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你去未来躲雨》氵羊

27、第二十七章

　　苏霖然抽完那一口就没动了。
　　他手指间的烟徐徐燃着，好半天也没再被吸一口。
　　等到这根烧完了，苏霖然又摸出来一根点着夹在指间，沉默地看着同样沉默的白烟腾空，慢慢地消散在虚无缥缈的夜色里。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慢吞吞地抬起手腕，把烟放在唇边。
　　开口说话的时候，苏霖然气息里都混杂着烟雾。
　　“林峥逸，我想了想。”

　　林峥逸不喜欢烟味，但他并没走远，只是站在近处注视着他，静静地看了很久。
　　苏霖然说完那句话，他点了点头，仍旧紧紧看着他。
　　“嗯，想的怎么样了。”
　　苏霖然笑了一声，音色很凉，像秋天凌晨的薄霜，似乎太阳一出来就会立马消融似的：“现在这情况不太行，我挺喜欢研究苏院士带回来的那些东西的。可能就像你说的，什么梦想之类的吧，所以……”

　　他顿住，低下眼弹了弹烟灰，继续道：“所以我想了想，我现在这样不行。”
　　说到这儿，苏霖然忽然深吸了口气，很慢很慢地说：“我明天去找赵主任，转个班。”

　　林峥逸静静地看着他，夜空下的黑眸里带着温柔和信任：“嗯，转去哪儿？”
　　苏霖然没急着答，而是侧头看他一眼，低笑一声后，似骂非骂了一句：“你嗯个屁，人机一样。”
　　然后他又说：“理科一班欢迎我吗。”
　　林峥逸目光颤了一下，深邃的眸子里盛着星光，含着笑意。
　　“当然欢迎。”

　　苏霖然笑：“你说了又不算。”
　　林峥逸也笑：“因为我觉得你能行。”
　　苏霖然较劲似的纠正他：“我当然行。”

　　丢下狠话后两个人都不言语了，苏霖然没等那根只抽了一口的烟烧完就把它掐灭了，丢在脚下捻了捻，捡起来丢进垃圾桶。
　　他安静了一会儿忽然说：“我真行。”
　　人机一样的林峥逸又很人机地“嗯”了一声：“我真信。”
　　他不知道还能说什么了，苏霖然能做出这样的选择，他知道他一定挣扎了很久。
　　林峥逸觉得自己现在心跳的频率有些过快了。
　　他很清楚，这是为苏霖然高兴才快的。

　　苏霖然深深地看他一眼，忽然眨了眨眼，笑起来。
　　眉眼明媚的像极了冬日的暖阳。
　　他搓了搓拿过烟的手指，仰头注视着星空。
　　把这些话讲给林峥逸后，好像堵在心口的乌云都散开了，呼吸都顺畅了不少。

　　夜幕很亮，一如他们的未来。
　　永恒的星光落进少年的心壤，微芒所经之处，照亮的是通往未来的路。

　　—
　　赵主任早上起床的时候就觉得今天可能会有大事发生。
　　这种感觉在她抵达学校、进了办公室、在自己工位上看到了坐在那托着下巴严肃沉思的苏霖然以后，终于得到了印证。
　　怪不得大早上老有说不清道不明的紧张感。
　　她举着手里的提包就抽了上去：“原来是你小子在造反——”
　　苏霖然全神贯注地在想措辞，完全没注意到赵主任进来，后脑勺一疼他才反应过来，捂着头弹射起步，把座位还给赵主任。
　　“哎哟，您走路怎么没动静。”
　　赵主任抱着胳膊坐下，一脸“你放屁”的表情：“鬼鬼祟祟干什么呢，难得来这么早，竟然是跑到我工位上来撒野的吗。”

　　苏霖然嘿嘿笑了笑。

　　看着赵主任放好包，他递上一杯提前接好的热水，摸了摸脑袋站在她面前。
　　两个人都没急着说话。
　　但是苏霖然先按捺不住了。
　　他很认真地站直了身子，对着主任微微鞠了一躬。
　　“我觉得您说的对，我不能耽误了自己。”
　　赵雁端着水杯的手忽然抖了下。
　　好在杯里的水没有洒出来。
　　她抿了口热水，不动声色地颔首，示意苏霖然接着说。

　　“所以主任，我想申请转科。”
　　苏霖然一字一顿道。
　　这次他说话的声音，比之前每次来办公室的时候都更有底气。
　　也更坚定。
　　赵雁笑了。

　　她放下水杯，犀利的眸光藏在镜片后，静静地注视着苏霖然。
　　“苏霖然。”
　　“我在。”
　　她说：“你有信心吗。”

　　苏霖然愣了下，很快接上，话里没有一丝迟疑：“我有。”
　　“很好。”
　　赵雁盯着他看了很久，露出一个称得上欣慰的笑容，轻轻点了点头。
　　她把早就准备好的苏霖然的资料拿出来，放在桌面上。
　　“这件事我会去和学校沟通，不过文转理这种情况毕竟少见，所以可能会复杂一点。”
　　“但是，”她话锋一转，眉眼含笑地看了一眼苏霖然。
　　“老师相信你。”

