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绽》江凉凉凉凉

1、多年以后

　　“你知道的，它往往从指尖流淌而出，但我们却无法抓住它。”奥加斯特微笑着用手指拂去鲜花上欲滴落的水珠，将它插进素净的白瓷瓶里，动作轻柔而和缓。
　　赛西瑟凝视着他，墨绿如翡翠的眼眸在阳光的折射下闪着光。
　　他对一切都富有探索美的好奇心，但如夏日的疾风一般短暂。赛西瑟想到，调戏般的吹开繁花的花苞，却又把他们抛在身后不管不顾。正如他们初见时那朵被指尖调皮拨开的雏菊，和那位含羞的姑娘。
　　他带有明媚的夏的热意，光明，纯粹，洋溢着青春气息。而他的阴暗面呢？赛西瑟眼前浮现出那个夜晚。
　　来自夜来香的气息和奥加斯特颈上湿黏的汗味，血味纠缠在一起。他听到奥加斯特低沉的笑声从耳后传来，随即便被扑在地上，脸颊似被某种犬科动物舔舐，湿润难耐。
　　眼前还似乎还残留着方才不小心瞥见的画作。血腥与病态杂糅，猩红的雨自天空落入那双金色的眼睛，夏风的热意似乎有些被驱散了。但他依然觉得自己被阳光笼住了，氧气被隔绝，只剩令人窒息的闷热。
　　“你会说出去吗？”奥加斯特笑着对他说，舌头轻轻地舔着虎牙。
　　赛西瑟注视着他，在他眼里，奥加斯特近乎是在已一种可怜却又有威慑力的方式威胁着他。毕竟他整个人都被压住，动弹不得，实在没有什么拒绝的权力。
　　“为什么要担心这个？浪漫主义画家往往是疯子。那是你通往艺术殿堂的途径，是你的天分。”赛西瑟出奇的冷静，“还是说，你打算去根据画作实施什么杀人计划，害怕我报警？如果是这样，你大可不必说问我这个问题。”
　　奥加斯特忍不住大笑起来。
　　“我以为你会被我吓到的，然后把分手拉黑报警一条龙服务送给我呢。”他轻柔而甜蜜地说，“为什么要在乎别人的想法呢？他们对我来说无关紧要。”
　　他松开赛西瑟把他拉起来，两人在地板上对坐。被奥加斯特一松开，赛西瑟便觉闷热之感好上不少。他长舒一口气，抬头看见那双金灿灿的眼睛，又是充满阳光，生气勃勃的样子了。
　　“嘿。”他听他轻声说。
　　“欢迎你，我黑暗秘密的共享者。”
　　第二天下午，赛西瑟在楼下的咖啡店见到了奥加斯特。他超级随便地穿了一件上面挂满彩色水彩的白衬衫，脸上也带了几笔。手上正捧着一块速写板。
　　“唔。”赛西瑟没想到两人会这么快见面，他知道奥加斯特回来找他，但没想到是今天。即使在分享了一个不怎么的秘密后，奥加斯特也还是一如既往的不要脸且阳光。
　　阳光傻狗。赛西瑟想。
　　“我画了一张你——虽然你知道以前也画过很多张了，但这是早上新画的！”奥加斯特将画反着递过去，看了看咖啡店四周的人流，带着赛西瑟走到一个无人注意的角落。
　　“快看快看！”奥加斯特用亮晶晶的小狗眼神看着赛西瑟。那人纯白的长发垂落至腰侧，清冷莫测。像天使。奥加斯特想着，有罪的天使，与凡人共享秘密的天使。
　　赛西瑟无法，只好一边吐槽一边翻画。
　　即使我不正常，我也不想看自己变成各种奇形怪状的碎肉。赛西瑟在心底叹了口气。
　　夺目是泼洒的红，赛西瑟看到了许多熟人，不过都是碎的。让他感觉惊讶的是他本人却完好无损，站在画中央，神色平静，不染尘埃，眼神冷漠无情，手上拿着一颗苹果。苹果上面有一行金色的小字。
　　“καλλ?στ?（献给最美女神的礼物）。”赛西瑟轻声读出。
　　奥加斯特笑眯眯地看着他。
　　“那颗引起特洛伊战争的苹果，你将它送给了我。”赛西瑟缓缓地说，同时往后靠了一步，将身子靠在墙上。
　　“是的，那颗金苹果，属于我的那颗金苹果，就在你的手上。”奥加斯特贴了过来，“怎么样，我的帕里斯，你会将它献给阿芙洛狄忒吗？”
　　“你的话语未免太过不祥，我愿意拥抱爱情，却不愿做那罪人。”赛西瑟假装没有听出奥加斯特的言外之意。平心而论，奥加斯特并不是一个好的恋爱对象，一来他和赛西瑟并不相熟——只做了半年的领居。二来奥加斯特风流名声在外，传闻说他一个月每个月谈十多个。三来是职业与精神问题，和变态画家相处可没什么好结果，主角往往会被以爱的名义囚禁，杀死。况且赛西瑟并不清楚奥加斯特的经济情况，万一是个有病的穷画家呢？在赛西瑟目前看来，奥加斯特唯一的优点就是脸了，和眼睛一样金黄的发色，似乎有些卷。骨相很优越，像被雕刻家一刀一刀雕琢出来的。将近一米九的身高让他看起来有些压迫感，但具有亲和力的笑容往往能让人忽视这一点。
　　“我已将它献出去了。”奥加斯特盯住赛西瑟绿色的眼睛，狂热而虔诚。
　　赛西瑟感觉他病得不轻，没救了。
　　奥加斯特见他不答话，又伸手摸了摸他漂亮柔顺的白发。
　　“那喀索斯。”他说，随即转过身，走了。
　　赛西瑟想提醒他忘记带走速写板，却见他步伐迅速，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赛西瑟低下头，看着手中的速写板，意外发现还有一张纸，纸上字迹有些潦草。大致内容是：
　　καλλ?στ?
　　杀死我，用胸腔里跳动的火焰来吻我，用大丽花装点那片静湖。让我倾倒在你的金箭下，狂热地围绕月桂舞蹈。
　　我要做你脚下的磐石，做那伯多禄，在我的骸骨上建立所信仰你的教。
　　我渴盼着，那雨猛烈而热切地落下，点燃无尽长的黑暗荒野。烛台打翻，花蕊揉烂 ——直至那号角被再次吹响。
　　还是小孩子脾气啊。赛西瑟看完想着，不管怎么变态，情书倒还写得不错。我考虑考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