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疏疏清影旧曾谙》若轩云洛

37、素言篇

　　永和宫内，用过了晚膳，德妃只坐在屋里听晴川讲着笑话，十四也坐在一旁，却是若有所思的模样。德妃瞅见十四心不在焉的模样，便唤了声他的名字，他才反应过来，便起身凑到德妃跟前，趴在她耳边说了几句话。德妃便顺着他的意思，让其他人都出去了，只剩母子两人留在屋里。德妃便宠爱的摸着他的手说，“都没有人了，有什么话便跟额娘说就是了……”胤祯欲言又止的模样着实让德妃觉得好笑。
　　十四便红着脸，蹭到她的跟前，小声说道，“孩儿是想求额娘帮忙讨个宫女……”德妃便笑着抬头去看十四，心想这傻小子不知不觉的已经成人了，便问道，“倒不知是哪个姑娘居然这么好的命，被我家小十四看上了。”十四便如实答道，“是永寿宫僖嫔娘娘那里的，叫年素言。”德妃不自觉地皱了皱眉头，僖嫔这个名字着实让她有些头疼，但为了她的宝贝胤祯，她倒也不怕去磕这块石头，但还是沉了口气说道，“既然你都开口了，额娘当然会替你去办，但是……”胤祯刚准备撒娇着去谢她，听到但是两个字还是停了下来，“既然你也已经懂得男女之事了，额娘倒是要把很多道理讲给你听了。”
　　德妃让十四坐在了自己旁边位置，方缓缓说道，“在这深宫皇家之内，最难得可贵的便是真情，同时最要不得的也是真情。不但只是咱们爱新觉罗家，历朝历代里面，这真情都是一把致命的武器。所以，你既然喜欢这个素言姑娘，额娘替你讨了来或者说送到你府上都不是什么大事。只是，祯儿你千万要记得，她只是你人生中无限的女人之一，只是一种有当然好没有也无所谓的附属之物。倘若，你将这关系本末倒置了，可休怪额娘将丑话说到前头……”德妃的眼角划过一丝凶狠，一种护犊情深的本能，“额娘费劲力气将晴川要到咱们宫里，又特意将她派去专门伺候你的起居，你难道就一点都没体会到这背后的用意？”
　　“啊？”胤祯长大了嘴，赶紧说道，“晴川？我一直都把她当成了八嫂的，额娘你怎么还会……”德妃看着一副懵懂模样的胤祯，笑着说道，“只要她现在不是八福晋，谁都还有机会……”

　　三天后，素言便得到了消息，分管的太监来宣说让她调去永和宫伺候，素言当然也不觉得意外，接了旨意便回去屋里收拾自己的东西准备第二天一早动身。东西收拾的差不多的时候，小敦子来给素言送了封信，上面写着约定的时间和地点，素言看完之后便将信烧了，就让小敦子回去回复了。

　　比约定的时间稍早一点，素言套上了一件抗风的夹袄，来到了约定的地点。却见胤禛早就站在那里了，背对着自己，她便走了过去行礼，胤禛方回过身来，淡淡说道，“你来了……”素言也只微微点头，跟着说道，“四爷今日找奴婢来，有什么事情吩咐？”胤禛没有回答，只转过了身往树丛里慢慢的走着，素言也静静的跟在他的身后。
　　在一条青石长椅前，胤禛停下了脚步坐了下去，又招手让素言在他身旁也坐下，素言犹豫了一下，也挨着他坐了下去。胤禛抬头看着朦朦的月色，缓缓开口说道，“事情进展的很顺利嘛。”素言点了点头说道，“多谢四爷帮忙，素言才能得以离开这永寿宫。”胤禛转过脸正对着她说道，“你应该感谢的是十四，是他求额娘要了你的。”素言心内一惊，面上却依旧淡淡的，只轻轻说道，“是吗？”心里却回想起那日在永寿宫里，她偷听的僖嫔与十四的对话。
　　胤禛忽然抬手，素言下意识的向后躲了一下，才发现对方从自己发间取下一丝柳絮，把弄在手中来回揉着，素言只尴尬的一笑往旁边挪了挪。这种场景，未免显得太暧昧了一些。
　　胤禛看出了素言的尴尬，便将柳絮轻轻弹开，又向前转正了脸不去看她，“我跟绿绮的关系，在这个宫里已经不是秘密了，所以，到了永和宫后你也不必刻意躲着我。”素言只微微点头，他跟他之间衣服微微的摩擦声让她有些心猿意马，他又接着说道，“暂时，我不会安排你做什么，应该会是在最关键的时候，我才会给你指令。”素言又微微点头，夜风拂过，不觉打了个颤。
　　“还有一件事情，是过于绿绮的，”胤禛皱了皱眉，神色严肃了许多，“她肚子里的胎儿，还是没有保住……”素言心里一沉，追着问道，“怎么会这样？那绿绮呢？绿绮有没有怎样？”胤禛接着说道，“听赛华佗先生说，应该是那粒药的寒性过重，再加上前几日连日的折腾，所以便动了胎气，绿绮没有事，只是很伤心……”伤心，当然是必然的，素言紧紧攥住拳头，指甲间快要陷进肉里了，怎么之前自己就没有料想到呢？
　　见时候不早了，小敦子还在宫门口候着，胤禛便站起身来，说道，“今天就到这里吧……”素言也跟着站起身来，喊住他，“四爷等……”胤禛便回过身来看她，才听她说道，“希望四爷能常常去看看绿绮，现在，是她最需要人陪的时候……”胤禛便点点头，道，“放心吧……”

