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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对手 ...

  •   (12)对手

      轩辕浅风开始正式学习日本剑道。
      在那之前,月夜说你得先学两种步伐。
      “浮”和“影”。
      她拉他到寒潭边,款款走入水中,却并没有沉下去。
      身穿纯白布袍的她立于绿波之上的样子像极了荷塘里随波荡漾的睡莲。
      她如何沉不下去,又行走如履平地?
      “汇两股自然之气沉于脚下,下层视为浮叶,上层视为托石。如此不仅在水里,在树梢乃至无所凭依的空中也可站立。”
      月夜走回轩辕浅风身边,指指自己的脑袋:“用这里想象和体会。”
      于是想象和体会了一上午,轩辕浅风自身体康复后再次重温了寒潭之水的冰冷。
      从头湿到脚,从里渗到外。
      如果寒潭里住有水神,他真想说一句:不用这么热情。

      月夜打着哈欠靠在水边的树下打盹。
      梦里轩辕浅风脱了袍子要晾衣服。
      她垂涎三尺想一探究竟,无奈搭在竹竿上的袍子又宽又长,把个美人遮的严严实实。
      正馋得左顾右盼,一阵冰冷的大雨从天而降。
      月夜眨眨眼,醒了。
      午后的阳光既亮又热,透过层层枝叶在地面上投下斑驳光点。
      空气中流淌着各式花草香气,彼时鸟语啾啾,猿吼啸啸。
      多么惬意舒坦的春日下午。
      在如此良辰美景下,月夜发现,她身上的白袍被大雨浇的左湿一块,右湿一片。
      奇怪,难道梦境成真?

      歪着还没睡醒的脑袋迷糊了一会,她扭头看寒潭。
      轩辕浅风款款立于水面上,墨色长袍一角被风吹得轻轻扬起。
      看月夜看过来,扬指激起一道水花。
      又一阵冰冷的雨点袭来,惹得月夜躲避不及,尖叫而出。
      原来他是扰她清梦的罪魁祸首。
      “轩辕浅风!”她抱着头怒吼,“老虎不发威你当我是病猫!”
      随手一挥,一排洁白水花绽放于对方四周水面。
      “浮”字功课由此转变为二人间的玩水大战。

      改日练“影”。
      月夜说:“其实就是你们所谓的轻功,不过更上一层楼。”
      她站在他对面十米开外,一语说完,人已化成重影,继而消失于空气中。
      轩辕浅风正想感知她的去向,谁知一把冰凉刺骨的匕首早悄无声息的贴上他的颈。
      他甚至感觉到因为太过锋利的刃,皮肤轻轻被割开的锐痛。
      “你瞧,”身后说话的人声音比他脖上匕首的温度还要低。
      “你已经死了一回。”
      不愧叫做“影”。
      比什么“凌波微步”“水上漂”厉害太多,那些身法依旧人迹可寻,这个却快到不知对方所踪。
      难怪从前她盗得皇宫珍宝,常人眼力谁看得见。

      此身法好是绝好,不过更难练。
      因为初学而每次都比月夜慢几拍的轩辕浅风脖子里转眼就被多添了数道血口。
      他严重抗议:刀剑无情,万一你下手太重刺破动脉怎么办。
      月夜想想:好,我改用手刀。
      结果几乎每回都差点被月夜劈晕。
      轩辕浅风忍:所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终于有一天他可以头也不回的伸手拦住她的万恶之爪,那人却身影一闪,空气中只留下得意洋洋的一句话:“你还差得远呢!”
      轩辕浅风也不恼,待对方话音刚落,他已至她身边,左手一把揽她在怀里,右手毫不留情弹她一脑门子。
      月夜捂着脑门上通红一个包叫疼:“你欺师犯上。”
      轩辕浅风大仇得报,扯嘴满意一笑:“我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自此两人结下不共戴天之仇。
      每日林里水边恶战不断,扰的周遭鸟不归巢兽不回窝。
      期间曾有几位艺高人胆大的采药行家于附近山脉寻觅良药,出山后皆称看到了神仙。
      “长得跟画上仙子一般模样,一会站水上,一会浮半空,不是神仙是什么!”
      “那两位仙子一男一女,一会打成一团,一会靠做一对,感情神仙夫妻也会打情骂俏!”
      瑶仙谷里真有神仙。
      这传说自此流传百年。

