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文盲大逃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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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谢独春率先宣布整座城市进入文盲大逃杀（？），一时间是民愤激起千层浪。
大家纷纷说:“你还让俺们都去识字，连饭都快吃不饱，谁有功夫陪你过家家。”
“让她给个说法！”“对！让她自己来看看俺们过的是什么日子！”
昔有秦始皇逼迫百姓充丁修长城，今有谢独春把大家都发卖进学校阴暗爬行。
于是乎浩浩荡荡的民众就这样出发，势要围堵谢独春，为被强迫押去读书讨个说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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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氏医馆，腿疾发作的李思佩忍着疼昏昏睡去。
而在死鱼眼啃着果盘的钱代明眼里，面前的少女正在和小师妹以及她的男仆玩闹。
“呜……姐姐耍赖。”
“主子好厉害……”
薛灵越光洁的额头上已经是被贴满了长纸条，比赛输了看着谢独春委屈。
溏溪比她要好一些，可还是狐狸眼微红看着谢独春。
她咳嗽一声，没办法，薛灵越和溏溪十三五岁，这个年纪跟她在现代的表妹差不多，表妹正在备战初中会考，一天更没心思陪她玩。
他们俩可不是没有学业压力，病着每天躺在床上闲散时间那样多，这何尝不是一种对她这个孤寡老人的陪伴？
钱代明看着笑得眉眼弯弯的谢独春嘴角抽了抽，此时他们四人正在薛氏医馆里，却也能隐隐约约听到街上的抗议声。
“城主不管这事？”
钱代明目空一切地吃着果盘，嗯，再吃一个就走，上次谢独春欠自己的十个也差不多还清了。
话说她家的果盘为什么这么好吃？自己回去让仆人切了，竟然没有那样香甜的滋味。
谢独春:你没有学过化学拿成熟水果里的乙烯催熟吗？
她仿佛并不在意地帮薛灵越清理着额头，云淡风轻道:“钱员外难道看不出来我实在是害怕，他们说话难听，我就不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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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就在门外乌泱泱一群人包围医馆时，王兴武怒吼一声带着三百精兵准备突围，面对着民众眼神冰冷:“都让让。”
有不服气的哆嗦着唇:“将军，罔顾我们信任，你竟然要偏帮着这黑心太守，你…！”
他嗤笑一声，银发鬓白，却实在衬托出他鼻梁高耸，有几分阴鸷的味道:“怎么，你们也准备帮着她是吗？”
所有在场的群众都一懵:不是，怎么还倒反天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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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后，他提着破铜锣嗓朝医馆愤愤:“谢独春！你有本事找借口，你有本事出来呀，我呸！你还算是事业脑大女主吗？”
那人也傻眼了，见面前的将军如此不顾形象几乎激动得要撞进府内，大家都默默往后退了一步。
似乎是实在不堪其扰，谢独春终于不耐烦的打开门:“一大清早就在这叫叫叫叫叫！”
帅老头恨不得当场发疯:“你这兔崽子，故意乱颁法令让大家堵你门，好不来军营请大家吃饭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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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事都要从谢独春突发奇想开始说起，眼见大家平时都不太能吃饱，她非常慷慨地下了决定，只要打了胜仗就给饭吃。
没想到前两天打赢后，今天军营里没见着谢独春就算了，一堆人还七嘴八舌地议论着说什么城主疯了连饭都吃不饱还要让全民识字。
他就知道是主君作妖，果不其然带着军队来就瞅见一堆人乌泱泱围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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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帅老头气得不轻，谢独春也罕见的露出了心虚的神色:她就想趁这个机会给自己放个假，至于这么愤怒吗。
再者说，她只不过是不小心故意忘掉通知大家自愿上学的可以发土地。
咳咳……她绝对没有猜到百姓们会上医馆堵门导致她不能去请客啊。
人群和王兴武站在一起面色不善，背后的钱代明不用看也是在吃瓜，她面对虎视眈眈的众人却依然不紧不慢地说:“其实我已经收到了大家的反馈，请放心哈。而且，为了百姓的民生福祉，我和几位员外商量过了。”
她笑得坦坦荡荡:“只要来上我们识字班的一律发土地，先到先得，名额有限哦。”
正在吃瓜的钱代明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不可置信地盯着门口少女单薄的身影。
她疯了吗？
