃出国的机会，“妈，谢谢你能支持我。”
　　等找到合适的机会，他就去申请放弃。
　　……
　　林妈通过以前的高一班级群，找到了慕灵翎的微信。
　　慕灵翎看到林妈的微信，有些难以置信，赶紧同意。
　　慕灵翎正在想林妈加她有什么事，自己该不该先问好，林妈突然发来消息。
　　林妈：【你好灵翎，阿姨有件事想和你谈谈。】
　　慕灵翎赶紧回复：【阿姨，您说。】
　　林妈：【手机里不好谈，我们约个地方，面对面谈吧。】
　　慕灵翎心想：什么事？那么重要？
　　慕灵翎：【好的阿姨。】
　　太突然了，慕灵翎赶紧跑进房间换衣服，打开衣柜，略过那些T恤短裤，最终换上一条唯一看起来正式些的米白色连衣裙，又对着镜子理了理头发。
　　镜中的自己清爽又得体，她深吸一口气，穿上白色帆布鞋，这才出了门。
　　……
　　慕灵翎来到一家咖啡店。
　　透过玻璃窗，看见林妈已经安静地坐在那里。
　　慕灵翎停下脚步，轻轻整理了一下裙摆，深吸一口气，推门走了进去。
　　慕灵翎走到桌前，脸上露出一个礼貌又略带紧张的笑容：“阿姨，我来了，让您久等了。”
　　林妈抬起头，脸上立刻绽开温和的笑容，眼角的细纹都舒展开来：“灵翎来啦，快坐。”
　　“我刚给你点了杯卡布奇诺，记得你上次说喜欢这个，不知道口味变了没有。”
　　“谢谢阿姨，您还记得。”慕灵翎有些受宠若惊，小心地在对面坐下。
　　“怎么会不记得？沐沐住院那段时间，多亏你常常来看他，陪他说话。”林妈的语气充满感激，眼神柔软，“那孩子心情好了，身体也好得快些，阿姨一直想好好谢谢你。”
　　“阿姨您太客气了，那都是我该做的。”慕灵翎捧着温热的咖啡杯，心里暖暖的。
　　林妈轻轻搅动着咖啡，像是随口提起：“前几天沐沐突然跟我说，你们在谈恋爱。”
　　“我这心里啊，又惊又喜。”
　　“惊的是这孩子瞒得这么好，喜的是……是你这么好的姑娘。”
　　慕灵翎脸颊微热，垂下眼帘：“阿姨，我们不是故意瞒着您的。”
　　“阿姨知道，知道。”林妈拍拍她的手，“你们都是懂事的孩子。只是……”
　　林妈停顿了一下，笑容里多了几分复杂：“沐沐这几天，做了一件不太懂事的事。”
　　“他获得去诺伊大学深造的机会，并且获得全额奖学金，却因为怕出国后和你的感情会变淡，竟然想要放弃。这件事，他跟你提过吗？”
　　慕灵翎愣住了，手里的勺子“叮”一声碰到杯壁。
　　出国？留学？奖学金？慕灵翎完全不知道。
　　看着她惊讶的表情，林妈轻轻叹气：“果然没告诉你。”
　　“这孩子啊，从小就努力，他总觉得，只要自己足够努力，就能把握住所有想要的东西。”
　　林妈的声音依然温和，却让慕灵翎不自觉地坐直了身子。
　　林妈：“灵翎，阿姨很喜欢你，从来没反对过你们在一起。
　　“但是有些现实问题，阿姨想和你聊聊。”
　　林妈注视着慕灵翎，“你和沐沐生活在不同的世界，对你来说，出国深造或许只是一个选择，但对他而言，这可能是唯一改变命运的机会。”
　　“沐沐前几天和我谈了一次，说了你们在一起的事，也说了……他最近面临的一个选择。”
　　林妈的声音很轻，像是不想惊扰到什么，“国外有一所很好的大学，给了他机会深造，机会非常难得。
　　“可他知道，这一去，可能很多年都不能稳定下来，更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
　　慕灵翎怔住了，这个消息像一块突然投入湖面的石子，在她心里激起圈圈涟漪。
　　“他怕距离会让你们之间产生隔阂，更怕让你没有安全感地等待。”
　　林妈的指尖轻轻摩挲着杯沿，视线落在杯中微漾的褐色液体上，“那孩子……为了你，不想去了。”
　　慕灵翎完全愣住了，她根本不知道林沐获得了这样的机会，更不知道他为了自己，竟然要放弃。
　　“阿姨希望他能出人头地，能靠自己过上自己想要的生活。”
　　“如果他为了谈恋爱放弃这个机会我……”
　　林妈的声音微微发颤，“我这个做妈妈的，心里真的不好受。”
　　慕灵翎感觉喉咙发紧，心里不知为何，有了些负担。
　　“而且，恋爱和婚姻是不同的。”林妈继续轻声说，“现在你们有情饮水饱，可以后呢？当爱情落实到柴米油盐，落实到两个家庭的差距……阿姨是过来人，知道这些看似世俗的问题，恰恰是婚姻里最难的坎。”
　　“阿姨不是要拆散你们。”
　　林沐母亲最后说，目光恳切，“只是希望你们能好好想想。”
　　“如果沐沐真的为了你放弃前程，这份沉甸甸的牺牲，会不会成为你们未来感情里的一根刺？他还年轻，可能想不到那么远，但我们做长辈的，不能不想。”
　　慕灵翎默默听着，手指无意识地收紧。
　　杯中的拿铁已经凉了，浮着的奶沫渐渐消散，就像她心里那些不切实际的幻想。
　　她终于明白为什么林沐最近总是欲言又止，为什么在她畅想大学生活时，他的笑容里总藏着勉强。
　　原来在她不知道的时候，林沐正准备为她放弃整片天空。
　　“阿姨，”慕灵翎抬起头，努力保持微笑，“我……明白了。”
　　这三个字说出口的瞬间，她感觉心里有什么东西，轻轻地碎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