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59、59章 ...
-
下台后，温向阳确认好座位，将吉他一股脑塞进表姐的车里，绕了一大圈从后门进观众席。
陈郁把玩手中的荧光棒，温向阳从她面前走过，她循声抬头，借着逆光短短瞧了一眼。
没等人走到跟前，杨识栯拍着双掌，似笑非笑挤弄眉毛，眼神滑溜溜贴在她身上。
“老实交代，写给谁的！”
“什么唱给谁的？”
温向阳没听清，仰头后靠躲开架在脖子上的荧光棒，眼尾朝来的方向瞟去。
“班主任让我上我就上了，你不是知道吗。”
“我说那两行字！解释解释。”
“明明彩排的时候都没有，你还偷偷摸摸加上了。坦白从宽，抗拒从严！”杨识栯虚张声势地威胁。
温向阳拢回视线，转回来，暗下的光线抹掉她起伏的嘴角，“对啊，彩排的时候班主任说背景太空了，我就随便打了两行字上去。”
她完全忘了临近演出还在为两行字的取舍而摇摆不定的自己。
散场后，温向阳跟随杨识栯她们集体和两位老师道了新年祝福。
短短四个字，温向阳说是说了，就是声音藏得太狡黠，潮汐般此起彼伏几道声音中，愣是没漏出一点只属于她的音色。
相比于莫晓菁的热情回应，陈郁只是默默打量一番她，掖了掖嘴角，“新年快乐。”
.
临近放假。
刚结束两节数学课的课间喘息时间。
杨识栯眼皮打架，瞧变态一样幽幽盯着同桌看书的侧脸。
谁能想到她逃了一学期的月考，套卷都凑不出一套整的，吊着口气的学习状态也是最近才接上正轨，结果一考就考了个市排第一？！！！
这不是变态是什么！
温向阳被她盯得心里发毛，分她一眼，“干嘛？”
瞧不起谁呢，好歹在本学期前她一直是年一。
况且在考试当天，她复习到凌晨三点才趴倒在书桌睡去，使得她在考场浑身骨头难受。
她一动，监考老师目光就跟上了自动锁定似的，不然她就像现在这样，头一歪把骨头拧得咔嚓响。
温向阳揉着脖子，转向同桌，嘴角向下做了个鬼脸。
杨识栯啧了一声，做了个更认真更鄙视的鬼脸。
要是她现在看的是笔记和错题本杨识栯就认了，可偏偏是与学习无关的书。
“这啥书？”
“地下室手记。”
“写的啥？”
“写的我。”温向阳和她扯皮，兀自笑了一下。
关于考试她也很意外，她觉得最近的运气特别好，好像心里想什么就能实现什么。
只要这个念头轻飘飘的从心里飘过，那不出意外就会以各种方式实现或者慢慢靠近。
还必须得是假装不在意的轻飘飘，她要是用力祈求，就总觉得老天会故意给她翻个跟头。
比如这次她都做好了考砸的准备，结果成绩一下来她直接傻眼了。
又比如，上次休学体检，她连埋哪都想好了，结果各个器官的检查单出来一路绿灯。
她忍不住质疑，原来她真的是只是脑子有病！
温向阳被自己脑补的语气逗笑，对看过来的同桌耸耸肩。
“嘶，看不出来你这么心机。”杨识栯抚摸下巴，被她勾起玩心，双指在脖子上一抹，“故意退出江湖的纠纷，等着今天一鸣惊人杀回来。”
什么中二病，温向阳笑着把脸藏进书里，确实比单纯的成绩下降听起来酷多了。
没这么多理由，不考月考纯属是因为她从几个月前开始，一踏进安静的考场就紧张、一紧张就胃绞痛，越痛越紧张，导致她在考场上的精力大半分去缓解疼痛。
几天考试下来，她的左手中指关节凹陷处被烙下了几个清晰的牙印。
加上当时确实疏忽了复习，为避免第一次月考跟之前差距太大，她选择逃掉了。
逃了一次就想逃第二次，就这样逃了一学期。
要不是考虑到下学期的考试太多，不提前适应的话怕是要一逃再逃，逃到高考去了。