      学会“浮”和“影”,月夜教的剑法对于轩辕浅风来说不在话下。
      他非初日习武,剑式再新也能凭借原有基础融会贯通。
      不多时日,轩辕浅风已深悟其髓。
      月夜的生活突然变得无比赏心悦目。
      她最爱的,便是每日看轩辕浅风挥刀看到发呆。
      日本剑道为杀人技,却比任何一种杀人技都更为优雅。
      行礼,跪坐,静思。
      拔刀,砍杀,归鞘。
      轩辕浅风将这一切做得从容而高贵,仿佛天生一名武士。
      为自尊而战,为守护之物而死。
      每当他含着冷寂的眼神挥刀划破空气的时候,月夜都觉得,她在悸动不已。
      那是淡幽之血在沸腾。

      终于有一天,她手持两把短刀站于他面前。
      “要试试吗?”她亲切一如既往,语气温和。
      “正有此意。”轩辕浅风应对自如。
      几乎同时,两人不见踪影。
      空气中只听得兵器“叮当”交错之声。
      半响,两人重又闪现出身形,各据一方。
      月夜愠怒:“把我当女人,可是会死的。”
      声音是从未听过的冷若冰霜。
      原来轩辕浅风刚才处处避她要害,只挡不攻,惹恼了她。

      两人之间剑拔弩张,似乎连空气也在因莫名恐惧而战栗。
      突然,轩辕浅风浑身汗毛竖起,一股寒意油然而生。
      那是对方欲将他置之死地的杀气。
      短兵再次相接,几招而已,他就被抵挡不住的剑气挥扫在地。
      胸口一窒,一丝血涌出嘴角。
      月夜拿刀指他胸,居高临下厉喝:“再来!”
      她眼里燃烧着能将人拖进地狱的黑色火焰,她的声音含有千万根寒冰化成的利剑,令人心生胆寒的绝望。
      轩辕浅风从未有过这种感受。
      电光石火中,因为无法克敌而胆颤,又因棋逢对手而雀跃,鲜血的味道让他异常亢奋,浑身止不住的微微发抖。
      他想厮杀,征服,想不顾一切将对方践踏于脚下,血刃于手中,好让他品尝作为主宰的胜利。
      这就是真正的淡幽之血。
      来自于黑暗海底,既强大又美丽,但致命。

      那天他们拼的你死我活,直到轩辕浅风终于在月夜脸上划下一道血痕。
      “你真狠心。”她嘴上抱怨,“在女人脸上留伤。”
      话这样说,样子倒是欢喜,像只刚吃饱喝足又撒了一野欢儿的猫。
      这会儿你又变女人了,不是把你当女人就会死的吗。
      轩辕浅风心想。
      冷眼反驳回去:“你不狠?刚刚不是真的想杀我?”
      “嘿嘿。”对方只是吐舌头。
      是真的。
      不过无论这会儿谁杀了谁,他们都不会有怨言。
      两人其实都很高兴,自己有了一个永远不会无聊的对手。
      士为知己者死。

      黄昏的时候两人累了,静静立于山头看风景。
      夕阳散发出下山前最瑰丽的色泽,如耀眼的火桔挂于染红的天空。
      蓝紫色云雾层层叠叠,连绵的青峰隐约起伏。
      倦鸟成群掠过,正是归巢之时。
      “真美。”月夜轻叹:“你的家园。”
      轩辕浅风侧头看她。
      夕阳下月夜的侧脸被涂上了淡淡的玫瑰红,睑水秋瞳一点绛唇。
      其实人更美。
      “如今我追上你了吗?”他问。
      月夜扭头冲轩辕浅风笑,眼睛闪得亮晶晶。
      她凑过去垫脚,双手挂上他脖子,轻轻碰了他的唇。
      蜻蜓点水一个吻。

      “这算什么?”那人无动于衷,笑也不舍得给一个。
      “回答。”偷香者心情愉快。
      “不够透彻。”轩辕浅风认真指正。
      棱模两可的答案他不要。
      于是拉过紧月夜紧搂住,低头深深吻上。
      辗转缠绵的让人心醉。
      直到再也喘不过气,月夜红着脸推开他:“若再继续,可要天雷勾动地火。”
      轩辕浅风笑的不怀好意,伸手摩挲她耳垂:“有何不可。”
      这人,竟然光天化日下撩拨她。
      “至少今天不行。”好歹她活了几百年,看我不动声色挡回去。
      “你都可以在我脸上留伤了,去桃源村更是小菜一碟。今晚打包行李,明早我们搬家。”

