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月泉》著名作家

19、第十九节

　　“伊思弟弟，你怎么总是一个人啊，和大家一起去玩吧。”安格斯笑得天真，刚刚从边境回来的他脸上还有风沙残留的伤痕。

　　伊思最见不得他这个愚蠢的样子，不仅自己受了伤，还连累了他，伊思偷偷的摸了摸脸，确定自己脸上的伤已经好了，才勉强露了个侧脸给安格斯。

　　“我说了，我是神月泉的侍者，除了神月泉，别的地方我才不去。”伊思昂首，想表达自己的孤傲，只是这话落在安格斯耳朵里，又是另外一番意味。

　　安格斯失落的垂着脑袋，像是想起了什么，苦楚的笑了笑：“是我忘了，对不起。那我叫西拉到神月泉来陪你玩吧。”

　　没等伊思开口拒绝，安格斯就只剩了一个远去的背影，看着少年清瘦的背影，伊思愤愤的跺着脚。好不容易才从边境回来，本来以为今年过年可以和他多呆一会儿，结果安格斯只知道叫西拉过来。

　　看着伊思黑着脸回来的菲尔丝毫不客气：“怎么了，安格斯哥哥不要你了？”

　　伊思顿时炸毛，完全不顾自己也是个哥哥的身份，对着菲尔就是一顿反驳：“胡说什么！那个蠢货只是太忙了！你少管闲事，忙你自己的去！”

　　菲尔冷哼一声：“这么说，以后我不用帮你顶班了？”

　　“不帮就不帮！”伊思丝毫不愿意松口，咬着牙怼回去，脑子里还是安格斯那个蠢货的模样。

　　他就是个蠢货！

　　伊思感觉自己心头的气又莫名其妙的泄了下去，他可不就是个蠢货嘛……

　　一个被双生花标记却不知道的傻子。

　　当伊思知道双生花的时候，他很难接受命运这样的安排，他茫然，无措，甚至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安格斯。看着对着自己笑的那么阳光的安格斯，他不敢想一旦这样的关系被破坏，又会变成什么样子。

　　惊恐之下，他找到了玉镜王后，第一次像一个孩子一样，握着母亲的手泪流满面。

　　“母亲，为什么是我和安格斯哥哥？”我们不是亲兄弟吗？

　　可是玉镜王后也说不出话，回应他的只有对方的泪珠，玉镜比伊思还要痛苦和难以接受。

　　对于伊思来说，这只是命运的戏弄。对于玉镜来说，她听信了女巫的谗言，不仅破坏了曾经无比相爱的恋人，还将他们的命运再次拉到了一个地狱级的难度。

　　“伊思，对不起……”玉镜王后掩面痛哭，哽咽声在掌心流出。

　　她也是那样的难受，伊思无力的松开手。

　　“如果我死了，双生花是不是就能够破解了？”伊思也不知道自己是出于一种什么样的心态才说出来这句话。

　　但这次玉镜王后是狠狠的给了他一个巴掌：“你在胡说什么！这是我的过错，本来就不应该牵扯到你们，母亲会想办法的，母亲会想办法的……”

　　于公情，玉镜应该将耀星花的事告诉自己的儿子，这一切本来就是一个不该发生的错误，他们本来不用承受这样的枷锁，他们本可以自由的相爱；可于私情，如今伊思个安格斯是自己的孩子，血缘无法解开，就只能从双生花下手，她不能让自己的孩子被诟病，被裹挟着走向极端。

　　尤其是伊思……

　　得不到结果的谈话，让伊思更加无法面对安格斯，他也不打算将这个事情告诉安格斯这个蠢蛋，他什么都不知道也挺好的。

　　新年。

　　古堡里热闹异常，但这一切都与伊思无关，他只能守在神月泉边上，看着从天台照进来的月亮，直到月亮上出现了一个温暖的笑容。

　　伊思揉了揉眼睛，月亮上的笑容并没有消失，他才反应了过来，猛地站起身：“安格斯！你在做什么！快下来！”

