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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1、兴州村纪事·二 ...

  •   这人名叫殷南鹄,是戚献的合作伙伴介绍来的。戚彦嫌苍姁丢脸,决定自己招待客人,指使苍姁去厨房烧水倒茶。

      跑回家里丢下书包的苍秾等人趴在墙后偷看,殷南鹄谈吐有度落落大方,一看就是从大城市里来的文化人。戚红和岑既白小声讨论着她来访的理由,苍秾却出了一身冷汗。

      昨晚躲在地里瞧见的一切历历在目,庄稼遮挡住苍秾的身形,那伙砸车的完全没发现附近有人。带头那人把自行车拖到路边,抓着榔头对准车把死命锤下去:“这就是岑乌菱的车,都给我狠狠地砸,砸到报废为止。”

      她一声令下,剩下三个人都围着自行车又锤又踹,好像把那车当成了自己的仇人。停在不远处的黑色轿车车窗落下,车里那人笑着问:“还没解气吗?时候不早了。”

      手拿榔头的那个朝手下挥手:“咱们走。”她离开时还愤愤不平,骂道,“我呸。敢跟我作对,有她哭的时候。”

      车子很快开走,自始至终没看清车里那人的脸。但苍秾还记得她的声音,就和眼前那个笑着跟戚彦说话的殷南鹄一模一样。负责送茶的苍姁看得眼睛都直了,递出茶杯时差点把水泼在戚彦身上,戚彦气得要死,叫她赶紧回屋去。

      东张西望一圈发现不远处的偷窥三人组,苍姁当即躲到墙后加入队伍。岑既白还挺警惕,问:“那是谁啊,会不会是岑乌菱在学校里犯了事,老师来咱们家家访?”

      “我没见过这么温柔的老师。”戚红摇摇头,盯着殷南鹄说,“我觉得她有点眼熟,似乎在哪里看到过。”

      “你们别瞎猜了,”苍姁眼睛黏在殷南鹄身上,与有荣焉地介绍道,“人家是个明星,还拍过广告呢。”

      “我想起来了,是小王霸学习机的代言人,”得到提示的戚红认出她来,“这样的人怎么会来咱们家,她找谁?”

      “听说阿献有个朋友开了家经纪公司,筹备拍一部乡村题材的电视剧。”苍姁打听得很是充分,“她说她是来体验生活的,这段时间想借住在咱们这里。”

      殷南鹄要住在这里?苍秾震惊得扶住墙壁,苍姁噗嗤一声笑道:“呦,乐傻了?”

      “不……她就是,就是……”苍秾半天说不出句好话来,她心虚地往客厅里瞟,问,“岑乌菱呢?”

      “不知道,还没回来。”苍姁趴在墙边往外头张望,“岑星咏上县城接她去了,说要给她买辆新自行车。”

      岑既白拉住苍姁的衣角:“姑母,我也想要自行车。”

      “咱们家四个学生,日子得过得紧巴点。”苍姁惋惜地摸摸她的头,语重心长道,“再说了,你娘是咱们兴州村的村长,家里过得太阔绰会被人说闲话的。”

      道理岑既白都懂,可她就是不想让岑乌菱得意。天快黑时岑星咏骑着新自行车载着岑乌菱回来,岑既白眼巴巴地望着,不停在心里祈祷时间再快点,等她上了高中就有车骑。

      岑星咏甫一回来苍秾就跑去跟她说话,岑星咏认真听完便从货架上挑了一箱牛奶,骑着新自行车带苍秾出门了。

      一路上苍秾都盼着殷南鹄赶紧从哪来回哪去,可惜回到家时殷南鹄还在,戚彦为了招待客人还额外加了两道菜,热腾腾的晚饭端上餐桌,香得戚红直流口水。

      就目前来看殷南鹄的行为挑不出错,苍秾用余光观察着她,岑星咏咳嗽一声说:“今晚我想宣布两个事。”

      众人都看向岑星咏,专心吃饭的戚红也停下筷子。岑星咏抬手介绍殷南鹄,说:“一个就是这位殷南鹄殷阿姨,她准备搁咱家住两个月。家里房间有限,”她故意看岑既白一眼,“我让她住你那屋,夜里你跟你姐挤一挤。”

      岑既白马上反对:“为什么?我不跟岑乌菱一起睡。”

      很好,就是这样——苍秾寄希望于最会撒泼的岑既白把殷南鹄挤走,岑星咏问:“那你来跟妈和彦姐睡?”