不过这句话仿佛有奇效一般，大家眼睛亮着七嘴八舌地追问着细节:“发多少土地啊？”“只要来上课就有吗？”“每人都能领吗？”
再也没有人提自己有多忙有多累，被强迫读书有多愤怒的事了。
谢独春只笑着摆摆手，仿佛贪玩■月的标准代言人:“今夜戊时，我在识字班等你，一起来领土地吧。”
随后。
她虚伪的微笑还挂在脸上，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砰地把门关上。
然后转身:“结束了。”
只留下门口尔康手的帅老头被录武官默默推走，喜气洋洋的民众也如鸟雀状散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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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亭子里的钱代明桃花眼恍若深潭，思索的神色凝在脸上，想询问出口，可满脸的狐疑却渐渐陈酿为一种更复杂的表情。
她明明可以先宣布分土地再上识字班，可是为什么偏偏要——
然后他甩甩头。
算了，永远别试图用逻辑来理解谢独春，也正因为对方的跳脱，才能让自己身处险境。
他盯着面前神采奕奕的少女，对方虽然没有邀请自己，可他倒起了兴趣想亲眼看她以后每一步的走向。
看她到底会是鲁莽草率的草包饭桶，还是不拘一格的天才领袖。
如果是后者的话，他垂下眼眸，想起那天对方说请他出山的话，不禁别扭地撇过头。
才这么几个果盘就想把他收买了，还故意作出许多荒诞之事吸引他的注意，不过终南捷径，休想让他上心。
答案他自己回去思索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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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其实答案很简单，在现代人谢独春的眼光看来，不管是从妇女平权角度还是劳动力利用率的角度，只有按读书的人口分土地才能切实确保每个家庭里妇女读书的权利。
毕竟对于老百姓来说，多一块田，吃饱的可能就更多一分。
而还没有想到这一层的钱代明是傲娇不打算问了，可小师妹依然还握着她的手臂疑惑:“姐姐这是什么意思，咱们城里有这么多土地分吗？”
想起对方昨天并不在场，谢独春“啊”了一声:“你还不知道吗，我把所有员外家的土地和我家都分出去了。”
“哐当。”
小师妹狼狈掉凳了。
“什，什么……”
她瞳孔地震地看着面前语出惊人却毫无自知之明的谢独春，是她的耳朵坏掉了吗，怎么听到世家的姐姐把自己最赖以生存的土地分了下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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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也来不及给她更多时间思考，到了晚上识字班人头攒动，两个班里分别有男男女女都争抢着上前。
“我先来我先！”
“放你*的屁，我才是最先到的！”
“狗x的，我最想学知识了，你们都太庸俗，目的性不纯！”
一顿争执下，谢独春笑眯眯走出来。
“各位父老乡亲不要急不要慌不要忙，这土地确实是来上课就有，可我也有条件。”
她伸出一根手指。
“第一，上几个人的学分几块土地，土地所属权归持有人及其家庭所属，所以这边妻子领了的丈夫就走吧，一个家庭最多只有一次机会。”
然后她在翘首以盼中伸出第二根手指。
“上课必须坚持，没有特殊原因逃课的，超过三次回收土地。”
这一次让大家面面相觑，有人耐不住性子从人群中走出来，是个头上戴着汗巾的农人:“那你这课要上到啥时候，俺们年纪都不小了，半步迈入棺材的人哪有这闲工夫天天听你的课？”
眼见群众呼声渐渐，她却依然不慌不忙:“你先别急，只要能通过考试，识字班的课就算结束，以后不用来上课土地也归你家。”
这倒是听着不错，大家缓和了眉眼，却听见她笑道:“但是一家人没有通过考试前都必须乖乖每天去上识字班，没有特殊情况按人数累计到3，旷课的也自动视为弃权收回土地哟～”
哪里有三天打渔两天晒网的道理，既然都来上课了就得好好学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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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互相对视一眼，不知道是因为沉没成本已经到这儿再不接受就不礼貌了，还是因为相比起乱世连自己的一块土地都没有，磨洋工上个识字班也没什么。
大家正要表示同意，谢独春连忙想起什么说:“每个家庭土地的所属保留期是五年哈，5年过期了之后记得来重考。”
众人:……看出你就为了一碗醋包碗饺子的不甘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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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轰轰烈烈的改革里，成人分男女的识字班在夜间设立起来了，而更引人注目的，是在几个员外在原有私塾基础上合资修葺的白马书院。
城里有头脸的乡绅地主全来视察了——除钱代明带着怨念在家啃果盘外。
大家都乐呵呵地站在书院匾额前，高大阔气的横向檩上排椽，赤乌韡晔于屋脊。放眼看去巍峨书院立于谢府之下，下接百姓房屋黑瓦，雪白墙壁也在夕阳余晖里流光溢彩。
