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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我恨你恨恨扩散,我爱你爱爱生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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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曦把箱子里还剩的杯子拿出来放在桌子上,环顾四周,一张床、一张桌子还有一个衣柜,屋里的布局格外简单,甚至有些简陋。
但这里就是以后的住处了。
夏曦出门去客厅,黎声他们早就坐在里面了。杜兰芝给他们买了衣服,随便一家服装店都会有的那种衣服。他们现在看起来和山下的人没有任何区别了。
……
今天我们把东西都搬到山下去了,杜兰芝给我们找好了房子。
杜兰芝把房子送给了我们,无论我们怎么推脱杜兰芝都不动摇。
我们欠了一个巨大的人情。
杜兰芝来之前就告诉我们,他可以打点好一切,我们不用做任何改变,甚至连以后的财产都要全部给他们继承。
但我们并没有答应,经过同夏曦他们商议,我们现在花的钱都算作从杜兰芝那里借的,我们会把钱还给杜兰芝的。
因为这个事情,我很焦虑,因为我还没有工作,找工作更是难上加难。
我失去的双腿,刻意忽略的事实,在如今的局面下让我再次陷入迷茫。
杜兰芝说要带我去看医生,李鹤他们说要帮我买假肢,告诉我这件事不用着急,让我慢慢去想,慢慢接受。
夏曦和李鹤在秦观葬礼的那一天去找过夏彤,回来的时候两个人脸色都不太好。
夏彤和她的丈夫离开了,之前的家已经卖掉了。
夏彤并没有给他们留下任何消息,夏曦向住在周围的人打听她的去向,但是一无所获。
但是从他们的只言片语中可以看出,夏彤过得并不好。
夏彤的丈夫好像喜欢上了赌博。
夏曦第一次去求了杜兰芝,拜托他找一找她妹妹的下落,夏曦和我们说她后悔了,她当初就应该阻止夏彤嫁给那个人。
我想起了林灿,我已经无法清晰地回忆起他的样子了,原来忘掉一个人只需要这么短的时间吗?
可是我还能清晰地回忆起小时候第一次见到的夏彤的样子。
那时候她怯生生地站在姐姐夏曦身后,瘦小单薄的身子好似了一阵风就能吹到,干枯的麻花辫下是两只无神的眼睛,两颊的雀斑像饼干碎一样撒开,像极了雨天和父母走散了的雏鸟。林灿为什么不喜欢夏彤呢?不常表达情绪的他为什么要如此清楚地表达出对夏彤的不喜欢?夏彤渴望得到林灿的认可,可他直到离开都没有看过夏彤一眼。
在我们留下的照片里,夏彤的照片是最少的,最多的就是她和我们每个人的合照,每次提出拍照的时候她都会摆手拒绝。
林灿编写的剧本里从来没有夏彤,衣服更是少之又少。
即使我们不停地质问林灿,小心地照顾着夏彤,却还是没能让补全那心里缺的那一块伤疤。
所以当夏彤高兴地分享她的爱人的时候,我们都鬼迷心窍了一般,放手让她离开了。
她的高兴不是假的,坚决要离开的决定也绝对是无数个被伤透心的夜晚下深思熟虑的结果。
可是这个世界对她太差了,让这只羽翼刚刚长好的小小鸟经历一场无法战胜的暴雨。
彤彤,我好为你担心。
你还不知道呢,秦观已经离我们而去了,庭观去寻找自我了,你离开的日子里,我们的生活早已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庭观,我在山上为你留了信和钥匙,我们都在等你回来。
秦观,我不知道应该和你说些什么,我们会帮你照顾好秦渡的。
……
“秦观,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吗?”