　　伊思觉得自己更像哥哥，看着安格斯准备直接从天台跳下来，伊思嘴一张就是骂：“你跳下来摔死不要紧，要是摔进神月泉，把生泉水弄脏了，你做鬼我也不会放过你！”

　　无奈安格斯只好绕了个弯，从楼梯下来，在伊思的掩护下偷偷的进到了神月泉里。和长大后的安格斯不一样，小时候的安格斯一点也不温柔，甚至可以说是非常调皮。或许是因为被迫早熟，所以他私下更加贪玩，在国王面前是个小大人，在弟弟妹妹面前是个大哥哥。只有在伊思这里，安格斯就是个傻子。

　　“伊思弟弟，我带你去看烟花好不好？”安格斯小心翼翼的凑到伊思身边询问。

　　伊思头一扭：“不去。”

　　“伊思——”安格斯撒娇似的，抓着伊思的手晃啊晃的：“你为什么不跟哥哥亲近啊？我不好吗？”

　　亲近？伊思的脸莫名升起一阵炽热，羞涩又异样的情感在他的心里打起了架，伊思一把甩开安格斯的手。

　　这货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啊，伊思觉得自己也快要被安格斯逼疯了。

　　“谁要跟你亲近，你离我远点，我一点也不想看见你！”伊思背过身，怒气冲冲的不想去看他，可内心却是又反复回味这句话，会不会太过分了，安格斯那个傻子会不会难过？

　　安格斯无措的看着空荡荡的双手，舔了舔干涩的嘴唇，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怎么说，只能站在伊思的身后，低着脑袋，看起来失落极了。

　　没再听到安格斯说话的伊思低着头，悄摸的往后瞥了一眼，发现安格斯那个鬼样子后，只能任命一般，像平时安格斯安慰其他弟弟妹妹一样，将手让在他的头顶，而后猛地一揉。

　　“啊！”安格斯被头发扯断的痛刺激的没忍住叫出声。

　　伊思也发觉了自己没控制好力气，尴尬的咳了两声：“好了，不是要去看烟花吗？走吧。”