虽然赶工日子紧，几位员外还是揣度着谢独春心意地修了修，比着原本的私塾更增添了规格，谢独春摸了摸下巴:“修得不错。”
说实话她感觉自己现在住的房子都比这个寒酸，不过财政要花在刀刃上，见他们实在也没有铺张浪费，只能遗憾地叹了口气。
怎么就没人故意搞得豪华点，她好找个理由抄家给大家斗地主呢。
几位员外：……都这种时候了不要再揪着我们不放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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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熙熙攘攘的人潮就带着孩子来上学了。
其中有个小女孩眼睛水汪汪的，她叫杜小娟，以前都跟着娘亲在家里干活，今天乍然被送到学堂里来，想到自己本来就不识字，越发伤心就哭了起来。
她娘见她哭得委屈，连忙搂着弟弟蹲下来安慰道:“娟儿别哭了，娘一会儿下午就来接你。”
她委屈道:“可是小娟是女子，又不能考功名，在这儿读书有什么用呢。”
之前城主还没修白马书院的时候，只有阔气的人家才有钱上私塾。
爹和娘还商量过，紧一紧裤腰带送弟弟去上学，就算替人家做个替考枪手也有点收入，总比在这地里饱一顿饥一顿的强。
她躲在妈怀里闹脾气，杜妈看着周围人潮议论纷纷，咬着牙低声训斥着女儿:“娟儿，你要争气。咱们家里好不容易多了地，你爹每天要到地里去干活，咱们母女三人都去读书是三块田，倘若又把地分给其他人家怎么好？”
杜妈现实，比起女儿想的考功名，她只想把飞到眼前的鸭子煮熟了吃。
拿了地，先保证大家温饱再说。
杜小娟睁着泪眼结巴道:“可是娘，我，我连字都不认识，要考也通不过呀。”
小小的杜俊才从妈妈怀里伸出脑袋，颇有些老成地摇头换脑:“你倘若不学都会了，那城主开这个书院干嘛？”
来这就是来学习的，他想得倒是简单，省了一笔读书的开销不说，家里还能白得一块地。
现在世道都是豪绅为官，考功名根本不在他们这些人的选择范围内。
谢独春不紧不慢地走过来，用哄小孩的语气蹲下来说:“让我看看是哪个小朋友在哭啊？”
杜俊才看着面前虽然穿着干练却容色出众的少女，虽然对方长相貌美近姱，可周身的气派却绝不会让人认错她的身份。
“参见城主。”
小男孩伶俐想跪，却被嘴角一抽的谢独春小鸡仔似地提起来，怎么古代人这些坏毛病还是没改，动不动就跪。
旁边的杜妈汗流浃背，生怕刚才说的话被城主听到冒犯了对方。
而旁边呼啦啦一群人都感觉腿软，谢独春轻轻瞥了一眼他们:“谁敢跪就没收谁的土地。”
所有人又把膝盖直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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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抱孩子顺手，把不过五岁的幼童抱起来，对着脸颊边还有两颗泪珠愣神的杜小娟笑笑。
“你刚才说，读书了也不能考功名？”
小娟敏感，见面前的人眼神中清澈并没有恶意，反而非常认真地看着她。
一时间鼓起勇气:“是，冒犯城主，但我还是想说，若我们大家都来读书，却并没有考取功名的机会，那岂不是白费了您一番心意。”
乱世世家豪门割据，用人只看出身，普通人家有才华的只能替考，如果是这样白白浪费时间还不如继续回去种自己的一亩三分地。
谢独春把孩子放下，摸了摸小娟刚洗还是湿漉漉的头发，想必是为了来赶学干净，天不亮就起床到河里扎了一圈。
“谁说没有的，本城主用人只看能力，不论是男是女，从咱们书院光荣毕业的，一律都有就业岗位。”
所有人都被这样一番郑重其事的话打得措手不及。
仿佛自己被世家垄断的未来已经被笑得云淡风轻的少女撕开了一点小口子，为所有人照亮了前方的路。
她看着愣神的小女孩，眼神中是满满的赞誉:“你很好，也很聪明，叫什么名字？”
“我，我叫小娟，杜小娟。”
“会写自己的名字吗？”
不会，她脸红地低下头，想要藏起破洞的鞋里自己的脚丫。
母亲纳的鞋比自己的脚大了一码，穷苦人家的孩子穿着不合身的大衣服大鞋。不知道是捡家里人的，还是为了身形长大以后还能穿，或许都是。
她就这样窘迫的盯着那双鞋，仿佛在保护自己的自尊，也像在紧张自己会不会被拒绝:“小娟愚钝，还不会写自己名字。”
谢独春笑着摸了摸她的小脸蛋:“那就来这里先学，咱们先不管功名，我让大家来读书，是为了大家首先能知道自己的名字怎么写。”
杜小娟鼻子一酸，没想到城主这么温柔，却又羞窘地擦着自己的小脸蛋：“嗯！”
谢独春站起身来:“咱们学会写自己名字后啊，才能看懂官府张贴的通告，布栏，不用再靠着那些秀才读懂，更不用怕官老爷再欺瞒自己。”
身旁的人看着她慢条斯理走到书院门口，眼神自信又昂扬:“现在说还太早。到大家把书读好之时，咱们每个人都能明白自己工作的缘由，读书的原因，也更能明白——”
转过头，那张嫭容沾染上了初升朝阳的赭红，那是希望的曙光:“我们每个人生而平等，都有同样接受义务教育的权利和追求美好生活的可能。”
所有人呆呆看着她，或许面容上还有因为不理解话语的疑惑，又或许不能接受打破常规的宣誓，可所有人都沉默着，感受到不同于往日的心潮在流淌。
她就这样在日光流溢中笑着，好像神祗一瞥人间的惊鸿。
“此身即见证，我绝对不允许有9年义务教育的漏网之鱼。”
谢独春：通通发卖去读书，在学校里面阴暗地爬行！
不等她继续在心里乐癫癫发疯，身边人低语：“同志。”
“李总督已到了。”
她扭过头恰是神采飞扬，好，来得好！再不来赵夫人的尸体都要发臭了。
作者有话说
第18章 文盲大逃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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