秦渡靠在秦观的墓碑上,身上穿着一件不合身的薄毛衣,脸色苍白得有些不正常。
我们的相遇是一场戏剧性的意外,那个冬天,只有两个互相依偎在一起的身影。
那时候秦渡还不叫秦渡,他没有名字,别人都叫他“狗儿”。
因为狗儿母亲的职业,所以谁都不清楚“狗儿”的父亲是谁。狗儿也已经记不清自己母亲的长相了,她或许抱过他,也许对他说过什么,但从狗儿记事起,狗儿就被锁在这里了。
那是一间封着窗户的房子,屋里总是很暗,屋子里只有一张床和吃饭的家伙,而狗儿则被一条锁链拴住的脚踝,能活动的范围还算“大”,但也仅限于这间屋子里。
白天房门总是紧紧地闭着,到了快傍晚的时候房门才会被打开,开门的人会丢一点吃的给他。狗儿想尿尿了,就去敲门,但白天有人过来的时候很少,狗儿憋不住,就在房间里解决了,可是没人会给他清理,于是狗儿白天就很少喝水吃东西,白天也不去敲门了。
晚上有人来给他解开铁链,瘦小的身躯拖着长长的铁链,这是他唯一可以在外面活动的时间。
这样的日子没过多久,狗儿就从房间里被放出来了,现在的狗儿被拴在厕所旁边,他可以想喝水就喝水,想吃饭就吃饭了。
男男女女总会在他旁边经过,有时候会给他一些吃的,有一次有人在他旁边丢下了一个瓶子,狗儿捡起来喝了,一股辛辣味烧得他心里难受,从此之后狗儿再也不捡别人丢的东西喝了。
有时候有人会过来摸摸他,狗儿也不反抗,人们这才发现从来没有听过狗儿说过话。
狗儿有时候会从别人嘴里听到自己的母亲的名字,狗儿不知道母亲叫什么,但他就是觉得这一定是她。
狗儿从只言片语中拼凑出了一个不完整的“母亲”。
怀了不知道是谁的孩子还生了下来,生下来没几天就偷了老板的钱消失了。
老板总是骂骂咧咧地说这是一个狼心狗肺的女人,其她女人总是说她又老又丑,其他男人总是来这里问起她的名字。
狗儿不知道这里面有多少真话和假话,他总是安静地听着一切、平静地接受着一切,不生气也不反抗,当他把干馒头当成别人给他的糖果舔的时候,人们这才恍然大悟这是个傻子。
傻子就这样安静地被拴在那里,直到那天有人发现傻子身上全是血,才又把他关回了房间里。
不知道过了多久,狗儿被尿憋醒了,门没有关,狗儿想起老板说的这几天很忙,于是狗儿就自己把门打开了。
等狗儿走出门去,走了很远一段路,才发现自己的脚链已经断掉了。
这是巧合堆叠的一天,无数的巧合都在指向一个方向:离开这里。
狗儿这么做了。
那衣着单薄的小男孩四处张望着,脚上拖着一段铁链,走得很慢。
他已经两天没有吃东西了,他走了很多路,他现在很饿。
好饿,好饿。
脑海中只剩下这两个字,狗儿打开路边的垃圾桶,可看着那各种不明物体混杂起来的垃圾,闻着那阵阵恶臭,他干呕,却吐不出什么。
十岁的狗儿觉得,这次他真的要死了。
可如果真要死,也绝对不要死在这垃圾堆中。站起来,继续走,在之前,他还曾有过对自己一时冲动的后悔,他劝说自己回去吧,那样,他还能吃到一些冷饭,□□还能感受到一丝温暖。
狗儿转身拐进一条幽暗的小巷子,他觉得自己已经动不了了,瘫坐在地上,依偎着墙,过度地摩擦让那脆弱的皮肤流出血来,分不清是血腥味还是铁锈味。
过了许久,狗儿感觉到有条黑影在他身边走过,他已分不清这是虚幻还是现实,但他视线还是跟了过去——“你做什么?”