      岑既白傻笑道:“好啊好啊。”

      苍秾失望地低头搅着碗里的饭,岑星咏对岑既白笑,说:“我问你,你和小戚红今天在学校干什么了?”

      “没,没干什么。”岑既白不免有点紧张,她在桌子底下踢戚红一脚,说,“我们在学校不都好好念书嘛。”

      这风声这么会吹到她耳朵里去?来不及多想,戚红熟练地跟岑既白打配合:“是啊,我们一直在学校念书。”

      “你们今天在学校差点拿水瓶子砸中一个同学,是不是?”岑星咏洞若观火,她说,“苍秾都告诉我了,还要我带她去同学家里赔礼道歉。看看苍秾多懂事,你呢?”

      “那是戚红说的,拿水淋丘玄生再让苍秾去搭话,”岑既白自知躲不过去,立马将黑锅扣给戚红,“这都是戚红的错,我又不是故意拿水泼人,丘玄生也没怪我呀。”

      一听戚红也有份,戚彦板着脸问:“是你惹的祸?”

      “我只是说着好玩,谁知道小庄主把水杯碰掉了。”戚红不乐意被当靶子打,说,“丘玄生家里那个乐始才叫厉害呢,把小庄主按在窗台上,小庄主差点就掉下去了。”

      她说得煞有其事,岑星咏瞠目结舌:“伤到没有啊?”

      戚红给岑既白使个眼色,岑既白立即吸着鼻子哼哼唧唧起来。岑星咏向来心软,一见她这样也不再追究:“以后可不许这样了,从楼上掉东西下去是高空抛物,这次是你们运气好,要是把人家砸出个好歹来赔再多钱都不够。”

      岑既白假装抹眼泪:“我不是故意的。”

      “好,”岑星咏拍拍她,“下不为例啊。”

      成功度过危机的两人隔空鄙视苍秾,苍秾忧心忡忡,没心情跟这两人吵。岑星咏家算很大了,总共有四个屋。原本打算让孩子们用其中两间,结果岑既白死都不肯跟岑乌菱一起住,闹了一通之后和岑乌菱共享独占房间的殊荣。

      岑乌菱今年念高三,家里都把她当个宝贝捧着,她夜里要念书写题,自然不适合跟别人同住。殷南鹄的到访弄没了岑既白独住的特权,苍秾觉着岑既白肯定会记恨她,以后可以和岑既白统一战线,好好调查殷南鹄的底细。

      吃过饭洗完澡,回到房间的苍秾发现岑既白就在屋里,跟戚红挤在床上翻漫画书。听见苍秾开门进来这两人头也不抬,跟合葬在同一个坑里似的安静。

      换作平常,这两人早就叽叽喳喳地说起话来了。苍秾心里觉得不对,试探着问:“那个,你们不是在生我气吧?”

      那两人还是不说话,苍秾以为她们是为着饭桌上的事介怀,耐着性子解释道:“不带你们去是怕和乐始吵起来,我知道你们都不会低这个头,不如我一个人去道歉的好。”

      那两人依旧没理她,苍秾把书包里的作业本拿出来,低三下四地说:“别生气了,我给你们抄作业。”

      仍是没反应。苍秾凑近一看,这两人耳朵里塞着东西摇头晃脑,苍秾提高音量问:“你们听没听见我说话?”

      睡在床边的岑既白摘下耳机,瞥见苍秾吓了一跳:“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一点声音也没有?”

      戚红也扯掉耳机,苍秾问:“你们戴的什么啊?”