这次联考温向阳老老实实考完，李哲寻思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这不成绩一出来，冲刺班的老师就来要人了。
冲刺班是学校用来搜刮各班尖子生的，其他班主任准不乐意，无奈眼睁睁看着自己教了几年的学生被抢走。
“不是我不放人，那学生自己不乐意去我也没办法啊？”
李哲劝她别打她主意，他又不是没提过。
那老师不信邪，她的班可是冲刺清北的！其他同学算着排名生怕进不了，哪有不想来的道理？
她认定一定是李哲没有把冲刺班优势讲清楚，于是她双手一拍，骚扰人去了。
温向阳看见走廊外的身影，认命般地长长叹气。
从这位老师第一次找她起，五天里她拒绝过不下三次。
有一次在操场看见她走来。
说不准是害怕还是童心大起，温向阳趁她还没看见，拍了下杨识栯，然后先行闪身躲在大榕树后，轻巧一跳，顺势蹲在树下石砌的遮挡。
绿叶沁出的露水味弥漫在鼻尖，她从绿化丛另一侧探头出去迎接杨识栯时，眼神习惯性往医务室飘，歪打正着和刚走出门的陈郁四目相对，陈郁整理纸张的动作滞了一下。
......如果说这很尴尬的话，更尴尬的是她脑子一抽嗖的一声缩回去了。
搞得好像专门偷看被发现似的。
下一秒，陈郁指尖夹着几张白花花的纸从她面前走过，经过半圆形遮挡的开口时疑惑偏头看了她一眼。
她捂着脑袋的手故作无所谓掉到额前挡住眼睛，开始数地上的蚂蚁。
/
温向阳越追忆越脸越发痒，换个角度安慰自己，或许，陈郁会觉得还挺有趣......的吧...吧？
甚至是......可爱？
咳咳，温向阳在墙上的金属框的反光模仿了一下当时的角度。
她长的好看且有特点的，并非像平时开玩笑的自夸，是很客观的事实。
至于可爱，虽然微微的下三白呈现的是安静的疏离感，但是胜在她发自内心欢笑时又极其明媚，加上有时不掩饰的灵动小表情，可爱也是真的。
哎呸呸呸
温向阳嗤笑一声又马上恢复嘴角，脸上还残留点独自享用的笑意，边走出教室边暗暗发誓下次路过医务室死也要控制住眼睛。
进冲刺班要换教室、换宿舍换新作息表，留校时间延到过年前五天。
作息表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温向阳都担心他们猝死。
杨识栯靠在教室墙上，用书卷成的望远镜观望走廊外可怜的被擒住的背影。
“你说她会不会去。”
宋寂初扣好笔帽，跟着往外看，只是摇头。
被擒住的背影摆脱成功，一脸难以言喻的表情回到教室。
杨识栯顿觉她心情不对，识相放下望远镜，紧着声音问：“怎么了。你答应她了？”
温向阳没看她，羽睫垂落遮住眼眸，阳光从窗外穿进，落下一片阴影在她眼底，淡淡鼻音抛出一声“嗯”
“她让我午休就收拾好去楼下的教室，明天搬宿舍。”说着，捡起桌面的书塞进书包。
幽怨的浅浅呼了一口气。
搞得杨识栯无措，从小到大这么多年，印象里平常的她遇到负面情绪也就是安安静静待着不说话。
极少有这种面对朋友还明摆不开心的时候。除了仅有一次的发疯：上次打架。
连杨识栯都小心翼翼起来，宋寂初更不做声，二人用眼神眉来眼去交流了八百字，才听到噗呲一声笑。
杨识栯暗骂一声靠，扬起手中的望远镜朝她飞去，望远镜在空中散开，啪一声死鱼般贴在地上。
目标早已熟练地提前跳开，躲在两张桌子之外笑着。
温向阳缩着肩膀，顺着她挨了棉花般的两拳就跑开躲避后续的追击。
“你自己玩吧，我们吃饭去了。”杨识栯拉起宋寂初的胳膊扬长而去。
.