秦渡却听不见这句话了,他拿着从那个人手中抢来的食物,拼了命地往嘴里塞。
那是个半冷干硬的一咬就掉渣的馒头,可十岁的狗儿觉得这是自己人生中吃得最好、最香的一顿饭了。
“水……”狗儿噎住了,满嘴的干馒头完全咽不下去。
那道黑影又把水递给他。
水淅沥沥地往下流,进不了嘴里,狗儿都不舍得把馒头吐出来,一瓶水很快就喝完了。
流了大半,喝进去的少之又少。
“你没事吧?”黑影开口说话了。
“谢谢你。”狗儿说完把水杯还了回去,又没了动静。
黑影就离开了。
狗儿注意到了他离开的动作,抬头看了一眼,然后再没了意识。
“我在哪儿?”
“我租的房子……”
“我叫秦观,你呢?”
“狗……”
“对不起,我没有名字。”
狗儿也搞不清楚自己为什么面对着秦观就说不出自己的名字了。
“这是我刚买的饭,你吃吧。”
秦观这么一说,狗儿就觉得他要饿死了。
秦观递给他,红塑料袋里是一只烧鸡,还有几个包子。狗儿闻着香味,他太饿了,敞开塑料袋就抓着鸡大口大口地啃。
太好吃了,狗儿连骨头都不想吐出来。
“骨头不要吃啊!”秦观看着他。
狗儿停下动作,把自己咬过的肉撕下来,把剩下的递给了秦观。
二人就在沉默中解决完了这顿饭。
秦观洗了洗自己满是油脂的手,又端盆让狗儿洗了洗,然后秦观放下盆,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塑料袋。
“给,这些钱你拿着吧,明天和后天再带你去输几天水你应该也能好了,这两天你现在我这儿,好了之后你就走吧。”
秦观塞给狗儿几张皱巴巴的钱,狗儿接过钱,
把这几张五颜六色的纸看了又看。
“这是什么?”
秦观耐心给狗儿解释,他已经看出狗儿有些不正常了,但不是傻,是对世界的陌生。
秦渡站立着看着低着头坐在床边的秦观。
“你得走了。”秦观抬起头看他。
“我不知道去哪儿。”
“那你也得走了,你也看见了,我就一个人,可能还有人在到处找我,很危险。”
“我不怕,让我留下来好吗?”
狗儿不懂这有多麻烦人,他只知道秦观照顾他,还给他买吃的。
“你不能留下来,快走快走,我再多给你些钱,算了,都给你。”秦观说话的语调越来越高,说得很着急。
“好吧,秦观,再见了。”狗儿下床就要走,至于那些五颜六色的纸,狗儿也没有拿。
“哎哎哎!你的伤还没好,先在我这儿住几天吧。”秦观赶忙将他拦住。
可这一住,秦渡就再也没有离开了。
后来秦渡问秦观,为什么让他留下了。
秦观,冷静、冷静,选择、做出选择,求求你了,去成为抓住机会的人,失去了,就真的再也没有了。
秦渡还能想起当时秦观说自己心里想法的时候,脸有些红。
后来,秦观给他起了名字,秦观口中一直在找他的人也找来了,他们就一起来到了林灿这里。
秦渡脚上的铁链也早就被拿了下来,秦观想扔掉,还是秦渡拦了下来。
“虽然有不好的回忆,但是它还是在某一天巧合地断了,巧合地让我离开了那里,幸运地遇见了你,把它留下吧,我没什么东西可你给你,就把他送给你吧。”
秦观便好好地留了下来。
而现在,秦渡拿着剩下的半截铁链,另一半已经随着他爱人的离去永远埋葬在冻土之中了。
“秦观,哥哥,我好想你。”
秦渡脸色苍白地靠在秦观的墓碑上,他已经好久没有吃东西了,尽管夏曦他们每天都会来,每天都会给他带吃的。
秦渡很愧疚,可是他真的吃不下任何东西了。
对不起,我的家人,要让你们接连不断地遭受离别之苦。
夏曦推开门,一眼就看见了秦渡。
他就静静地靠在墓碑上,身上还是那件毛衣,脸色苍白。
……
秦观,对不起,我们没有照顾好秦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