      “我们在欣赏真正的音乐。”戚红跟着乐声打拍子,她晃几下手里的小盒子说,“殷阿姨为了感谢收留送了我们和岑乌菱四个随身听,你的在抽屉里。”

      床上散着几个包装袋,岑既白嘴里塞满了糖,她感叹道:“殷阿姨人品没得说,送了这么多吃的给我们。”

      戚红老鼠似的吸溜着手里的辣条,苍秾锁上房门,放轻声音说:“我这话只告诉你们两个,你们别跟别人讲。”

      见她好像有什么大事要宣布,戚红和岑既白关掉音乐,揣着零食坐到苍秾身边。苍秾心里没谱,说:“殷阿姨跟砸了岑乌菱自行车的那伙人有关系,昨晚上我也看见她了。”

      “怎么可能,你看错了吧?”岑既白不假思索地说,“殷阿姨跟咱们家无冤无仇,为啥砸我们的车?”

      “她当时坐在车上,动手是另外几个人。”苍秾愁眉不展,说,“带头的好像很听她的话,她叫走就走了。”

      “不会的,她是大明星,吃饱了撑着跑来乡下砸那辆破自行车?”岑既白还是不信,思考道,“随身听比自行车值钱,她还一下就给咱们这么多。难道这是她委婉的赔偿?”

      “我还是不放心,得去看看她在做什么。”苍秾垂头丧气地站起身,走到门边又折返回来三令五申道,“刚才的话可别说出去,在我们找到实质证据之前她都是客人。”

      “知道了,还用你说。”戚红往床上一躺,举起手里的小盒子笑道,“不看你的面子也要看随身听的面子呀。”

      苍秾不屑地问:“你们就被这点东西收买了?”

      “你不要?”戚红坐直身子作势要拉开抽屉,“那这个随身听给我拿着,我回家的时候送给忆筠。”

      苍秾眼睛一瞪,扯开抽屉把随身听揣在兜里走了。

      楼下还没关门,沙发上传来说话的声音。苍秾偷偷摸摸凑近一看,正是殷南鹄和苍姁坐在一起。不知殷南鹄说了些什么,苍姁鼓掌赞赏道:“妈呀,老妹你真有见识。”

      殷南鹄颇为诚恳地说:“其实你的外貌条件也不错,愿意的话可以来我们公司面试一下。”

      “真的吗?我也可以拍广告?”苍姁受宠若惊,她抬头看见躲在角落里的苍秾,吓得立马收起笑容招手叫苍秾过来,“你这孩子站在那里干什么,作业写完没?”

      没想到被发现了,苍秾抓着兜里的东西走过去,找了个借口说:“我看到殷阿姨送的礼物,想来道声谢。”

      苍姁抚了抚心口,拉过苍秾说:“道谢就大大方方的,躲在那里吓我一跳。这么晚还不睡,明天可别赖床。”

      来都来了,苍秾想着套点话,装出一副天真好奇的表情问:“妈,你们笑得这么开心是在说什么啊?”

      “没什么,就是些城里的事。”殷南鹄从包里掏出一袋透明包装的雪花山楂,“你是岑村长家的孩子?”

      “这是我家孩子,叫苍秾。”苍姁拉着苍秾坐下,满是自豪地说,“苍秾是跟着我长大的,特懂事一小孩,连岑星咏都说咱们家除了戚彦就数苍秾最省心。”

      “原来如此,”殷南鹄笑着点点头,说,“可我看你们两个不像母女,倒像是姐妹呢。”

      苍姁被她哄得心花怒放,挠头大笑道:“哪有……哪有你说得这么夸张。这孩子和小庄主都是抱来的,岑星咏照顾两个孩子太劳累,就把苍秾交给我了。”

      坐在旁边听了半个钟头,这两人说的都是些无聊的琐事,苍姁就爱听殷南鹄说在外头的见闻,问她有没有去过大城市,大城市里有什么好玩,大城市和兴州村有什么不同。

      殷南鹄比苍秾有耐心,总之苍秾是听得快要昏睡过去了。看她这样并不像是居心叵测的人,苍秾不禁也在心里犹豫起来,难道是自己记错了,殷南鹄和砸车贼压根没关系?

