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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4、揭穿(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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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大的口气。
穆溪想要讥讽她,如今只是修为尽失的末流之辈,凭何口出狂言?竟大言不惭说他之所想,她可尽数奉上。
话到嘴边,却说不出口。
穆溪面露狐疑,忍不住试探道:“你说真的?”
江云织不置可否,手腕反转间,一柄通体莹白的长剑铮然出鞘,映月锋芒。
是她的斩念剑。
穆溪心生异样,方才散漫姿态瞬间敛起。
即便此时的江云织无修为傍身,但只要有这一柄斩念剑,也叫他不敢小觑。
在看到剑的瞬间,穆溪只觉身体顿然一刺,身上好几个部位都隐有幻痛,脑海闪过记忆里几桩不太美妙的事件,他没少在这柄剑下吃苦头。
穆溪看了眼面前人,怪不得她如此稳操胜券,原来有这么个杀手锏傍身。
有斩念剑的江云织,足够有底气说这一句话。
靠。他还是大意了。
江云织目视他,启唇应:“真的。”
穆溪犹疑,却也没在道挑衅之语,只问:“你是怎么拿到的?”
他记得这剑是那魔头私藏着的,总不会是那魔头主动交给江云织的,这说不通,除非是她自己偷的。
江云织收回了斩念,并不回答,“你若与我合作,我能许你自由。”
穆溪眸光闪了闪,想到之前在魔宫她便来寻过自己,便与之联想番:“你要把我东西还我?”
江云织颔首。
穆溪默声,心下思量。
若说他之煞古邪神不过?棋奁一子,那么他之于江云织便是同为执棋之人,份量孰轻孰重自不必多说,他又何苦守前者的信。
“行,我就做你这笔买卖。”
穆溪应得爽快,当即便扬笑走向江云织,毫不见外伸手就要搭上后者肩头。
但甫一伸出,一记眼刀就射来,穆溪手上动作顿滞,便听面前人不悦道:“莫要碰我。”
穆溪收回手,唇上很轻地努了努,偏过身去有心思环顾周围的风景,尾音慵懒:“你来这儿做什么?这地方鬼气森森的,你不是向来讨厌嘛。”
还是惊叹于前者的变脸速度,江云织看他一眼,启唇时嘴角没有弧度,“谁告诉你我讨厌。”
“不是吗。”穆溪露出原来如此的表情,颇有些意味不明,“昂,那是我以为错了,也不能怪我。毕竟你那么痛恨妖魔鬼怪,又怎么会喜欢妖魔鬼怪住的地方。”
江云织移开了目光,“我也没说喜欢。”
穆溪闻言像来了劲,道:“你喜欢?”
江云织蹙眉,忍不住回看他故作无害的脸。
知穆溪在故意挑话,想了想,江云织还是正色道:“世间事并非非黑即白,不喜欢和喜欢之间还存在一个地带,那便是无感。”
她并不讨厌任何一个族群,万事万物从不以类群划分。
说罢江云织又自觉莫名其妙,她和这个人与其在这里道些无用之语,不如她的正事要紧。
穆溪看她调转方向,跟上去又问:“欸,你朝阎罗殿去做什么?”
江云织目不斜视,见她不理会,穆溪便说起另个话头:“欸,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我会来找你?”
江云织轻飘飘看了眼他。
穆溪道:“我本来领那魔头的话,说叫我一天内把你给他带回去,算算时差我只有不到三天的时间,结果我走在路上被一个小白脸拦下,还想拉我入伍,他说到你,我才知道原来你打着这个算盘。”
她打算盘?江云织有些疑惑地想这段话,发现她根本不能理解。
她打什么算盘了?什么小白脸?
这家伙说什么呢。
心中之疑江云织没有表现出来,眼下并不是纠结其他事的时机,她还要把斩念的毒解了才说其他。
穆溪又道:“不是我自吹,你想把冥界控制在手里,这件事没我还真困难。”
江云织微不可查缩了缩瞳,这件事穆溪是怎么知道的?
“你想啊,首先本王是七冥王之一,再怎么被天帝老儿打压本王也还是本王,只要本王一声令下,无数小鬼头冲锋陷阵,要夺他冥帝之位,动动小指的事。”
穆溪自说自话。
而江云织在侧,想着她自浮游楼离开的事,思来想去是断没有将这一打算告诉任何人的。
可现在看来,不光穆溪知道他计划,且她的计划还是外人告知于穆溪,小白脸……穆溪所指又是谁?旁人是如何知道她计划?
穆溪道:“至于其他六个鬼王,根本不足为患,我把他们都拉来和咱们同阵营不就行了。就是碰上魔宫那煞星,我们就抛出橄榄枝,先跟他议和,稳住再说,只要咱们保证不会与上仙界为伍,他不会拿我们怎么样。”
话外音中,江云织脑海倏地闪回李昭的脸,心头一紧。
难道是他?