　　苏霖然无声地对上她的视线，紧抿了下唇，深呼吸一口，像是在给自己打气。
　　“嗯，”他重重地点头，“谢谢您。”

　　理科一班换座位其实换的挺勤，班主任梁婷平时没课就会研究座次表，也是班里学生让人放心，不管怎么换座位也不会耽误成绩。
　　所以梁婷就挺想看看这帮人互相凑在一起会发生什么化学反应。
　　跟玩元素组合一样。
　　说不定还能碰撞出什么积极因素，就算是出现消极分子也问题不大，刚好可以借此及时调整。

　　林峥逸在此之前其实对换座这件事已经习以为常了。
　　但他和郑咨陌也确实是有缘分，不过也可能是梁婷觉得这俩人当同桌很能促进双方进步，他们两个开学以来好几次换座都是同桌。
　　林峥逸以前从不表态，老师给哪个同桌就要哪个。
　　然而这次却有点出乎意料地，在开始换座之前举起了手：“老师，我旁边能先空着吗。”
　　梁婷挺意外：“为什么？”

　　林峥逸一脸认真：“想尝一下被全班孤立的滋味。”
　　全班：“……”
　　郑咨陌忍不住瘫着脸吐槽：“……你是真饿了。”

　　梁婷看神经病似的看着自己班引以为傲的年级第一：“你找抽啊。”
　　林峥逸：“开玩笑而已。其实我是想等个有缘人。”
　　梁婷心说这小子今天神神叨叨的。
　　听完全程的郑咨陌顿觉痛心疾首，看向林峥逸的眼神像极了怨妇：“林哥——我难道不是你的有缘人吗？”
　　林峥逸笑容顿了下：“……滚。”

　　虽然不知道林峥逸在等谁，但梁婷还是选择惯他一次。
　　于是郑咨陌很悲痛地捂着受伤的心脏，搬着桌子去和别人当同桌了。
　　林峥逸如愿以偿地得到了一个空气同桌。

　　……
　　最初梁婷确确实实不知道林峥逸突然抽什么风，但等到她忙完班里的事情，去级部办公室送资料的时候，就明白是什么情况了。
　　“学校真让转？这情况很罕见啊。”
　　“是啊，不过赵主任都出面保证了，说明那小子是真有点实力在的吧。”
　　“但你别说，这学生还真有胆量，高考报名前转科……压力不小啊。”
　　梁婷才进门就听见里面热热闹闹的像是在过大年。
　　她站在边上听了会儿，发现没听明白：“什么？等等，谁要转科？”
　　她冷不丁出声，还吓了其他几个老师一跳。
　　看清楚来人后，老师们纷纷松了口气，三言两句给她解释清楚了。

　　梁婷当时就觉得这世界疯了：“胡闹呢吧，这都什么时候了，怎么这么任性？”
　　“但是，”赵主任在人群中心咳了一声，神色极其严肃认真：“苏霖然绝对可以。”
　　梁婷：“……”
　　哪来的自信啊主任！

　　“哎对了，梁老师你来得正好，把你们一班准备的最近一次月考的备用试卷给我拿一套。”
　　赵主任接过梁婷手里的资料，又嘱咐她。
　　梁婷一听就知道她想干什么：“赵主任，你真打算让他转？跟得上吗。”
　　赵主任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学校也这么问我的，所以我才说先让他试试题目，如果成绩不错的话，就让他转。”

　　梁婷张张嘴，实在是觉得胡闹，但她又不知道怎么辩驳，赵主任这话也确实没毛病——
　　“行行行，”梁婷叹口气，还是选择让步：“不过你确定？那套备用题可是比他们考试用的还难。”
　　赵主任眼底闪过一抹势在必得：“确定。要是考的不行，苏霖然绝对转不了。”
　　梁婷：“……”

　　她又不傻，赵主任这是笃定了那个叫苏霖然的学生一定会通过考验成功转过去，才这么说的。
　　不过。
　　“您确定不让他做理科普通班的题目？一班可算得上尖子班了。”
　　梁婷没问出口的话被另一位老师问出来了。
　　赵主任推了推眼镜，似乎早就猜到他们会这么问，淡然道：“嗯啊，我就是想让他转到一班去的。”
　　“不过那小子自己肯定也是这么想的吧，他啊，好胜心可重……”

　　这下办公室里的老师们都沉默了。
　　梁婷还在思忖苏霖然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小怪物，忽然又听到赵主任叫她：“对了梁老师，苏霖然和你们班上的林峥逸最近关系好像不错啊，你回去问问林峥逸，苏霖然是不是想去一班。”

　　啊。
　　梁婷忽然就懂了。
　　怪不得那小子突然要等一个有缘人。
　　看来他也是笃定了苏霖然会到一班来。
　　行啊，梁婷不知道是不是被气笑了，无奈地扶了下额，一边丢下句“不用问，肯定是”，一边往外走，去给这位被威严主任和年级第一都赋予厚望的苏霖然准备考题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