      那两人聊到十点半,苍秾支撑不住先行回房。岑既白也没跑去和岑星咏睡,跟戚红挤在一张床上。苍秾被苍姁的连环追问弄得身心俱疲,一沾枕头就睡着过去。苍姁果然践守诺言,第二天早上专程来把睡懒觉的苍秾拽下床。

      家里有了新自行车,就不必请别人送岑乌菱上学了。丁汀源没有出场的机会,丘玄生自然也没有来。

      岑既白和戚红偷偷把随身听装在书包里,走出半里地就戴着耳机哼起歌。三人一路上都没说过几句话,也不知是没睡醒还是无聊,苍秾一整个早上都闷闷不乐。

      强撑精神上完第一节课,老师走后岑既白和戚红就掏出随身听,引来无数艳羡的眼神。两人被同学们簇拥着,虚荣心得到极大的满足。没带随身听的苍秾无法加入,她也不是会学习的料,只好走出教学楼蹲在花圃边摘花弄草。

      她用草打了个框架,自己跟自己玩得津津有味。身后有人拍拍她的肩,问:“苍秾同学,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

      “我……我闲着没事干。”一听就知道是丘玄生,苍秾仍慑于乐始的余威,瞧见她身边没有人才有胆子跟丘玄生说话,“你怎么也是一个人?乐始没跟你一起吗?”

      “昨晚你和岑村长走后队长说乐始不该打小庄主,让她好好反省。我觉得这时候让她见你不太好,”丘玄生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昨天的事只是个意外,我没有要怪你。”

      “那太好了。”苍秾如蒙大赦,两人并排坐在花圃边安静了好一会儿,要是带了随身听还能拿给她看,苍秾悔不当初,从口袋里摸出雪花山楂道,“这个给你,是好吃的。”

      “谢谢。”丘玄生待她很是礼貌,只拿起其中一颗尝了尝,说,“好甜啊,是小庄主家小卖铺卖的吗?”

      “不是,是别人送的。”苍秾把包装袋放在旁边,她低头绕着手里的草,问,“那个,我能不能叫你玄生?”

      不等丘玄生说话,她又慌慌张张地解释道:“我觉得叫丘同学好像有点生分,你介意的话就算了。”

      “好的,你就叫我玄生吧。”丘玄生答应得挺干脆,苍秾鼓起勇气对她笑了笑,丘玄生说,“今天岑村长没有叫队长送小庄主姐姐去上学。抓到是谁砸坏她的自行车了吗?”

      “还没有,彦姐已经报案了。”苍秾想起这事就烦闷,“最近有个奇怪的人来我家,我觉得她……”

      无凭无据地怀疑人不太好,苍秾没跟她讲殷南鹄的事,暗自在心里努力回忆起当晚的所见所闻。带头砸车的人她记得很清楚,若是能见面苍秾必定认得出来。

      那个人跟岑乌菱差不多大,榔头是从一个单肩斜挎包里拿出来的。村里有几户人家也有类似的布包,都是给上学的孩子用。难道带头的那个人还在念书?

      这么说来,搞不好真是岑乌菱在学校里得罪了什么人。苍秾恍然大悟,说:“我记得砸车的人说岑乌菱跟她对着干,之前我和小庄主她们就怀疑是岑乌菱在学校出了事。”

      “小庄主姐姐是在县城里上学吧?”丘玄生不太了解内情,但还是关切地说,“得告诉她最近小心。”

      就算跟岑乌菱说岑乌菱也不会听,苍秾道:“看来必须到县城调查一下,现在没时间,去县城得等到周末。”

      丘玄生思忖一阵,说:“万一那些人真的和小庄主姐姐有过节,拖得太久会很危险。”

      苍秾也在为此苦恼,说:“可我家没有去县城的交通工具,岑乌菱跟我们关系不好,我也不想求她把车借给我骑。我打算等到周末,献姐接戚红的时候跟她们到县城去。”

      “我们班有个姓钱的同学很豪爽,如果苍秾同学想借车赶到县城,可以去她那里碰碰运气。”铃声猝然响起,丘玄生站起来说,“上课了,快回教室吧。”

      在操场上瞎跑疯玩的学生纷纷跑回教学楼,苍秾慌忙捡起手边的包装袋,朝丘玄生的背影喊道:“玄生?”

      丘玄生回头看她,苍秾捏紧手里的花花草草,下定决心说:“放学之后我去找你,你能等等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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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公告
我妈不小心摔折了手,我可能要一直照顾她到九月初。这段时间更新不稳定也是这个原因orz 《地下丞》预计在九月初恢复正常更新。 如果看到更新大概只是我在改之前章节的错字呦。
……(全显)