回想前不久与李昭的相遇,李昭莫名提及冥帝之位和仙族纷争的话,难道就是在试探于她。
从何得知呢?她从未与人提及,甚至目前还没有真的出手,只是人来了冥界而已。
“喂,话说回来,本王真没想到你心里还藏着这么大的狼子野心。”
穆溪忽然提及她姓名,江云织才缓缓从思绪中抽神。
前者手里不知何时出现一串珊瑚手链,此刻在穆溪食指央央甩着圈,看起来无甚特别。
“你说你从前巅峰时不曾对仙族有二心,尽忠职守又忠心耿耿,最后落得个道毁人残的局面,如今形势不好了,你却冒险要积攒自己的势力,不是自讨苦吃嘛。”
提及从前,江云织冷冷瞥了眼前者,“不要妄自揣测我的想法。”
穆溪不以为意,“行了,别这么看我,我就是说说。”
后肩被人用胸口撞了下,江云织趔趄一小步,还没出口的话被打断。
“干嘛老板着张脸,再怎么说我们现在是一条心的,你起码也得对我好脸色我才愿意为你‘赴汤蹈火’啊,老——大。”
穆溪故意将话说得滑腻腻,江云织绷着的唇一点点收紧,将头扭回,一言不发朝前路去,背影匆匆,看得出真带着丝闷闷的火气。
心中不喜,又不知该如何表达,说重了怕他改变主意,说轻了浪费口舌。说到底她还是想先稳住他,看来他在她这里的份量还不小嘛。
他可得好好享受这一特权。穆溪看着发笑,眼尾挑出风流,用旁人听不见的声音喃喃一声。
“这闷葫芦。”
储物袋里的铜镜随他动作轻晃,镜面幽幽亮起抹深蓝,无声无息,穆溪毫无察觉,那妖蓝仿若一只寒潭下缓缓眨动的眼睛,洞穿一切。
燕王府上空落落的,江云织踏进主殿,四下环顾,不见其人。
拉着门边站岗的小鬼头,江云织问:“燕王殿主何在?”
小鬼头歪着脑袋,一个劲摇头,四根手指蜷缩,只余一根指着门对面另一个小鬼头。
江云织便走过去,问后者:“燕王殿主何在?”
墨绿色的小鬼头也摇摇头,手指向方才指它的小鬼。
江云织默……
视线在两名小鬼头身上扫过,江云织端着副若有所思。
穆溪后脚踏进门,只能见江云织背身定在原地的背影,正要开口说话,不成想足尖一疼,许是门槛高了的缘故,穆溪一个绊脚,身子向前倾去,面露恐慌。
“哎——!”
江云织闻声回首,蓦然见到穆溪突进的脸,倏然瞪大双瞳,一抹亮色在眼底闪过,江云织立即后撤几步闪开。
“哎呦——!”
穆溪迎面栽倒在地,摔成一个“万”字。
随后便是他怨毒的咒骂。
门口的小鬼头不为所动,穆溪骂骂咧咧爬起来,铁青着脸,看看江云织,回头看看眼珠子滴溜转的小鬼头。
只见穆溪大步流星走向其中一个,一把扯住了小鬼头手臂,将矮个子提了起来,怒色面容逼近其:“你他妈故意整老子?”
小鬼头舔舔唇,咽了口唾沫,脚下狂蹬,又被穆溪扯着走到另一个小鬼头跟前,后者同样被提了起来。
“两个都不说话是吧?行!燕王府就是这么招待本王的,本王今日必然也还他份大礼!”
说着穆溪就要动手解决两个小鬼头,倏地右腕被人一握,穆溪瞪着眼看向身侧。
江云织微微拧眉,叫他放下二者。
穆溪心头又是股无名火,当即喝道:“江云织——!你没毛病吧?他们故意整我,你还帮他们说话,是不是看到我摔跤你很高兴啊?啊!”
没管他面容怒色,江云织将他右手的小鬼头扯了下来,接着又去扯另一个。
穆溪不可置信地瞪着眼,眼见她来抢左手的,猛地将人一推,推得人踉跄一步。
江云织复杂地望着他,“这门槛一直在这里,你自己没看到,迁怒他人。”
虽然她很不想在这个节骨眼上惹穆溪,但她也不能眼睁睁看着他乱来。
穆溪闻言,果然又更火了。怒及反笑,连连‘称赞’:“好!好!好!是老子眼瞎行了吧!你说教得是!好得很!”
江云织抿唇沉默,想了想,将手边小鬼头往外推了推,语气平和:“劳驾,帮我去请你们燕王来。”
“江云织!”穆溪看着她,她却豪不理会自己的愤怒,不知哪里来的无名火几乎将他冲得想暴跳如雷。
江云织手边的小鬼头点点头,一溜烟似的跑掉了。
她这才回首,眼中平平淡淡,语气难得好,不,是难得对他语气好。
“你自己瞧瞧,这门槛到底多高。”
穆溪蹬眼看向进门处,低处的红木门槛和寻常的门槛差不多高度,乍一眼目测算低矮的。
可他还是摔倒了。
穆溪脑中回忆一遍,方才他是有迈高步子的,以这门槛的高度他该迈得过去,可偏偏就被绊住了脚栽跟头,还栽在江云织脚下,颜面尽失。
如此想来,不就是那两个小鬼头搞的鬼吗?还有什么可看的。
江云织眼帘搭下,想到什么,自灵囊取出一瓶离火丹。
眼瞧她向自己递来,穆溪楞了一瞬,鼻腔哼出一声,满脸傲然:“这么个小玩意来买这小鬼头的命,你觉得我稀罕?”
江云织道:“以前不稀罕,今日时局呢?”
今日他二人一个跌落神坛,一个被鸠占鹊巢,一颗离火丹值万金,万金买命,江云织舍得给,穆溪怎忍得住不要。
一把捞过她手里的丹药瓶,穆溪甩开了左手的小鬼头,抬了抬下巴:“行,我就卖你这个人情,不过可没有下一次了。”
江云织抿唇不语,视线抬起,转向大门外。
方才被她支开去寻燕王的小鬼头一蹦一跳地回来,身后还跟着一波小鬼头,唯独不见燕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