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际逃犯[赛博朋克]》议川

65、第二次选择

　　……不能再耽搁了。

　　安曼达松开揽住余明朗脖颈的手，双颊绯红地向后退去。

　　那个男人抬起手，指尖意犹未尽地碾过他自己的唇角，像是不情愿地从梦中醒来。

　　安曼达叹了口气，拧动摩托车的把手，在汽缸的轰鸣中命令道：“上车。”

　　“你打算直接开下高架桥么？”余明朗跨上后座，从包里取出冲锋枪，“路口已经有警卫了。”

　　安曼达的脸色沉了下去：“还能怎么办？我启用玻璃神经，你在我冲过警卫身边的时候杀掉他们，我们在引起冲突前就进入仓库，找一架飞艇。”

　　毫不意外地，余明朗缓缓摇头。

　　“你真的察觉不到自己的身体状况么？”他压低了声音，“在你刚刚使用玻璃神经的时候，几乎已经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了……从黑市再见到你的那天，到现在这个时候，还不到一周时间，你启用了几次玻璃神经就变成了这样……再这样毫无忌惮地使用高级义体，你会成为赛博狂人的。”

　　“可是……”安曼达咬住唇，声音低了下去。

　　她心里很明白。

　　最初从病房里醒来，到刚刚逃脱泰坦的追捕，她这七天启用玻璃神经的次数比在沙漠大区的一整年还要多。

　　一次次下来，她似乎确实没有办法，得心应手地控制自己的身体了。

　　如果真有精神失常，化为赛博狂人的那一刻，自己手中的武士刀……就不知道会对准谁了。

　　“如果真像你说的那样做，在玻璃神经失效的时候，我们已经在太空里，而你浑身被冲锋枪打成筛子，也没有办法医治。”余明朗的语气很轻松，表情却无比认真，“不要担心，整个努比斯最厉害的黑客，现在站在我们这边。”

　　安曼达眯起眼：“蜘蛛就在努比斯星？”努比斯的系统里到底有多少间谍？她还以为他是通过网络空间，才跟他们取得联系的。

　　“你们的间谍在麦尔肯星也有情报系统，这就是特工的工作，这很公平。”余明朗耸了耸肩，“他告诉我，每隔一个小时会有运原料或者其他什么东西的大货车进入泰坦的仓库。我们借助货车进去……这样顶多只用面对几个普通工人。”

　　“看起来你在混进黑市的那段时间，已经摸透了这趟流程。”安曼达不无赞赏地说。

　　“你马上就会发现……”搂在她腰间的手臂，暧昧地重了几分，“我对事情就是这么认真。”

　　滚烫的体温，隔着衣衫透进安曼达的后背，烧得她的心也不自觉地暖起来。

　　摩托车驶下高架桥，隔着警卫把守的路口，安曼达和余明朗溜进建筑的阴影中，屏息等待着。

　　正如蜘蛛所说，拐角处出现了一辆庞大的货车，缓缓向他们藏身的阴影驶来。

　　安曼达和余明朗对视一眼。

　　他们同时从阴影中奔出，以极快的速度扒住货车的车厢门，又顺利地滑进货车的底座。

　　底座空间格外狭窄，安曼达感到余明朗接过了她装着义经丸的网球包，珍惜地用他自己的身体托住。

　　即便如此，她依然觉得自己弓起的脊背几乎就要擦过行经的马路，而车胎碾过碎石子的回响，在她脑海里一清二楚。

　　“你没问题吧？”余明朗在黑暗中向她侧过头，逐渐沉重的呼吸近在咫尺。

　　“我还很轻松，”这段臂力挑战对她经过义体强化的身体算不了什么，她的注意力转移到了余明朗的伤口上，“倒是你自己呢？”

　　余明朗长长地吐出一口气：“现在还没事。”

　　像他们预估的那样，货车一路轰隆隆的驶向了泰坦的仓库，在大门关卡前停了下来。

　　安曼达听见货车司机摇下车窗向警卫核实身份，小心翼翼地屏住了呼吸。

　　“怎么花了那么长时间？”余明朗在她耳畔低声道。

　　她听得出来，他的身体状况很快就要撑到极限了。

　　安曼达一言不发地伸出腿，从余明朗身下穿过，稳稳撑起了他的部分重量。

　　这时他们忽然听见，警卫走出了监视间，和下车的司机站在一起！

　　货车进仓库，还有这么个环节么？

　　安曼达和余明朗在黑暗中对视了一眼，静静地等待着。

　　只听警卫的脚步由远及近，绕到了车厢的尾部，在距离他们极近的位置开口道：“现在情况有变。我们刚接到命令，需要对货车进行搜查，防止混入通缉人员！”

　　通缉人员……

　　安曼达感到身侧男人的呼吸，瞬间急促起来。

　　司机用力拍了一下货车的车厢门，不耐烦地催促道：“赶紧查吧，我还得开回去拉新货！”

　　安曼达感到自己头顶一重，原来是司机打开了货车车门，警卫进入了车厢检视着。

　　“一批冲锋枪……昨天刚运进来一批，今天又是冲锋枪么？”

　　警卫嘟囔着。

　　安曼达侧过视线，和余明朗交换了一个兴奋的眼神。

　　如果是冲锋枪的话，就算外面的两个人现在发现了他们，他们也不用害怕！

　　好在警卫很快退了回去，同样不耐烦地对司机道：“行了行了，赶紧放进去吧！”