假期倒计时还剩最后一天。
下晚自习，医务室站满了高三（1）班的同学。
本来先是陈桉茗突发腹痛，306全体仗义凛然护送她到医务室。
在她接受问诊时，几个同班男生也如法炮制，带着一位伤者挤进来。
杨识栯和宋寂初坐在对面的椅子上，温向阳还没跟上就被进来的人硬生生切开，只能退回陈郁旁边的墙上，懒懒地靠着。
眼睁睁瞧着医务室的人越来越多。温向阳往角落挪了挪，努力克制自娱自乐的嘴角，轻轻嘀咕：“这是来医务室团建吗。”
陈郁斜睨一眼她，见她愈发肆意的嘴角，联想到上周树下那个缩成一团的可爱模样，口罩下的唇角不自觉松动扬起。
缓解了陈桉茗的剧烈疼痛，陈郁把注意力转到下一位病人上，视线掠过男生腿上的伤。
得知是走楼梯太急导致的摔伤，陈郁颔首，将他安排到椅子上。
她习惯性捏了捏鼻梁的口罩，蹲下身，用棉签沾满碘伏去擦拭对方抬起来的腿。
突然觉得这墙怪冷的，温向阳撇撇嘴打直上半身，便往旁边挪了挪。
这一挪，发现他们还真在医务室里讨论起团建的事。
其中一位男生见她靠近，获得鼓舞般更大声地密谋起来。
“怎么说，五号我生日你来不来？一起横达广场的那个......”
他自己噼里啪啦说了一大堆，愣是没人能堵住他的才思泉涌。
陈郁收拾废弃的医疗器械起身，目光自然落在温向阳与他们交谈的侧脸，听到出主意的男生说出KTV三个字时，她双眉轻轻拧了一下。
坐回位置，陈郁的注意力从电脑屏幕分了一半给温向阳的侧脸。
温向阳没转回来，而是温水煮青蛙，一点一点将侧脸转到只剩后脑袋，留下一条附和笑时就收紧的下颌线，上收进微透光的耳廓，下顺着脖颈弧度埋入校服衣领。
你一句我一句的出谋划策，整个计划的走向越来越像释放压抑情绪的狂欢报复行为。
陈郁自认为不是思想传统老旧的人，但是听到他们越来越起劲，说什么解放了、一年就一次、还发誓不醉不归。
她舌尖在口腔内顶了顶，敲病例的手指停下，目光离开电脑屏幕，浅浅提着嘴角打量他们。
她的目光是从某个人身上出发，绕了一圈又重新回到那个人身上。
“你们都成年了吗？”
突然的发问，语气像以老师的身份随口一说，也足以让医务室瞬间静下。
一圈人齐齐面向陈郁。
温向阳跟着转头，陈郁调整坐姿靠住椅背，微微扬了扬下巴，非常合时宜的不轻不重地看向她。
陈郁皱着的眉松了一下，乍一看像挑眉，额前刘海随着仰头滑到侧边，露出温良又凉津津的眼神。
温向阳被这眼神蛰了一下，差点又闪开了。
她这才记起陈郁带了口罩，把五官挡的严严实实，只剩下她最不熟悉的眼睛，太犯规了，因为她没敢直视过几次。
她还要靠着陈郁今晚的反应，初步划分一个大概的想象空间来哄自己度过寒假呢。
第一个收集到的素材是：陈郁最先看向自己。温向阳内心被满足击中，不明显地吸了吸唇，牙尖压着捕获的软肉厮磨。
大家都不做声，椅子上三个女生都转望向温向阳，她们自己都不知道，她们内心是认为陈郁有点点不开心的，也潜意识认为温向阳能抵消这点不开心。
温向阳想到刚才擦药的画面，心里又气了一下，装愣躲开好几道投过来的示意。
那男生迟疑后恍然大悟，哦了一声，丝毫没有听出此话含着的劝阻意味，愚钝地以为陈郁是在提醒未成年进不了KTV。