　　看着对方伸出来的手，安格斯愣在原地，反反复复的确认这是伊思伸出来的手。安格斯像只小猫一样，缓慢的朝着那只手伸过去，而后被紧紧握住。

　　烟花很好看，绽放在黑夜中，绚烂夺目，两人坐在古堡的高处，看着子民们为新年的欢呼，热闹落在眼底，成为了最珍贵，最难忘的记忆。

　　安格斯从美梦中醒来，揉了揉晕沉沉的脑子，看着身上被子的花纹，好像也在一起旋转一样，它们转啊转，从被子转到了地上，转到了天花板。

　　直到一杯热茶出现在自己的眼前，安格斯才感觉眼前的一切缓缓的恢复正常，晕眩感也好了不少，自己也不像是坐在棉花上一起转了。

　　“伊思？”安格斯并没有第一时间接过茶，而是顺着被肌肉包裹的结实的手臂往上看去，直到看到了那张与自己相似的脸庞。

　　“拿着。”伊思冷冷的命令。

　　安格斯也没太在意伊思的口吻，顺其自然的接过茶，问都没问就喝了起来。温热的茶水在身体流淌，最后落尽胃里，浑身都松懈了不少，像是被清淡的茶香包裹着，温暖舒适。

　　“我这是怎么了？”安格斯问道。

　　伊思敛眸，他还在纠结。

　　从前纠结是否告知安格斯双生花的事，现在纠结是否告诉安格斯中毒的事。

　　双生花的事情尚且瞒得住，可中毒的事却是无论如何也瞒不住，但是真的告诉安格斯他肯定接受不了，要是做出什么不好的事情来又该怎么办。

　　“伊思？”看着陷入沉思的伊思，安格斯开口打断。

　　伊思想，反正现在也不会有安格斯的事，将他一直关在这里也挺好的，等到所有的事情都结束了，再编一个童话般令人惋惜的故事瞒着他不就好了。

　　“没事，古堡里有人下毒，你现在不要出门，好好待在房间里。”伊思依旧是命令的口吻。

　　面对伊思不容置疑的语气，安格斯也没有去反问，而是欣然点头，甚至连谁下毒，有没有人受伤，下毒的人抓住没有这种问题都没有问。

　　过分的乖巧，同样值得怀疑，但现在伊思没太多功夫去思考这些。

　　“喝完就好好睡一觉吧。记住，不要出门，外面很危险。”

　　“好。”安格斯的语气听不出多少情绪。

　　而伊思看着安格斯将那杯热茶完全喝下并躺回床上陷入沉睡后，又确认了一遍，他确实已经睡了之后，才离开。

　　紧闭的大门被他用锁链锁上。

　　玛格丽特就在门外等着他，看着伊思熟练的用锁链扣住门锁，就在刚刚，她也这样看着伊思用同样的方式将窗户锁上，像锁犯人一样。

　　“伊思王子……”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伊思眼都不抬，只是看着手上的铁链，灵活的双手将它们不停地缠绕打结：“命运无法改写我不在乎，但是安格斯的命运不能是这样。”

　　他看向玛格丽特，血橙色的眼睛里，是不肯回头的坚决：“如果是因为双生花，才让我的死牵连到了他，那么就解开它。只要安格斯能活着，无论付出什么样的代价，我都会去做。”

　　玛格丽特有些不忍心：“双生花，毕竟是你们用灵魂做交换才换来的缘分，一旦解开，以后你们就再无瓜葛了。而且你知道解开双生花后，灵魂也会被天神星收走吗？”

　　伊思一愣，对于玛格丽特后半句话的反应有些木讷，像是没听懂，他哑然。

　　“你，你说什么？”

　　玛格丽特并不意外：“果然，你并不知道，不然你也不会这么决绝的想要解除双生花。”

　　“双生花，是无法相守的恋人，以自身的灵魂来换取一世的相守，一旦这个心愿完成，许下愿望的灵魂也会被天神星回收，永久的消失在轮回里。”

　　简单来说，不破解的话，是身体的死亡；而破解，则是灵魂的毁灭。

　　很清楚，即使是一瞬间，玛格丽特清楚的看见伊思一直保持的，冷静到像戴了一张面具的面上出现了一丝裂痕，剧烈的痛苦和纠结从裂缝中逃窜，汇聚在眸中，凝结成了泪珠。

　　该怎么办，又能怎么办，伊思茫然的注视着玛格丽特。

　　在历史的记载中，伊思和安格斯的双生花祝福并不存在，这种事情不会被记上去，所以玛格丽特也无法给他一个答案。他们面对的，是一场新的，只有他们知晓的命运。

　　而从纳喀索斯死去的那一刻开始，命运的阴影笼罩在永泉国每一个子民的头上，撕扯着被卷入其中之人的身躯，痛苦到无法言喻。

　　因为水仙花的毒素，很多人都卧病在床，身体素质较好的现在可能已经好的差不多了，但也不乏一些中毒较深的人。

　　始作俑者达泽特的手臂断了，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他对外宣称纳喀索斯，他最珍爱的孩子因私欲找来了恶魔，他为了保护纳喀索斯，被恶魔啃食了一条手臂。

　　玛格丽特想，他不是为了保护纳喀索斯的名声，只为了保护自己的名声吧，也为了不让神月泉的事被人察觉。

　　“到底是什么样的蠢货，才会许下这样的愿望……”伊思拧着眉头，眼底是化不开的阴暗，夹杂着泪光，发紧的喉咙哽出一句倔强的话。

　　这是你们的曾经，共同许下的心愿，是被天神星确认的，无法解开的恋人啊。

　　玛格丽特侧过身，抬手拭去眼角的泪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