　　轰的一声，庞大的车身再次缓缓移动起来。

　　安曼达感到自己的心跳得很快，几乎无法相信，他们就这样顺利进入了仓库。

　　……或许，有的时候，她也可以想想，不启用义体的办事方式。

　　货车在司机娴熟的把握下，很快就开进了封闭的仓库，底座外的环境再次黑暗下来。

　　听见司机离开仓库的声音，安曼达这才松了一口气。

　　她倒退着爬出货车底座，小心翼翼地蹲在车轮旁，观察着仓库的内部。

　　余明朗跟在她身后爬出来，脸上逐渐恢复了血色。

　　“我不知道这里是这样的。”安曼达端详着眼前的场景，不由得感慨道。

　　作为泰坦自己的仓库，这间仓库很大，远比黑市的仓库要大得多。

　　挑高的空间修筑了两层楼，地面整整齐齐地堆放着无数武器和货箱，二楼环绕着整个仓库，四角站着荷枪实弹的警卫。

　　远处的冷光灯交替闪烁着，照亮了整间仓库。

　　“蜘蛛已经黑入了这里的监控系统，我们的目标在那里……”余明朗蹲在她身旁低语着，伸手指向远方。

　　几架微型穿梭飞艇，停在钢制滑轨上，从外形看是一批老型号。

　　“这是退役的飞艇吧？”安曼达的义眼迅速采集了微型艇的外观数据，自动与脑机信息库进行匹配。

　　“蜘蛛说这种东西破解得快，只需要我的脑机接入飞艇，五分钟就能完成。”余明朗耸了耸肩，“临时落脚而已，你不会对舒适度有什么要求吧？”

　　“不……我只是在想，你的身体能承受直接通过脑机进行破解么？”安曼达犹豫着问。

　　余明朗的脸色白了一瞬，勉强弯起嘴角：“要不是我受了伤，一旦有冲突反而会给你拖后腿，你以为我会自己去接入脑机，让你在旁边掩护我？怎么说都应该是我掩护你才对……”

　　“事到如今，就别再纠结这些了。”安曼达摇了摇头，“要先解决飞艇附近的守卫吧？”

　　余明朗想了想，低声道：“潜行到他们身后，拧脖子，别发出声音。行么？”

　　“没问题。”

　　她俯身从堆放得满满当当的货架后走过，借着几人高的货架掩住自己的身形，缓缓逼近最近的微型艇。

　　背对着安曼达的警卫，瞬间被她从身后锁住脖颈，瘫软着被拖到货架后方。

　　与此同时，余明朗在她对面，解决了第二名警卫。

　　安曼达又松了口气。

　　警卫都有负责的区域，监控摄像又遭到蜘蛛干扰，一时半会不该有障碍了。

　　余明朗伸手拉开微型舱的舱门，自己率先爬进去，又将安曼达拉了上来。

　　为了防止被不远处的警卫注意到，两个人马上放平了座椅，共同躺在狭小的驾驶舱里。

　　“这个地方……”安曼达屏住呼吸，声音有些犹豫。

　　微型艇内浮尘飞舞，看起来很久没有保养过。

　　“就是我们要找的。”余明朗笃定地拨开操控面板的保护罩，将自己的脑机接入飞艇。

　　电流的咝声瞬间充斥了整个驾驶室，控制台亮起幽幽的蓝光。

　　“五分钟……”

　　余明朗闭上眼，脸上被仪表盘的微光映得发亮。

　　安曼达看着他苍白的脸上混杂着欣喜的表情，默默计算着流逝的时间。

　　余明朗忽然睁开眼！

　　“曼达！”他转过头，眼底亮起盛烈的幽蓝色光芒，“有情况！”

　　“什么？”安曼达被他吓了一跳。

　　“蜘蛛刚刚发现，如果要强行破解这个型号的微型艇，”余明朗低吼着，额角滚落大滴的冷汗，“一定会在最后几十秒发出警报！”

　　“什么？”安曼达惊叫出声。

　　“做好准备，我们要被发现了！”余明朗脸上带着决绝的表情，“三、二、一……”

　　倒数的话音未落，他们头顶骤然亮起红光！

　　刺耳的警报声，滴滴地从微型艇的天线中炸响。

　　“发现入侵者——”

　　警卫惊呼到一半，就被冲锋枪的子弹击中额头，整个人瘫软下去。

　　安曼达打开微型艇的玻璃罩，端着冲锋枪，咬牙向附近的警卫射击。

　　“给我一点时间，最多十秒！”余明朗咬紧了牙。

　　安曼达扫射了一圈，瞬间更换好弹夹：“十秒了！我快没子弹了，你还没好么？”

　　“好像……”余明朗看着纹丝不动的飞艇，声音有些颤抖，“出了点问题……不管了！”

　　微型艇的引擎发出巨响，自身却一动不动。

　　余明朗咬了咬牙，忽然向久未启用的控制杆伸出手去。

　　“系统还没启动，强行起飞的话会爆炸的！”安曼达一眼看出了他想做什么，“余明朗！”

　　那个人握住控制杆，忽然回过视线，深深的眼神落在安曼达脸上。

　　“我已经不是刚遇见你的那个余明朗了，”他低声说，“你改变了我……现在的我，不想死在这里！”

　　他怒喝出声：“我要和你，一起活下去！”

　　男人带着决绝的表情，强行拉起微型艇的控制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