“对哦，没事，我们可以先去我家饭店庆生，结束后再回我家一起，反正你们离得都不远，太晚的话直接在我家住一晚。我家二楼全是空的。”
一拍即合，长长短短地几声肯定，剩温向阳没做声，大家看她，她耸耸肩，似乎刚回过神，“我都行。”
陈郁目光在她脸上锁了几秒，听到回答就迅速收回，捏了捏鼻梁，低下头看群消息，不再理会又燃起的喧哗嘈杂。
他们的对话滔滔不绝推着指针走向十点十分。
陈郁再次出声打断热闹，问休息区的两人，“好点了吗？”
陈桉茗点点头。
“那你们就回宿舍吧。我要下班了。”
临走前，杨识栯多问一句陈郁什么时候放假。
陈郁脱下白大褂，将它挂在角落的架子，声音闷闷的，“还有10天，要等高三留校的班级放假。”
说着，她想到什么，靠门的温向阳低垂脑袋游神，似乎完全不在意她讲了什么。
她微微眯眼，轻轻咬了咬唇内软肉，意有所指：“你也在那个班吧？”
年排前十五全去了，按理说她不应该不去。
全场都知道陈郁在问谁，只有当事人不知道。
被人用胳膊肘点了一下，温向阳才在众人的眼神中反应过来。
“嗯？”
“问你有没有去。”旁边人提醒。
“我不是答应了吗？”温向阳抬起头，脸上茫然，一副以为话题停留在刚才的样子。
她回答这话时，没反应过来的眼神寻的是在场的同学。
陈郁倚着桌子，反手撑在背后，指节碾着冷硬的桌面。
她是完全没听自己讲话，不说听清，连是自己在问她都不知道。
“我问的是。”她盯着心不在焉的温向阳，语调毫无起伏，还带着刚起床似的轻微沙哑，“你在不在留校的那个班。”
“没去。”温向阳摇头。
“为什么不去？”
“怕跟不上。”
两人音量不大，回答的速度却像抽鞭子一样，一声接着一声，好似生怕谁耽误了谁的时间。
......众人鸦雀无声
杨识栯扶额，心里吐槽好歹找个听起来靠谱的借口喂
陈郁加重语气：“那就把心思专心放在复习上，别被其他东西影响。”
说出口才发现这句话太过于教条，她抿紧下唇，灰落的眼神去找寻温向阳的表情，不愿见到她听后展现出的任何抗拒。
温向阳一脸乖巧内敛，乌黑眼瞳安分守己滑过陈郁的脸，双唇抿成一条线带出两个浅浅的梨涡，连点两下脑袋。
陈郁怀疑她根本没用心听，只是识别到了对话，然后调用出预设好的表情来敷衍自己。
又没有什么话能缓冲现在的僵硬的氛围，只好将话断在这。
“都回去吧，快熄灯了。”
一群人跟陈郁道别后，裹着两个病人就风风火火出去了。
医务室瞬间静得发慌。
心脏好像短暂地罢工跳闸，陈郁手覆上心口，食指在周围寻找按压，密密麻麻的小电流啃食着心口，指尖探不到具体位置，作罢收拾下班。
没走出门口几步，风携着支离破碎的欢笑声向她告密，她在逆风中转身，对面的凉亭挤满了好动的黑影，陈郁苦笑一声，倒是一个没少。
心脏被人用双手揉住挤压，唯一缓解方法就是将救命般的气息送出去，她踏出校门，食指勾开口罩，卸力又深深地呼气，汲取着新鲜的氧气。
说到底也没什么，不就和同学一块庆个生。但陈郁就偏偏心里不痛快，不痛快温向阳对自己好像有那么一点点不认真，不痛快自己好像有那么一点点开始阴晴不定的兆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