　　永和宫里的日子，比永寿宫里要舒服多了，因为德妃的态度，宫里上下都对素言非常客气。尤其是晴川，见着素言的时候先是一惊，接着便是热情的上前又是帮忙介绍宫里的情况又是帮忙安排她的住所，尤其是上来一个热烈的熊抱又伸出手来，热情的说道，“我是晴川，今后，情多多指教……”
　　那日，是永和宫里的家宴，胤禛跟金枝，以及胤祥和胤祯都过来了。晴川仍旧是特许的跟着她们坐上了一桌，素言也只是负责倒酒这种简单的差事。素言挨着排给在座的各位依次倒了酒，便端着酒壶站到了一旁，十三因为是第一次在永和宫里见到素言，倒有些好奇，便一直盯着素言看，又跟着旁边的胤禛说，“四哥，你看，这个不是年家的格格吗？”金枝便好奇的顺着十三的指点去看，只觉得她很熟悉却又想不起在哪里见过。十四的眼神几乎没从素言的身上挪开过，德妃在一边看在眼里便忍不住在桌下用脚顶了顶他，又给他夹了一筷子菜他才回过神来。
　　金枝看着一旁跟十三笑闹着的晴川，便气不打一处来，眼见着晴川举着筷子要去夹菜，便也伸出筷子来去跟她夹同一块。晴川自觉地将筷子收了回去，见着她那副凶巴巴的眼神，便敛了笑意。胤禛看在眼里却又奈何不得，这样的情景应该不是第一次了。
　　茶余饭饱了，德妃便起身扶着晴川离了桌，其他的人也跟在身后往前厅走去，又说今天月色不错，要带着众人去后花园里赏月去。等他们都出了门，素言方跟着其他宫女过来收拾桌上的残羹，正收拾着忽见桌上依稀躺着一枚翠色玉扳指，素言认出那个是十四手上的东西便仔细的找了块帕子包好了揣进怀里。
　　收拾的差不多了，素言端着最后一盘剩菜要出门时，正好碰上十四站在门外，见着素言出来，便轻咳了两声，说道，“我，我的扳指不见了，回来找找……”素言便放下盘子，从怀里摸出方才包起的那枚扳指，展开了递到十四的跟前，问道，“十四阿哥找的，可是这个”十四眼里放出惊喜的光芒，事实上刚才那枚扳指是他故意落下的，看到素言这么仔细的收着心里不觉一丝雀跃，便伸手取过那枚扳指，说道，“正是的，多谢素言姑娘费心了……”素言只笑了笑，拿起桌上的盘子便往外走，刚走出门口几步，十四便从后面追上了她。素言便笑着问道，“十四阿哥可是又有什么东西丢了？”十四红着脸结巴的说道，“我，我……”素言看出了十四的尴尬，也不逗笑他了，便说，“走吧，我准备去给娘娘她们送茶去，咱们应该顺路的……”
　　月色如水，温柔的洒在两个人身上，留下淡淡的一层萤光。忽然，胤祯试探的伸出手来，僵硬的抓住了素言的手，心跳渐渐的加速升级。素言的脸上微微拂过一丝红，只温柔的说道，“十四阿哥，您轻点儿，我的手都被你捏破了……”胤祯这才意识到自己的鲁莽，手上一松却感觉被对方温柔的环扣上来，软软的，蚕丝般柔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