      “要去村里住吗?”轩辕浅风分神,果然停止无良动作。
      “你有多久没见过旁人了?人类可是群居动物。我怕你和我待久了,还真以为这世上只剩了咱俩,说不定哪天就干出那天当被地当床的勾当。”
      轩辕浅风啼笑皆非,这话把他挤兑的,感情她真把他和富贵当兄弟。
      “哦?”他装模作样的问:“你怕我胁迫你?”
      “不是,”月夜突然一副垂头丧气的样,“我怕自己是从犯......”
      “..............................”
      这个无耻的女人,干脆一脚踹她下山头。

      说是搬家,其实也无多少行李。
      无非换洗之物和月夜的药箱。
      当然从皇宫偷来的夜明珠要藏好。
      临出门前月夜又说等等,在红木大箱里翻了两番,找出来两个泊银面具。
      “为何要戴这个?”问是问,轩辕浅风还是伸手接过。
      “省事。”月夜戴上试了试,又拿下来,“你要这样进了村,怕是那位百岁的寿星奶奶都要当场嫁给你。”
      “笑话。”轩辕浅风不屑。
      倒是她,若以真面目示人,确实易惹麻烦。

      一路上果真要攀岩越壁。
      只是如今九十度耸立的险峰也能被二人踩在脚下。
      说腾云驾雾也不为过。
      跟在后面的富贵被越甩越远,但闻阵阵哀怨的吼声。
      “富贵----------”月夜手捂做喇叭状朝身后大喊:“你自己找过来哦----------”
      言语间轻踏一片岩石,飘然而去。
      轩辕浅风跟在后面,生平第二次同情那只豹子。

      快到正午时两人来到一片山洼之地。
      方圆几十里稀稀落落盖着些参差不齐的土房茅屋,期间果树林立,阡陌交错。
      谈不上仙境之景。
      只是在这荒山野岭中,若有饱尝跋涉之苦的旅人偶经于此,但见那几缕袅袅炊烟,风车水田,难免会滋生出世外桃源的感叹。
      轩辕浅风的确不知道自己已多久没见过除了月夜以外的人。
      她总有办法让他忘记世事,只专注于眼前。
      直到这会真见了田园景象,才稍萌亲切怀念之意。
      一时心中柔软。
      “面具。”正准备进村,月夜出声提醒他。
      待两人佩戴妥当,她又语出惊人:“这下我俩都没脸见人了。”

      刚走到村口,早有一群眼尖的稚气顽童瞅见他们。
      吮着手指眨巴眨巴眼,几个年纪大的立即拍巴掌蹦跳:“神医姐姐回来啦~~~神医姐姐回来啦~~~”
      一个喊剩下的全跟着闹,清脆响亮的童声一时此起彼伏。
      喊到最后变成了比嗓门大赛,一个个扯得小脸儿通红。
      这下全村人都听见了。
      “好,好,别吵,别吵。”月夜慌张。
      她的拿手活不少,但就是不会哄小孩儿。
      孩子们围着两人手舞足蹈,半天也挪不开几步。
      闻讯赶来的村民越来越多。
      抱着婴儿的农妇,肩扛铁锄的庄稼汉,身裹兽皮的年轻猎手,头插野花的半大姑娘,全都兴高采烈拉着月夜问长问短。
      这个问神医你到底去了哪里,那个说我们盼神医可盼了好久。
      轩辕浅风紧挨月夜站一旁,愣是没说上一句话。

      倒也不怨他。
      他生来高贵,性子又傲,即使带了面具,浑身上下也透着一股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
      山里人憨,但不傻。
      一看月夜旁边那位难以亲近,就硬生生把一腔热情又给憋了回去。
      轩辕浅风也颇不自在。
      从小到大他接触的人不是宫里的便是江湖上的,少有和平民打交道。
      更何况眼前这还是山沟里的山民。
      对方一上来就又拉手又挽胳膊的,实在让他难以招架。
      好像凤凰落难掉进了土鸡窝。
      正寒暄着,忽然有人在远处叫:“大伙儿都去树庙,寿星奶奶要见神医。”
      众人纷纷应了,领着二人互相吆喝着结伴而去。
      “树庙?”轩辕浅风用眼神示疑。
      月夜眨眨眼:“去了便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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